獄卒出去熬藥,牢門都沒給夏一諾鎖,他不認為這小子現在還能跑出去,若是能撐到明天不死都算是自己莫大的運氣了。


    夏一諾也沒想跑,他此刻隻想痛痛快快的死去,如果自己現在有力氣的話,他會跳起來去撞牆,但是不行,他隻能輕輕的喘著氣。


    他此時頭腦隻剩下一個想法:“好疼,難受,速死,快死,怎麽死?”。


    爺爺臨行前的叮囑,此時已經成了訣別,他在腦袋中過了無數遍。“遇事不要緊張,多動腦子,肯定有辦法解決。”


    他睡不著,開始想自己這短暫的十四年,平庸都談不上,隻是像隻小麻雀一般,無人重視,無人心疼,自己尋食自己受凍。


    好不容易熬到了馬上要從軍,能看到些起色的時候,卻被個假公主給耍了。


    等等,假公主,這裏好像有些閃光,太疼了!要是能喝口水,該有多好。


    獄卒給夏一諾喂過了粥飯,又喂了藥,讓他恢複了一些體力,身上也暖了一些。


    獄卒給他拿來了一床被子,幫他蓋上,讓他保持體溫,不要凍病,特地拿出了一雙大鞋,給他套在腳上,生怕他感染。


    無奈的說道:“小子,給我挺住啊,千萬不要今晚死,扛到魏大人用刑前再死,便沒了我的責任,有什麽事你就叫,我盡量滿足你。”


    夏一諾沒有理他,隻是閉著眼想事,假公主讓他靈光一閃,他要抓住這一線希望,實現自己求死的心願。


    監牢裏沒有一扇窗,不分晝夜,公輸玉一直在夏一諾邊上碎碎念,吹虛他的著作,對獄卒居然不認字感到悲哀。


    夏一諾突然茅塞頓開,若想速死,隻有一條。


    讓姬忠良知道自己已看出公主是假的。


    他肯定不想讓別人知道,包括魏定中,那麽他必會馬上殺自己滅口,他釋懷的一笑。


    往事啊,十四年,性命啊,不值錢,爺爺啊,您保重,陸怡君啊,咱來世見。


    夏一諾總結了一下自己的人生,算是給了自己一個交待和解脫。


    決定好了死法,他對還在絮絮叨叨的公輸玉說道:“老頭,你別叨叨了,我有辦法出去了,你送我一個饅頭,我幫你把書帶出去,咱們兩清,來世誰也不欠誰。”


    公輸玉看著夏一諾一愣,隨後嗬嗬一笑:“想從這出去隻有死路一條,你以為你今夜就能死麽?嗬嗬。年輕人,換做我還差不多。你這個歲數,我看你還能撐幾日呢。”


    夏一諾有氣無力的笑道:“嗬,我說今晚能出去就是能出去,你愛信不信,你隻需告訴我將書給誰就行了。幫我喊一下獄卒。”


    說完這一大段話,他又開始捯著氣,因為說話自己耳朵上的傷口開始疼了。


    公輸玉大叫獄卒,獄卒匆匆趕來,以為夏一諾死了,蹲在他身前說道:


    “小兄弟,你可一定要挺住啊,好漢爺,你這一死,我會有玩忽職守的罪,弄不好要丟了飯碗的!”


    夏一諾閉著眼道:“你去告訴丞相,我有重要的事情和他說,隻和他說,快去,再晚我真的熬不住了。”


    那獄卒摸了摸他微燙的額頭,為難道:“英雄,你可不要耍我啊,萬一丞相來了,你不說,我也是個欺騙上峰之罪。”


    夏一諾緩緩氣說道:“你放心,我隻想招供給丞相,將這個好處送你,不想明天讓那魏定中占了便宜。明白嘛?”


    獄卒恍然大悟:“哦,明白了,明白了。”便高高興興的去了。


    獄卒心道:“外行就是外行,人家犯人要招供都不會給個外行。哈哈,我也有升官發財的機會了。”


    見獄卒走的遠了,公輸老頭對夏一諾說道:“小子,你要把假公主的事告訴丞相對吧?他肯定會立刻殺死你的,不過不要將我供出來啊!我還想多活幾日。”


    夏一諾說了聲:“供你何用,我隻求速死。”


    公輸玉拿起毛筆,趴在地上邊寫邊道:“我在最後一頁給我兒公輸幻留書一封,你和獄卒說讓我兒來收屍,他定會發現此書的,他是飛龍城的捕快。”


    過了一會兒,典獄長帶著兩個獄卒來了,走進牢房對著夏一諾說道:


    “小子,你當真決定對丞相招供,我便帶你去丞相府,可千萬不要誆騙我們,我們也是混口飯吃,不想得罪權貴。”


    夏一諾攢了口氣,說道:“你若不信,便作罷,我明日向魏定中招供也是一樣。”


    典獄長與獄卒對視一眼,相互打氣,最終還是決定為了功名利祿冒一次險,剛想上來抬他。


    夏一諾說道:“等等,我還有兩個要求。”


    典獄長道:“說來聽聽。”


    “一、我要公輸幻給我收屍。二、我現在身無一物,死去甚是淒慘,我要那老頭的插畫書陪葬。”


    典獄長取過老頭插畫書,抖了抖見沒東西掉出來,又隨便翻了翻,見書中都是些玩具插畫,文字說明上是如何做這些玩具。


    又問向獄卒:“那公輸幻是何人?”


    獄卒說道:“此人是好像是飛龍城捕快。”


    夏一諾說了一聲:“恩。”


    典獄長說道:“不也是官家的人麽,那好,本官都準了。”說完把書插進了夏一諾的被子裏。


    一輛平板驢車頂著剛升起的滿月,背靠著還未落下去的太陽,拉著用被子綁緊的夏一諾來到了丞相府側門,典獄長向家丁說明了情況,家丁來到了大廳通稟丞相。


    此時,魏定中正低頭哈腰的描述著下午審問夏一諾的過程,當說道:


    “不如早早把他殺了,那小子就是茅坑裏的石頭又臭又硬,他若能招供,我讓他咬掉另一隻耳朵。”的時候。


    家丁來報:“稟丞相,天牢典獄長前來求見,說昨天抓入天牢的夏一諾準備向丞相大人招供,特將人犯押到府上,聽憑發落。”


    魏定中聽到此話,如眼睛裏掉進隻膩蟲般的別扭,全身上下沒一處得勁兒,不知如何是好。


    姬忠良緩緩說道:“請。”


    又端起茶來,泰然自若的喝了一口,略帶安慰的口氣說道:“威武將軍辛苦一天才得此結果,勞苦功高,也坐下聽聽吧。”


    魏定中尷尬的諂笑一下,不知道自己的臉該往哪裏放,屁股貼在椅子邊上,似蹲似站的坐了下來。


    兩名獄卒,抬著一張床板走在典獄長身後,見到丞相大人,和典獄長一同跪了下去。


    隻聽典獄長說道:“丞相、魏大人,小人今日當值晚班,例行巡視,當查到此牢門中,看到這人將死,徐徐善誘開導一番,此人感悟丞相仁德威望,答應我隻向丞相招供,小人便將他帶了來。”


    魏定中聽完氣得直翻白眼,心道:“老子種樹倒被這個潑皮給摘了桃子!”


    丞相嗬嗬一笑,說道:“嗬嗬,典獄長辛苦了,待我聽聽此子有何話要說,你等先退下吧。”


    丞相踱步來到夏一諾身邊,隻見他眼袋烏黑,滿臉傷痕,鼻口之中有血跡未幹,耳朵上包著紗布,身體用被子圈成個卷,用繩子勒著,狠狠的瞪了魏定中一眼。


    魏定中嚇的一跳,連忙也跑出大廳。


    姬忠良見左右無人才說道:“孩子,你受苦啦,我是當朝丞相姬忠良,你有什麽話便對我說吧,現在隻有我們兩個人了。”


    夏一諾緩緩的睜開眼,看了看眼前這人,麵目老城持重,眼袋很大,眼睛很長,微微覷著,不知道他是睜是閉,卻好像能洞察人心一樣。鼻翼很厚,高高的鼻梁,從下向上,可以看到很重的鼻毛。


    夏一諾氣若遊絲的說道:“老奸賊,可算見到你了。”


    姬忠良笑道:“嗬嗬,小朋友,不要受那個仇老狗蠱惑,你不知我為飛龍國勤勤懇懇四十餘年,做了多少利國利民的大事啊。那仇獅子不過是一隻為飛龍國看家護院的狗罷了。”


    夏一諾說道:“你若不是奸賊為何暗算偷襲仇將軍?”


    姬忠良又嗬嗬笑道:“小朋友,那是他自己做賊心虛吧,誣陷我暗算?明明是他擁兵自重,企圖謀反。”


    發現自己真說不過這個老奸賊,夏一諾決定還是求速死吧。


    “你為何要將那公主調包頂替呢?”


    姬忠良本來泰然自若的臉突然僵住了,瞪起那細長的眼睛,皺起眉心,死死的盯住夏一諾。


    片刻後,他問道:“你是來求死的?不是來招供的吧?”


    夏一諾不由得佩服起這個老奸賊來,居然一下子就被他看穿了。


    “你錯了,我既是來招供也是來求死的,我與那魏定中說了,他也不會信,我隻是一個送信兒的,什麽都不知道。你讓我招供什麽?”


    姬忠良哼了一聲:“那個蠢貨麽?你看人倒也不差。小子,不如跟我幹吧,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夏一諾居然很想笑,說道:“姬大人,我雙手雙腿都已經被打斷,自殺都不行,還能幹什麽?”


    姬忠良麵目中展現出很期待的樣子,真誠的說道:“小子,你隻要告訴我仇老狗現在在哪裏,我馬上找人給你醫好。長生教聽說過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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