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逐漸降臨,祁安不免開始慌了起來,可是奶奶特意強調過:不能打鬧不能跑動。


    祁安隻能繼續低著頭,以不緊不慢的步子,前進。


    穿過一個十字路口,進入了一條狹小的巷子,本就臨近傍晚,巷子裏更加伸手不見五指。


    祁安一隻手扶著牆,小心翼翼的向前移動著。


    “喲,這不是學校裏的怪胎嗎?大晚上還不回家?不怕被你媽罵嗎?”


    “不不不,這個怪胎從小就沒有媽,所以她不怕,哈哈哈哈。”


    “也對,我說錯了!抱歉!哈哈哈哈。”


    幾個同樣穿著川也小學校服的男孩,站在祁安前麵,嘴裏吐出極其令人作嘔的話語,還麵露喜色。


    本就狹小的巷子裏,回蕩著他們的笑聲。


    祁安的身子不自覺地往後傾了一下,沒站穩,晃悠了一下。


    “要麽道歉!要麽馬上滾!”


    一個鏗鏘有力的聲音從祁安身後響起,隨之而來的,還有某種木棍敲響地麵的聲音。


    三個小男生一驚,失了麵色。


    看見來人比自己高一個頭,而且手裏還拿著‘武器’,便有些慌了,剛才也是因為仗著人多,才囂張了一點。


    “我,我們隻是路過,馬上走!”一男生拉扯著旁邊人的衣服,慌張地準備轉身。


    “對對對!馬上走!”


    隻見三人一溜煙兒跑的不見蹤影。


    男孩心虛地吐了一口氣,臉上的汗珠都冒出來了,向前慢慢的挪了挪。


    “別怕,拉著我的袖子,我陪你走出這條巷子。”


    祁安還在恐慌中,停在原地不動,當然,也是出於防備心理,畢竟從小到大祁安從沒有和別人靠近過。


    男孩察覺不到女孩有什麽變動,便伸出那根木棍,憑著長期的經驗,靠近了女孩的方向。


    “這條巷子我很熟悉的,我不是壞人,你抓著木棍,這樣就避免和我接觸了。”


    男孩柔和的聲音混進耳畔的風裏,久久不能消散,祁安再三思索了一下,依著一絲光亮,最終握住了那根木棍。


    男孩感覺到了力度,於是邁開步子,熟練地向前走著。


    不一會兒,走出巷子,來到了一個街道上,祁安慢慢放開木棍,看著眼前的男孩,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男孩身上並沒有穿著校服,而是休閑的灰色t恤搭配泛白的牛仔褲,褲腳還有一絲漆黑的東西,顯得髒亂。


    “回家吧!”


    男孩轉過身,麵對著祁安,可眼神卻是遊離的。


    祁安看著男孩被汗水浸濕的鬢角,試探性地伸出手,小心翼翼的在男孩麵前晃了晃,心下一征。


    男孩的視線並沒有什麽影響。


    原來男孩兒看不見,幸好剛才在巷子裏,那幾個男生並沒有察覺到,而正是這樣一個盲人男孩,救了祁安。


    祁安出神地說不出話,男孩察覺到了異樣。


    “多虧是在巷子裏,要不然我也幫不了你,下次多注意一點吧!”


    男孩眯著眼睛對祁安笑了笑,祁安看著眼前的男孩,卻不知道該怎麽做。


    一句“謝謝”剛到嘴邊,祁安又咽了下去,徑直掠過男孩,朝家的方向走去。


    男孩疑惑地撓撓頭,繼續拄著棍子,往與女孩相反的方向離開。


    這一次相遇,有著怎樣的意義呢?


    祁安家中。


    古木色的建築基調,搭配複古的淺黃色吊燈,滴滴答答的鍾擺規規矩矩地演奏著自己的旋律。


    棕色的地毯平鋪在房間中心,旁邊的羊絨沙發卻顯得格外單調。


    祁文墨看了看手機,晚上7點。


    往常這時候祁安都會來提醒他吃飯,雖說祁文墨與祁安並不親近,可突然少了,還是感覺不適應的。


    祁文墨放下手中的書,用手揉了揉眉頭,出了房間。


    “我就晚了那麽一會兒,小安就不見了,我沿著路往回走,也沒見個影兒……”


    彭靜支支吾吾地說著,臉上說不出的驚慌。


    “你那是一會兒?早點去不行嗎?別人在路上教育孩子關你什麽事?我說你一個老太太一天操心這兒操心哪兒,自己的孫女呢?”


    祁翰氣的臉上冒青筋,一時氣沒收住,忙用手拍著胸脯。


    “我就多嘴了那麽一下,誰知道……”


    彭靜委屈地低下頭,表示知道錯了。


    “還沒找到?”


    祁文墨站在彭靜身後,聲音裏聽不出情緒。


    “我再去找找……”


    彭靜驚的立馬轉身,往門口走去。


    叮咚,叮咚,門鈴適時響起。


    彭靜急忙開了門,隻見祁安低著頭站在門口。


    “小安!你去哪兒啦?奶奶怎麽沒看到你。”


    彭靜一把抱住祁安,然後用手摸著祁安的頭,祁安任由彭靜抱著,沒有任何反應。


    “得了得了!讓孩子吃飯吧,這個點該餓著了。”


    祁翰說著,走進廚房熱飯菜。


    祁文墨看著此時已經上五年級的祁安,麵容越發像她的母親,可臉上的冷漠卻和小慈溫暖如夏的笑容格格不入,一股怒氣襲上心頭,徑直走到了祁安麵前。


    “啪”清脆的一聲,祁文墨的手在祁安白皙的臉蛋上留下了一個清晰的烙印。


    “爺爺奶奶這麽擔心你,你就不該解釋一下為什麽這麽晚回來嗎?”


    祁安驚恐地睜大雙眼,心裏某處的抽痛迅速掩蓋了臉上那火辣辣的灼燒感,這是祁文墨和祁安的第一次身體接觸,竟然是對她動手。


    彭靜轉身推開祁文墨,把祁安護在身後。


    “你這是要幹嘛!她可是你的女兒!”


    祁翰聞聲急忙從廚房出來,看著臉上紅通通的祁安,了然一切。


    “把小安帶回房間!”


    祁翰略帶威嚴的命令不容抗拒,彭靜立馬牽著祁安上了二樓,祁安緊咬的下唇始終沒有鬆開,紅著眼眶卻掉不出一滴眼淚。


    ‘父親’,這樣一個遙遠而又陌生的詞匯,第一次觸碰竟然是那麽令人難以忘懷。


    祁翰聽見關門的聲音後,就近坐在了沙發上。


    “兒媳婦已經離開那麽久啦?你還打算騙自己多久?”


    字字句句牽動著祁文墨的心弦,祁文墨無力地癱坐在地上,雙手抱著頭開始痛哭。


    “爸,每當我看著小安,我都會想起躺在病床上的小慈,如果我當初堅持,她就不會離開!”


    “那是兒媳婦的選擇,怪不得誰!如果你真的覺得對不起她,就應該好好照顧小安,你已經錯過了小慈,還要缺席小安的童年嗎?”


    祁翰看著祁文墨,無奈的搖搖頭。


    “我……小安的性格,怎麽能和小慈比!”


    祁文墨反倒抬起頭問起自己的父親,紅腫的雙眼,放大的瞳孔讓人感到扭曲。


    “現在這個局麵,不都是你對小安的虧欠造成的?十年時間,你和小安說過幾句話?你盡到一個做父親的責任了嗎?小安不是小慈,又憑什麽要求她們一樣?就因為你內心的遺憾?未免太自私了!”


    祁翰氣的跺腳,拿過一旁的茶水喝了幾口。


    祁文墨無言,未幹的淚痕還掛在臉上,呆呆地看著桌子上擺放的自己當初和小慈的結婚照,下意識握緊了拳頭。


    祁安房間內。


    彭靜讓祁安躺在床上,然後自己坐在一邊陪著。


    “小安,爸爸今天不是有意打你的,別放在心上啊。”


    彭靜一隻手小心翼翼的摸著那手掌印出現的地方,一個觸碰,祁安身子微顫了一下,彭靜心裏揪著痛,一下又哭了出來。


    祁安看著麵前的彭靜,再三猶豫不知道說什麽,最終還是開了口。


    “媽媽是怎麽死的?”


    祁安帶著些許疑惑,睜著孩提獨有的清澈而明亮的眼睛,一動不動盯著彭靜,一時之間彭靜哭的更凶了。


    “小安,等你長大以後,彭靜會慢慢告訴你,待會彭靜把吃的端上來,你先躺會兒。”


    彭靜急忙掩麵出了門,生怕祁安的下一個問題,讓自己更加不知所措。


    祁安看著彭靜離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


    淺藍色的簡易房裏,沒有多餘的家具,一頂搖搖欲墜的吊扇,兩把破舊的塑料椅靠在老式的桌子旁。


    基本的廚具整齊的放在桌子的一角,一個小男孩慢慢向折疊床靠近。


    “姐,我回來了!今天買了你最愛吃的土豆,待會給你弄酸辣土豆絲。”


    小男孩熟練的把食材放在桌子上,然後放下手中的木棍,朝水龍頭處走去。


    “今天怎麽比平時遲一點?路上遇見什麽事了嗎?”


    折疊床上的女生開了口,語氣中透露著擔憂。


    “沒什麽事,就不小心貪玩了一會兒。”


    小男孩兒‘嘿嘿’的笑著,手裏不忘一個一個的把土豆洗淨。


    女生倒不買賬,開始調侃起來:“喲,我的子熠開始撒謊了!這可不對勁兒啊!”


    “姐,還想不想吃飯了?”沈子熠故作生氣地把土豆放在一旁,擺明甩擔子不幹了。


    “行,我閉嘴。我肚子可餓得慌了,嘿嘿”


    女生安靜地躺在床上,開始等待晚飯。


    沈子熠正是那個盲人男孩,而躺在折疊床上的,是他的親姐——沈蓧之。父母在一次車禍中喪命,而沈子熠也因此失明,兩人便開始相依為命。


    沈蓧之由於前幾天在超市上班,回來路上不小心腳被扭到,沈子熠強行要求姐姐休息,沈蓧之不得已請了假。


    姐姐的經濟來源除了幫沈子熠的眼睛做定期療養和日常開銷以外,無法再維持沈子熠的教育經費,所以沈子熠便輟學在家幫忙,這也沈是沈蓧之覺得最愧疚的地方。


    “開飯了!”


    沈子熠端著一盤酸辣土豆絲,慢慢的放在桌子上,然後盛好一碗飯,夾上菜,靠著牆前行,給姐姐遞過去。


    沈蓧之看著沈子熠,幸福的笑了:“我今天一定要吃兩碗!”


    “就你這飯量,別想嫁出去了!”


    沈子熠打趣道,臉上全是笑容。


    “哼!別想趕我走。”


    小小的簡易房裏,有著沈子熠和沈蓧之獨特的幸福!


    秋意漸濃,公園的銀杏林吸引了一大波行人前去駐足,不少情侶帶著零食攜伴而行,或是散步,或是野餐。


    在祁安強烈拒絕後,奶奶放學後的接送也無疾而終。


    放學後。


    祁安依舊守著最後一秒離開教室,唯一不同的是,心裏不再那麽畏懼。


    自己是沒有母親的小孩又怎樣?父親的存在又有什麽意義呢?


    或許,那隻是一個名詞,與祁安無關的名詞。


    一片銀杏葉,在空中旋轉幾圈,最後隨風不偏不倚的在祁安頭上停留。


    祁安伸手拿下,把銀杏葉放在與眼睛平視的位置,逆光下,銀杏葉的輪廓被光輝勾勒地更加耀眼,看的入迷了。


    疾馳而過的汽車傳來的鳴笛聲,把祁安拉回了現實,祁安把銀杏葉握在手心,繼續前行。


    公園裏或間傳來遊人的嬉笑聲,穿過耳畔,被祁安自動過濾。


    卻被那僅僅聽過一次的聲音無限吸引。


    公園旁的書亭。


    “xx,你看那個人像不像那天晚上我們遇見的?”


    男生拉過正在吃火腿腸的人,開始發問。


    動作幅度一大,火腿腸搖搖晃晃,最終與大地來了個完美的接吻儀式,男生立馬惱了,手往那個人的腦袋上一拍。


    “不知道我餓了嗎?天大的事這麽急!”說完隨即無奈的朝著書亭看去。


    “這身高,差不多,還有那木棍……沒錯,就是他!”


    男生上下打量著,越發確定,分貝也逐漸升高。


    沈子熠拄著木棍,站在書亭旁:“老板,最新一期的《城市說》還有嗎?”


    《城市說》是沈子熠最喜歡的的一種期刊,裏麵會記錄很多城市的時文趣事,不乏那些煽動心扉的獨特故事。雖然他看不見,但是沈蓧之會利用下班時間說給沈子熠聽。


    “小夥子又是你呀!還有一本給你留著呢!這期賣的可好了!”


    老板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舒緩的笑聲令人莫名感到親近。


    “謝謝老板,以後我也會按時買的,還要麻煩老板幫我預留一本。”


    “得嘞!”


    老板爽快答應,沈子熠掏出沈蓧之事先準備好的5元錢,遞給老板,然後接過《城市說》,轉身準備離開。


    沈子熠一扭頭,那幾個男孩恰好確定,明白他眼睛看不清之後,頓時底氣十足,一行人就這麽大搖大擺的走了過來。


    “這次可不是在巷子裏,你別想嚇唬我們!”


    帶頭的男孩趾高氣揚的看著沈子熠,嘴角的笑意帶著一絲挑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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