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拱殿,禦書房,趙匡胤的臉色看不出明顯的激動,晏寧詳細說了一遍從汴梁出發到南唐,途中經曆,進入宰相府邸,還書閣刺殺李璟的事情。


    其中的隱情,平靜下的危機,晏寧就算不說,趙匡胤也能體會到其中的凶險。可以說,晏寧能活著回來,已經算是一個奇跡了。


    晏寧心平氣和,一點也沒有為自己被陷害的憤憤不平,“事情大體就是這樣,南唐政局隻怕會陷入一場混亂之中。事實就是說,李煜並不具備壓倒群臣的魄力,什麽北派,南派,江東派,江西派......一塌糊塗。”


    趙匡胤“哦”了一聲,“近日外藩送來不少貢品,你也辛苦了,待會自己去挑一些回去。”


    晏寧正要告辭,趙匡胤的意思很明顯,這事情他自有決斷,前前後後的因素也了解的很清楚,相信用不了多久,朝堂上就會有交代傳出。


    在內侍的帶領下,晏寧直接去內庫挑選禮物,手中拿著一顆東瀛進貢的明珠觀看。在燭光下,光華奪目,耀人眼球,觸手光滑細膩,龍眼大小的珍珠倒也少見。


    忽聽得一聲稚嫩的“嗷”叫,聽起來夾雜著不滿的情緒,晏寧心中好奇,轉過一排架子。


    就見一隻木籠子裏頭有一隻通體紫黑色的小犬,雙目如核桃般大小,毛發半長,十分順滑,兩隻前爪屈起,露出兩排利齒,似乎要隨時傷人。


    兩名小宦官一臉焦急,手中拿著幾塊新鮮的生肉脯,似乎是想要喂食,但是卻被小犬的氣勢所懾,一時不敢上前。


    見到晏寧走過來,饒有興趣的打量小家夥,小宦官訴苦道:“這小祖宗真難伺候,來了十多天了,就是不肯吃東西,已經咬傷了七八人了。我們真是倒黴,居然輪到這差事。”


    晏寧道:“哦?這是藏獒吧?”


    小宦官道:“還得是晏將軍識貨,小公主來看過,喜歡的不得了,隻當是小狗,我們哪敢讓她靠近?據說這是獒犬中的王者,相當於咱們人裏邊的官家,脾氣大的很。”


    晏寧前世喜歡養狗,但也隻是養些土狗,藏獒卻沒有養過,此時見獵心喜,道:“我帶走了。”


    小宦官一楞,“趕緊給晏將軍拿回家。”生怕晏寧反悔似的,抬著籠子就走,他們知道晏寧在官家麵前受寵,官家讓他隨意挑選禮物,斷沒有反悔的道理。再說,這隻獒犬如此珍貴,要是因為喂養不力而死,他們承擔不起責任。


    晏寧回到府中,在後園的一處角落裏,讓人搭個棚。裏麵掂了幹草棉絮,半人高,足以遮風擋雨。接著,就把獒犬從籠子裏解脫出來。


    小獒犬非常警惕的樣子,小心翼翼的走了兩步,見沒有限製,才打著膽子進了棚子,但卻虎視眈眈的盯著晏寧,不讓他靠近。


    晏寧也不在意,他知道獒犬需要一定的自由度,因為獒犬身上的野性。隻有土狗才會乖乖的呆在籠子裏。


    晏寧讓人拿來一隻活雞,鮮血淋漓的樣子,半死不活,丟到小獒犬麵前。


    小獒犬果然來了興趣,很明顯,它隻對活物感興趣。或者說,它需要自己獵食的過程,而不受嗟來之食,死也無法接受被喂食的羞辱。


    進食過後,小獒犬走到晏寧腳邊,伸出粉嫩的小舌頭舔著晏寧的腳尖。晏寧大喜,把小獒犬抱起來,撫摸著光滑柔軟的毛發,小獒犬也沒有拒絕。


    這樣子才算初步馴服了,不用擔心它會逃跑,獒犬的忠誠度業界有名,而且它們的靈智很高,不是一般貓狗可比。


    晏寧把小獒犬的兩條後腿打開,看了一眼,原來是隻母獒。


    之後幾天,晏寧天天都來喂養,不讓人插手,小獒犬對他漸漸親近。


    就連符芷凝、溫柔她們過來,好奇的很,也隻能遠遠看看,而不能近距離觀察。


    晏寧每天都去春雨辦公,劉知信一直都留在房間裏,幾天都不敢出房間一步。


    晏寧倒也沒有針對他,隻是被狗咬了,要是不狠狠還擊,別人還以為他好欺負。


    又過了幾天,魏仁浦等三位宰相養老辭職,趙普擔任門下侍郎、平章事、集賢殿大學士,正式拜相。


    但是卻沒有宰相簽署敕令的權力,簽署敕令由皇帝完成。也就是說,趙普盡管已經拜相,但也隻相當於皇帝的大管家,而沒有抗衡君權的相權。部分相權,實際上掌握在皇帝手裏,趙匡胤的手伸的很長,此舉根本不符合規矩。


    大家都一定聽說過一個小故事,趙普打算提名幾個人,上呈之後,趙匡胤沒通過。再次上呈,趙匡胤撕掉奏折。趙普把奏折重新黏起來,再次上呈,趙匡胤不得不通過。


    這故事的意思,是說趙普堅持原則,趙匡胤從善如流。是一則堪比太宗魏征的進諫的故事,說的是皇帝聖明,宰相正直。


    其實這是不正常的。


    這個故事暗含的諷刺與鬥爭,懂一點曆史常識的人,才會看到。


    首先,趙普要提拔官員,肯定是三品以下的。三品以上的由皇帝決定,根本不用經過中書省上呈。


    三品以下官員的任免皆由宰相而決。


    趙普提拔官員,屬於自己的職權範圍。上呈皇帝,隻是走個流程。


    皇帝一般會附議,拒絕,就是打臉,是破壞規則,那還要宰相幹嘛?


    成熟的政治家不會這麽做,皇帝雖然不能直接決定三品以下官員的任免,但是卻能任免宰相。就算要達成目的,皇帝也能通過某些手段,比如暗示其他大臣等等政治手段。


    趙匡胤直接把簽署敕令的權力歸自己,也就是說,趙普隻有建議權,而沒有決定權。當然,趙普貼合聖意,所提的建議幾乎都會被準許,這是他的本事,要不然也不能三起三落。


    上述小故事,趙普作為宰相的尊嚴受到了損害,他必須要維護。他再三上呈,隻有一個意思,要麽通過任命,要麽就把我免職。


    趙匡胤還不想免掉趙普,所以不管這個任命他再怎麽看不順眼,也隻能捏著鼻子認了。


    趙普名義上大權在握,實際上權力受到了很大的鉗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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