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宮裝少女輕盈走進,送上三杯冰茶,把已經不再冰冷的茶水,放置在托盤上。


    看著少女掩門出去,晏寧道:“他還沒來?”


    趙普麵色不改,道:“他會來的。”


    三杯茶,三個人。


    房間裏隻有兩個人。


    還有一個人沒來。


    趙光義。


    昨日,晏寧讓人給趙府送上請帖,上麵說明在在小樓共同觀賽,注明趙普同席。


    比賽進行到第二節,桌上的茶水又換了三次,趙光義身穿一身常服,頭戴方巾,除了膚色稍黑,看起來就是個孔武有力的讀書人。


    他的姿態也很自然,就像走進自己的院子,這裏看看,那裏瞅瞅,欣賞滿園花卉。


    趙光義進門,跟兩人打了聲招呼,然後坐在一空著的椅子上,饒有興趣的看著底下熱火朝天的比賽。


    “這人我認識,原來在禁軍混的,現在在天雄軍當了個頭頭。這球可以,好球,啊呀,可惜,差了一點點——”


    看他的樣子,和普通的球迷沒有什麽區別。


    晏寧接著道:“我倒認為這個人太粘球了,如果剛才選擇傳給自己的隊友,應該有更好的機會。”


    晏寧的樣子,也很隨意,就像跟老朋友聊天一樣。


    誰也看不出,不久之前,兩個人鬥的不可開交。


    趙普在一旁笑而不語。


    趙光義不讚同晏寧的看法,道:“不,我認為如果一個人在麵對機會的時候,不好好把握的話,那就太對不起上天的恩賜了。”


    趙普很高明的打了個圓場,道:“你們兩個人方式不同,但目的都是一樣的。”


    三人都笑了起來。


    趙光義喝了一口冰茶,道:“這小樓不錯,我想背後的老板一定跟皇家關係密切,不然不可能弄得到這麽多冰塊。”


    說著話,他看了一眼晏寧。


    趙普搖頭笑道:“你大概猜不猜,晏寧是老板。”


    趙光義得意道:“我早已猜到。我從母親那裏得知晏寧要去了幾窖冰塊,剛剛又看到用來待客的冰茶,又看見晏寧坐在頂層,我就已經猜到了。”


    晏寧道:“不錯,你覺得怎麽樣?”


    趙光義道:“非常好,如果我早知道一定會跟你合夥的。隻是有一點我不太滿意。”


    晏寧道:“哪一點?”


    趙光義道:“其實我早就來了。”


    晏寧恍然道:“原來你在二層。”


    趙光義點頭道:“每天五百貫的限額實在不爽快,你布置這地方,又想辦法把比賽安排在這裏,花費了多少財力物力,這樣做,不是和錢過不去嗎?”


    晏寧道:“限額雖然會減少一部分人的加入,但是我在意的是客人的層次和穩定性,在這裏賭球的客人,都可以享受到一些福利。客人來過這裏一次,下次就不會想去其他地方。”


    “而且,人是很奇怪的。你越是限製,他越是愛這一套,越是覺得靠譜。你看到的,隻是冰山一角,我還有很多散戶。”


    趙光義歎息道:“這樣的事情,你如果來找我合作,我們可以把全汴梁的賽場全都包圓。然後再把其他莊家關進大牢,我們兩個合作,足可以獨吞大頭。”


    晏寧道:“大家都有肉吃,鍋才不會翻。你好像總是不喜歡給別人留餘地?”


    趙光義一字字道:“其實我對自己更是不留餘地。”


    過了一會,晏寧道:“你剛才壓了哪支隊伍?”


    趙光義喝了一口冰茶,微微一笑,道:“天雄軍,沒辦法,老丈人是天雄軍節度使,兩個小舅子都在場上比賽。”


    晏寧道:“你的選擇是正確的。”


    場上,天雄軍對陣侍衛親軍馬軍司,三比五,落後兩球。


    趙光義看著晏寧道:“比賽還在進行,你怎麽就知道結局,難怪都說莊家是吸血鬼。趙學士,明天咱們兩個聯手,彈劾他一把,怎麽樣?”


    趙普也一本正經道:“這的確是一件禍國殃民的事情,問題很嚴重,老夫也不得不出賣朋友了。”


    晏寧故作求饒狀,哀求道:“兩位,兩位,高抬貴手,給小弟一條生路吧,我也是實在家庭窘迫才出來坐莊的。”


    趙光義道:“要讓我們繞過你,很簡單,這間房,以後就是我們的地盤。”


    三人都大笑起來。


    三人看似沒有說一句正題,但是話語見的機鋒,隻有當事人才能體會其中的奧妙。


    有些事情,不需要說出來。


    這間房給二趙留著,其實就是在說,這件事後續再談。


    趙光義很小心,他如今禁足在家,本不應該出門的。這樣的單間,不用擔心被人看見,正適合他,雖然他更喜歡人多熱鬧的地方。


    比賽進行到第三節的末尾,天雄軍蹴鞠隊一改之前的狀態,開始暴風暴雨般的進攻。而對手則有些不太適應這樣的變化,天雄軍連扳三球,將比分超出。


    趙光義到:“進球的是昭願還是昭壽?”


    晏寧道:“昭願。”


    趙光義笑罵道:“你該叫二叔,差輩了!”


    晏寧有些尷尬,符芷凝的年紀不小,輩分還挺小。


    趙普道:“家和萬事興啊。”


    趙光義忽然問道:“晏寧,我以前得罪過你?”


    在最不經意的時候,他問出了最鋒利的問題。


    顯然,還在為上次的事情耿耿於懷。


    沒有人可以釋懷,因為趙光義丟掉了很多東西。


    晏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麵前的比賽,好像沒有聽到。


    他說:“看球。”


    趙光義不再追問。


    好像一切都沒有發生。


    表麵風平浪靜,但底下的裂痕卻越來越深。


    趙普老神在在,好像一尊笑麵佛。


    晏寧道:“前幾天我去符府,老夫人好像身體不太好。”


    他沒有直接說出符府的困境,而是通過這種委婉的方式提醒趙光義。


    這既是對趙光義對符家的人避而不見的不滿,也是給他一個台階下。


    趙光義“哦”了一聲,“是嗎?在家裏,夫人也說好久沒見老丈人了,過幾天,我會抽空過去一趟。”


    晏寧看向趙普。


    趙普道:“我是一個外人,這種家事,自然是插不上話的。”


    意思是說,家事插不上話,國事才可以。


    這件事,還得讓人在皇帝麵前提起,這個人,非趙光義不可。


    晏寧還不算符家的正式女婿,再說,他也小了一輩,分量也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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