狹長而又昏暗的走廊,濃厚、刺鼻的藥水味直逼鼻尖,無形中把氛圍壓的很沉很沉,靜的仿佛能聽見繡花針掉落地麵的聲音。


    兩個中年人,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開始在急救室門前來回踱步。


    “我早就說了,這些日子要把小慈照顧好,不能大意,這下怎麽和兒子交待!”


    婦女率先開口,臉上布滿不安和無奈,話語剛落,一隻手忙拿起手帕擦拭剛溢出眼眶的淚。


    “這下全是我的錯了?你自己沒注意廚房地麵有水,能怪我?”


    男子推了推眼鏡,眼神黯淡了下來,扯著嗓子,據理力爭,絲毫不肯退讓。


    “要不是你偷懶,小慈怎麽會自己去廚房……”


    依舊在爭執,並沒有顧忌到這是在醫院,完全沒了往日識大體的樣子,護士前來勸阻,才稍稍安靜一點。


    兩人是夫妻,都是教師職業退休,閑在家裏做些雜事,舒慈是他們的兒媳婦,已有7個月身孕,中午睡起來有點餓,想吃點水果,婆婆彭靜在打掃房間,公公祁翰在看電視,舒慈進廚房時不小心被水漬滑倒,現在正躺在醫院搶救。


    兒子祁文墨在外地出差,兩人還不敢告知,可是紙包不住火,終歸是要知道的。


    “哇~”嬰兒響亮的一聲打破了尷尬的氣氛。


    叮——


    急救室的燈暗了下來,兩人齊刷刷地向門口靠近。


    門打開了。


    醫生脫下沾有鮮血的手套,兩頰的汗珠不斷滾落,咽了一下口水,慢慢摘下口罩。


    “羊水破了,隻能強行把孩子生了下來,是個女孩,但是以後這孩子身體可能會非常脆弱,後期還需要觀察一段時間,大人也需要用補品多調養一下身體,月子做不好對以後會有傷害。”


    兩人聽到這兒,已然覺得是萬幸,紛紛對著醫生鞠躬表示謝意。


    “我們一定把大人和小孩都照顧好,謝謝醫生了!”


    彭靜失態地抓著醫生的胳膊,激動的上下舞動著,祁翰覺得不雅,急忙拉開,醫生方才脫身。


    “奇怪,這孩子哭了一聲以後怎麽沒啥動靜了?可是心率脈搏都是正常的啊!”


    醫生走過一段距離,疑惑地嘟囔著。


    祁翰攙扶著彭靜坐下,醫生的話,算是給他們吃了顆定心丸吧,好在大人小孩都還在。


    急救室裏。


    舒慈看著旁邊呆在氧氣室的孩子,眼淚順著眼角劃過臉龐,在耳根處迂回,最終滴落,浸濕了枕頭。


    “孩子,媽媽能為你做的,就隻有這麽多了……”


    一個星期後。


    舒慈轉入了普通病房,孩子依舊在氧氣房接受觀察。


    霞光透過窗戶,把原本白色清冷的房間,粉飾的溫暖幾分。


    祁文墨放下手上剛煮好的紅棗粥,在舒慈身旁輕輕坐下,伸出手溫柔地理著舒慈略微淩亂的發絲,一個沒注意,力度稍稍重了。


    舒慈的睫毛顫動了一下:“孩子怎麽樣了?取名字了?”


    聲音細微無力的響起,仿佛一刀一刀的插進祁文墨的心。


    “孩子逐漸強壯起來了,別擔心!現在你先把身子養好。”


    祁文墨把被子往上提了提,聲音哽咽著,“祁安,希望她能夠幸福快樂,平平安安的長大……”。


    舒慈緊皺的眉頭逐漸散開:“答應我,無論如何,都要讓她快樂的活下去,她,就是我……”


    彭靜眼看著不對勁,急忙出門去叫了醫生,祁翰慌得原地不知所措,按耐不住的撥弄著手上那款老式手表。


    祁文墨緊握住舒慈的手,不爭氣的流下了眼淚。


    “不要丟下我們,不要!孩子還需要你,她不能沒有母親!你不是一直想要個孩子嗎?為了她也要堅持,知道嗎?不,不要,你說句話好不好?舒慈~”


    舒慈微閉的雙眼,刹時慘白的膚色給了祁文墨沉重強烈而又徹底的的一擊,醫生很快到達。


    “快!把病人推去急救室,準備搶救!”


    彭靜和祁翰,再次來到急救室門邊,不同的是,這一次他們沒有爭執,看著兒子在崩潰邊緣掙紮的樣子,隻能紅腫著雙眼說不出話。


    祁文墨軟下身子,蜷縮的靠在牆邊。


    “都是我的錯,如果我寸步不離的照顧她,她就不會有事了,都是我!都是我!”


    “兒子……媽……媽,對不起你~”


    彭靜用手撫慰著祁文墨的頭發,一個力度把祁文墨擁在懷裏,盡力給予兒子一點依靠。


    “醫生不是說,兒媳婦隻要好好調養就行了嗎?怎麽突然就……”


    祁翰看著急救室內,圍繞著醫生的護士,不免心生疑問。


    半個小時後。


    “對不起,我們盡力了。”


    醫生搖著頭,率先掠過家屬離開了急救室,淚花閃爍的雙眼,像個做錯事的孩子,生怕別人再深入問起。


    祁文墨並沒有注意到這些,轉而急忙將目光鎖定在醫生身後——躺在病床上的舒慈。


    “不,你們都是騙子,舒慈怎麽舍得離開孩子呢!是你們無能!爸,媽,我們趕緊換一家醫院好不好?舒慈還等著我們救她呢!媽……”


    祁文墨抱著舒慈,好像想把舒慈整個身子都融入到自己的身體裏,歇斯底裏的哭喊著,盡管舒慈……再也不能回應他。


    彭靜依靠在祁翰的肩膀上,任由淚水不斷從眼眶溢出。


    此時,內心的愧疚和自責,襲上心頭,兒子並沒有指責過他們半句,反倒是把責任都推給他自己,所以,這更令他們痛心。


    氧氣房內。


    小女孩兒沒有方向的揮舞著手臂,不一會兒又把手放進嘴裏,拿出來。


    突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響亮的聲音回蕩著整個氧氣房,一直沒有停止。


    小女孩的第一次哭鬧,獻給了自己的母親,或許是母子連心,或許是碰巧,或許……一切都是那麽剛剛好。


    舒慈一直都比較體虛,生孩子已然是冒險,可舒慈執意要為祁文墨生下一個孩子,祁文墨拗不過,隻能答應。


    彭靜和祁翰嘴上不說,心裏卻也一直惦記著,所以得知舒慈懷孕後,自然是皆大歡喜。


    可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舒慈的身體也是一天天承受不住,隻是沒有想到,一次意外,讓舒慈提前離開了。


    產後一個星期的調養,並沒有讓舒慈的生理狀態恢複,醫生也盡了最大的力量去補救。


    舒慈用自己的離開,換來了女兒祁安的到來,那是母愛的壯舉,也是母愛的遺憾,遺憾的是——


    我給了你全世界,卻不能與你相伴!


    舒慈的離開,讓祁文墨很是接受不了,在酒吧買醉了三天三夜,最終被爸媽在某個不知名的小巷子裏找到。


    醒來以後,祁文墨完全變了一個人,不苟言笑,就連對著祁安,都是麵無表情。


    祁安又在氧氣房待了一個月,才被允許帶出院,可是身體狀況依舊不樂觀,骨質特別脆弱,醫生特地交代,成長過程中盡量避免打鬧,奔跑。


    十年後,川也小學。


    叮鈴鈴,叮鈴鈴。


    伴著放學鈴聲響起,川也小學的大門頓時湧現出熙熙攘攘的人群,三三兩兩的學生追逐打鬧,臉上盡是笑容。


    祁安安靜地坐在教室裏一個靠牆的位置上,等待著教室的其他人逐漸離開。


    操場開始響起籃球與地麵碰撞的聲音,黃昏的陽光灑在籃球架上,升旗台上以及祁安那毫無情緒起伏的臉上。


    祁安背上書包,不緊不慢地走出教室,微風吹動著祁安前額的劉海,發絲飛舞著。


    身旁不時傳來其他同學的說笑聲,祁安警覺的皺起眉頭,略微加快了步伐。


    “xx,我聽說有一部漫畫出第二季了,陪我去看看吧。”


    “好啊好啊,正好我要去那附近的文具店買東西。”


    “我沒事,但是我可以陪著你們去!”


    “那不是隔壁班的‘怪胎’,我們走快點吧,爸媽說不要靠近。”


    幾個女生挽著手腕,麵露畏懼的從祁安右側跑過。


    祁安聽著,內心卻泛不起一絲波瀾,隻是無奈地低下了頭,恨不得別人看不見她的臉。


    爺爺奶奶一直不讓祁安與其他小孩接觸,在家裏,除了爺爺奶奶偶爾會和她說話,下班後的父親也是一直把自己關在書房裏,不讓人靠近。


    所以祁安,也就很少與人交流,以至於在學校,害怕與別人有目光的對視。眼神的交流,主動說話更是不可能。


    打祁安記事起,周圍就開始謠傳流言:


    祁安的出現,就是不祥之兆,所以才導致母親的離去。


    久而久之,其他學生更是對祁安敬而遠之,這樣的環境,導致祁安有了輕微的自閉症。


    祁安站在學校大門口,看著來往的車輛默默等待。


    以往奶奶都會來接祁安放學,可是今天,已經過了點,卻依舊不見奶奶的蹤影。


    祁安拉扯著校服的衣角,嘟了嘟嘴,猶豫了一下,然後邁開了步子,憑著依稀的記憶,走在回家的路上。


    夜色逐漸降臨,祁安不免開始慌了起來,可是奶奶特意強調過:不能打鬧不能跑動。


    祁安隻能繼續低著頭,以不緊不慢的步子,前進。


    ------題外話------


    番外還在想,明天會替換掉,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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