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國皇都平京城


    “西風催馬望平樓,玉華當染兩鬢秋。萬裏來朝驚塞雁,五更驚夢禦江鷗。雲月高台映晴雪,江山殊色總看愁。此來歸去應無計,莫問還鄉我亦休。”


    “二皇子文筆不錯,什麽時候寫的?這首詩有名字嗎?”


    劉星棠聽到李洵的這首詩暗自有些驚詫,因為據他所知,這個北唐的二皇子是出了名的不學無術,不應該寫得出這麽好的詩詞。


    李洵不太想與劉星棠說話,隻是默默合上了馬車的簾子。


    “都說了,西風催馬望平樓,除了你們平京城的城樓叫平樓,你們楚國還有別的地方嗎?”


    劉星棠聽得哈哈大笑。


    “二皇子說得也對,是我沒仔細聽清楚,告罪了。這首詩叫什麽名字?”


    “沒想好。”


    馬車裏傳來了李洵冷冷的聲音。


    劉星棠自然不會和一個小孩子誌氣,他倒是對李洵的這首詩詞很感興趣,口中不停的念叨著。


    “不如就叫《朝平京》怎麽樣?萬裏來朝驚塞雁,五更驚夢禦江鷗。妙極,妙極。早聽說二皇子不學無術,看來還真是外臣偏聽偏信了。單以這首詩來說,隻怕別說北唐,把二皇子放到這泱泱平京城中,隻怕也是人中翹楚。”


    李洵是鐵了心不想搭理劉星棠,因為在李洵眼裏,自己千裏迢迢來到平京城做人質,有一半的“功勞”要記在這個劉星棠頭上。於是麵對劉星棠的恭維,李洵就是不說話。即表明了我不喜歡你的態度,又不至於把劉星棠徹底得罪了。


    不過李洵不搭理劉星棠,劉星棠確是不想放過李洵。


    “二皇子,可以挑開車簾看看了,前麵就到平京了。”


    “不看,以後有的是機會看。再剛才老遠就看見了。”


    劉星棠無奈的搖了搖頭,自己真是不知道哪裏惹這個北唐二皇子不高興了,這一路行來,李洵基本沒有給過自己好臉色。


    不過李洵剛才的一句話確是引起了劉星棠的注意。


    “剛才老遠就看到了。”那麽就是說這首詩是他從看見平樓開始寫出來了?那要是這麽說,李洵非但不本笨,到可能真是個聰明孩子。可是怎麽他在北唐的名聲如此之差?想到這裏劉星棠心裏似乎想到了一個連他自己都有些不太相信的理由。


    自汙名望?難道這孩子早就知道了自己會有成為他國質子的一天?作為別國的人質,若果表現的太聰慧,難免會被忌憚。要真是這樣,這個孩子還真有點可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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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負冬雪歸漸春,十年無覓杳音痕。別栽幼柳今成樹,不念鄉途隻念君。。。”


    徐南薇蹲在一座矮矮的小墳包前,眼神中充滿了溫柔。這矮矮的墳包若非徐南薇認得,隻怕其他人隻當是野草從中的一塊巨石也說不定。就連徐南薇找起它來也頗費了一番功夫,若非當年自己離去時曾在墳邊親手栽種了一顆柳樹,隻怕他也很難再找到這座沒有墓碑的墳塋了。


    “我回來了。爹娘那邊我都已經去過了,和你這邊差不多,墳上都長了很多草。對不起,我走得太久了,久到沒有這棵樹,我可能都要找不到你了,你別怪我。你不是跟我說過嗎?男子漢大丈夫要胸懷天下,立不世之功業。我聽你的話了,我去學宮學習了十年,冬雪,你知道嗎?每回考試我的決策方略都是第一名。雖然有一個叫曲蕭吟的家夥他比我強,可是他不喜歡考試,所以他每回都是倒數第一,但是那個人很可怕,非常可怕,白衍說我們兩個是宿命之敵,此生終有一戰,但是我不怕他,真的。對了冬雪,我現在有錢了,很有錢,我給你買你最愛吃的醬牛肉了,如果你喜歡,就拖個夢給我,我以後天天買給你吃。這些錢不是我騙來的,我已經不騙人了,這是我離開神京那天給吳國使節寫了一條治國方略,他們給了我一大筆錢。悄悄告訴你,我是胡亂寫的,我是不是太壞了。。。。冬雪,這回我回來就不走了,我就一直在這裏陪著你,我哪裏都不去了。”


    如果此時有路過的行人,看到眼前的景象一定會十分吃驚,一個學子模樣的青年倚著一課大樹坐在一個墳塋旁邊安靜的睡著了,仿佛這座墳塋就是他的一切,就是他的家一般。他的臉上掛著滿足的微笑,好像在夢裏見到了什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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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唐皇宮


    南唐皇帝李肆看著眼前的年輕人,臉上寫滿了不敢相信,任是他如何猜測,也斷然不會猜出自己派去神京的使團居然給自己招攬回了一名“謫星七秀”中的人才。


    李肆徑直走下了自己的龍椅,看著眼前的年輕人他是說不出的歡喜,腦海中總是不停在思考著應該封對方一個什麽樣的官職才能讓其盡展才華。


    “小先生,貴姓高名?是哪國人?”


    曲蕭吟抱拳拱手,深鞠一躬。


    “回我主,草民曲蕭吟,本是神京人士。”


    李肆一邊點著頭,一邊打量著眼前的年輕人。


    “內政輔國你可擅長?”


    “不擅長。”


    “那攻城略地你可擅長?”


    “不擅長。”


    見曲蕭吟說自己樣樣不擅長,李肆眼中閃過了一絲失望,不自覺的向著遠處侍立一旁的使臣看了一眼,心中想著,你們莫不是認錯了人?或者隨便拉了個廢柴過來濫竽充數應付了事吧。


    不過李肆到底是一國之君,沒有急於發作,轉而很有風度的笑著問道。


    “小先生既無輔國良策,又無掠地之方,那不知小先生擅長些什麽?”


    曲蕭吟嘴角輕輕上揚。


    “內政輔國,實乃微末之技,無外乎農、技、交(外交)、錢四項罷了。至於攻城略地,也不外乎練兵、裝備、謀略再加一點審時度勢的智慧而已,草民之所以說不擅長這兩項,是因為草民不願意在這種小事情上浪費時間。不瞞陛下,草民現在最缺的就是時間。”


    李肆見過的年輕俊才何其之多,但是如曲蕭吟這麽大的口氣的倒是真沒有,他的心中暗暗生出了一絲不喜,他覺得曲蕭吟很像那種眼高手低,隻會誇誇其談的人。


    “那不知小先生究竟擅長些什麽?不如直接說出來,也省的朕與一班臣公錯看了小先生。”


    堂下的大臣們自然聽出了皇帝的嘲弄之意,一時間都捂著嘴笑作一團,隻是礙於這是朝堂才沒有爆發出來,隻不過所有的人看向曲蕭吟的眼神都多了絲輕蔑,星流學宮的謫星七秀隻有這種水準?尤其是帶曲蕭吟回來的使節,此時麵色十分難看,因為他清楚,曲蕭吟要是名不副實,隻怕自己這個欺君的罪名怕是就要扣在腦袋上了。


    “天下十二,我要十一!”


    此言一出,朝堂上的氛圍先是一滯,緊接著便是爆發了山呼海嘯的笑聲。


    “皇上恕罪,臣,確實忍不住了,哈哈哈哈。。。”


    “黃口小兒信口開河!”


    “這就是謫星七秀?吾皇聖明!這幾年沒有在神京浪費時間真是做對了。”


    曲蕭吟冷冷一笑,沒有理會堂下的眾臣,轉而神色不變的看著李肆。


    李肆雖然也認定了,眼前人是個隻會信口開河的廢物,但是他卻也來了想聽聽對方如何“天下十二,我要十一”的興趣。


    “小先生,那不知道天下十二你要如何獨得十一啊?你的這番言論,若是站在秦皇或是晉皇、楚皇麵前說,也許還說得通,但這裏是南唐,你若是不能對朕說出個所以然來,朕隻能當你是在愚弄朕,到時候,朕雖說不會殺你,但是皮肉之苦,你確是躲不掉了。”


    曲蕭吟對於李肆的反應完全不感到震驚,似乎早有預料,隻見他緩緩背過了雙手幽幽說道。


    “草民自然知道南唐是什麽處境,北臨楚,南抵晉,西麵還被秦國攔住了去路,東麵又靠著海洋。世間最強大的四個國家吳、晉、秦、楚,南唐接臨三個。真可謂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依我斷言,不出十年,隻怕南唐就要被這三家鯨吞蠶食了。”


    “小先生,你是特意遠來惡心朕嗎?”


    李肆的眼神中露出了一絲冰冷,隨時可能殺死曲蕭吟,因為他真的生氣了。


    “自然不是,草民隻是就事論事,順便再說一句,此間我那六個師弟都已出山,別人我不好說。但我那小師弟沈西陵大概率被秦國太子所感動而去了秦國,秦國有他在,若真是對南唐有意,隻怕南唐別說撐十年,五年都撐不上!”


    “大膽!皇上,快殺了這個黃口小兒!”


    “哪裏來的狂徒,竟敢出言不遜,皇上,殺了他!”


    “閉嘴!讓他繼續說!”


    李肆怒目圓睜,他是徹底動了殺心了,不過見曲蕭吟一臉的無所謂,他倒是真想把對方的話聽完。


    曲蕭吟抱拳拱手。


    “謝皇上沒有殺我,那我曲蕭吟也得拿出點東西報答皇上的不殺之恩,遠的話太長了。我說過我趕時間,說點近的。南唐不是之前剛剛被楚國占去了溢陽三郡嗎?”


    李肆麵色不善。


    “朕已經請求秦國發兵幫南唐討回失地了。”


    曲蕭吟笑了,笑得很大聲。


    “哈哈哈,皇上,秦國向來無利不起早,且不說他們能不能逼楚國就範。就算他們真的幫南唐討回了溢陽三郡,到時候那溢陽三郡還姓唐嗎?”


    話糙理不糙,李肆也心知肚明,南唐之所以向秦國求援更多的還是因為兩國早有盟約,隻要秦國發兵,南唐就等於警告了晉國和楚國,南唐不是任人魚肉的肥肉,在想動手先看看旁邊的秦國臉色。至於溢陽三郡拿不拿得回來,其實李肆根本不抱希望。


    “就算你說的對,那你待如何?”


    “敢問陛下,南唐紙麵上號稱帶甲十五萬,實際上可有八萬?”


    李肆麵色凝重,曲蕭吟自是看得出來。


    “可有五萬?”


    無言。


    “三萬總有吧。”


    “有!你待如何?直接說!”


    “撥我一萬人馬,不止溢陽三郡,我連唐楚邊界的舊土定安城我都給您拿回來!”


    這回輪到李肆笑了。


    “好大的口氣,一萬人馬,拿下溢陽三郡,你可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麽?”


    曲蕭吟神色如常,聲音中依舊沒有任何情緒。


    “當然知道,以我的能力,一萬兵馬我也隻能暫時做這麽多了。如若拿不下溢陽三郡加定安城,我曲蕭吟提頭來見。”


    “荒唐,就憑你一句話我就要陪你賭上國運得罪楚國?”


    “皇上,南唐之前沒有得罪楚國,不也丟了溢陽三郡嗎?更何況,這一局,您必須賠我賭,您若不賭,我曲蕭吟保證選一個南唐周邊最近的國家出仕,然後第一個滅了南唐。”


    李肆眼含輕蔑。


    “我看你是活膩了,你是以為朕不會殺你嗎?”


    “皇上自然會殺我,但是皇上殺我之前有一件事要想好。星流學宮的學子遍及天下諸國,家師謫星先生掌管星流學宮四十六載,而我是他的大徒弟,也就是說我有四屆同門師弟。若是皇上殺了我,且不說我那幾個嫡傳的師弟要是給我報仇心切,就是我其他的外門師弟們合起夥來遊說列國攻南唐,不知道南唐能撐幾天?皇上,您要試試看嗎?”


    見李肆不語,曲蕭吟緊接著說道:“南唐與其被慢慢蠶食,變成一個穩輸的局麵,您為什麽不賭一把?您還有贏的機會。我之前說我時間不多,是因為我選了南唐這個最弱的國家,如果我不用最快的時間讓南唐變得強大。我和我幾個師弟未來的戰局,我會很麻煩。我這個人雖說不是很喜歡贏,但是我不喜歡輸。”


    李肆猶豫了,不得不說曲蕭吟的話在她的心裏掀起了一絲波瀾,一股久違的豪氣突然湧向了心頭,就像他剛剛登基時那樣。


    “朕憑什麽相信你能做到?”


    “就憑,我是曲蕭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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