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聲音如同來自亙古,滄桑幽遠,深不可測,我卻感到分外親切。此地似乎暗含著神奇的吸引力,使我不由自主邁開步子。


    袖子不知被誰拉扯住,我轉頭看到紫纖素來平靜的眼眸中劃過緊張的神色。她似乎想說什麽,這時楚涼已然先行入內,我心中焦急,隻當她是害怕,拍了拍她的肩頭,隨即拉著她一同入內。


    我還未來得及打量山洞中的全貌,身後洞門便已關閉。洞中黑漆漆的一片,伸手不見五指。我捂了捂胸口,掩下心中無名竄出來的幾縷驚慌。


    紫纖今日不知為何總是怪怪的,我正欲抬腳,豈料她複拽住我的袖子,不肯教我前行一步。


    前麵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須臾昏黃的火光渲染了山洞,將眼前的黑暗驅逐。楚涼手中正執著火折子,在三步開外靜靜佇立。


    “然兒,紫纖,跟在我身後,不要走丟。”楚涼鄭重其事地說著,不忘深深地望了我一眼。


    紫纖突然撫了撫我的鬢發,幽幽問道:“然兒,你怕死麽?”


    此言一出,我隻覺莫名其妙,呸了一聲:“好好的,提什麽生生死死的!”語罷,不知是否為自己的錯覺,隻覺一陣陰風襲來,無端哆嗦了一下。


    從我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見紫纖微微上挑的唇角,她將我散亂的鬢發別至耳後。輕輕推了推我,說道:“再不走,楚公子便要走遠了。”


    實則楚涼並未走遠,我提步追過去,不過須臾便見到楚涼修長的身影。


    他似乎刻意在等我,若是往常,他該是會在我身畔等候,而今日,他仿佛是在特意為我和紫纖提供獨處的時間。


    先前進來時尚且視野開闊,奈何如今越走越狹窄。直至我的眼眸中再次出現點點幽光,順著光的源頭望去,這才發現不知不覺已走出了方才的狹窄之處。


    紫纖一隻手提著劍,而另外另一隻手緊緊攥著我的手。


    楚涼收了火折子,轉頭向我招手道:“然兒,過來。”聲音清冷幽遠,如謫仙般不可冒犯。


    然而我還是拉著紫纖屁顛屁顛地走了過去,眼神忍不住環視四周,此處比起方才外麵的冷冰冰,倒多了一絲煙火氣息。牆壁上雕刻著各類栩栩如生的花紋,燈火通明與方才的黑暗更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然後,我聽到了一聲聲惑人的輕笑,盡是酥盡骨子裏的媚。懷著期待的心情抬頭,我看見了一張滿是褶皺的臉。


    她倚在寶座上,好奇地打量著我。


    “你終於來了。”


    這是方才在洞外聽到的聲音,隻是當時隔得遠,滄桑更甚。而她方才同我講話的聲音,偏於魅惑。可……她堆滿皺紋的臉龐,已告訴我,她至少也是六十的年紀了。


    她的目光掠過我,落在紫纖身上,“本穀主生來最愛美人,二位姑娘可都是絕品呢!”語罷,她的目光又落在楚涼身上,我清清楚楚地看見她舔了舔嘴唇,“本穀主已多年不曾出穀,隻是不曾想過,這世上竟會有男子的相貌比女子還要美上三分。”


    我忍不住往楚涼跟前擋了擋,本欲喚她一聲“老婆婆”,又恐她氣急了,我小命不保。左右思之,靈機一閃,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


    頃刻眉眼彎彎,溫聲軟語,“老穀主,我們是有要事前來的。”豈料下一刻,穀主的臉黑成了鍋底,她抬手便丟了一個瓷瓶過來,所幸我躲得飛快,否則腦袋上豈不是要開花了。


    “你方才喚何人老母豬?”她怒氣衝衝地問道。


    我摸了摸鼻子,方才確而是我在講話。隻是我似乎不曾說過此話,這穀主莫不是故意在找茬?隻聽楚涼淺淺道:“這位姑娘無意冒犯,還請穀主恕罪。”


    “還是這公子嘴甜,討人喜歡。”聽到楚涼開口,她先是愣了一下,而後開開心心地說道。


    她的手撿起一邊的拐杖,顫顫巍巍地起身。“你們是為了橫絕凰令來的?”


    紫纖搶先說道:“沒錯。”我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她這一日都奇奇怪怪的。


    依著平日冷清的性子,紫纖從頭到尾不發一言都是有可能的,故而她今日的一舉一動都令人不由得分外疑惑。


    楚涼淺笑,“縱觀天下,來到此處之人,又有幾人不是為了橫絕凰令?”


    老婆婆卻笑眯眯地盯著我,與方才怒目圓睜的態度大相徑庭。她摸了摸我的胳膊,以至於我不甚自然,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問道:“穀主若是有話,可以好好講。”


    “前段日子有個刁蠻的小子進來,本穀主二話不說便扔了出去。那小子妄想將這橫絕輕穀,可等了這麽久,皆不見人來。”那聲音幽怨得很,倒像是在期待著那刁蠻的小子來陪她逗趣兒一般。


    世上豈會有這般奇特之人,依照常理而言,這橫絕輕穀當是她獨一無二的家才是,竟會有人期待他人常來自己家門口撒野。


    我挑了挑眉,忍不住戲謔地看著她,直至她說出下一句話。


    她說:“那小子倒是仗著自己是端國世子,無法無天得緊。”


    端國世子,不是端鈺年,又是何人。


    “本穀主在此地鎮守多年,不過是為了橫絕女帝的平生夙願。”她也不再用魅惑的不符合年紀的聲音說話,而是認真開口說道:“你們既然敢三個人來到此地,便說明你們當中定然有一位是鳳凰花傳人,另外一個人則是凰侍。”


    她的手指點了點我,又點了點紫纖,“說,你們兩個中,何人是鳳凰花傳人,何人又是凰侍。”見我們默不作聲,她危險地眯了眯眼,“若都不是,你們今日便不會活著回去。”


    楚涼輕輕一笑,似乎毫不在意她的威脅,“穀主既然讓端國世子逃脫了,想必武功已是大不如前。我們再不濟,也是三個人。穀主有什麽自信能讓我們三人無法全身而退?”


    楚涼一席話道得精髓,甚至連穀主都啞口無言。半晌,方才擠出一句,“上次不過是失誤!”


    空氣中滿是壓迫的氣息,我長長舒了一口氣,這才啟唇言:“穀主,晚輩聽聞,這橫絕凰令隻傳鳳凰花傳人。”


    豈料她搖了搖頭,說道:“小姑娘隻說對了一半。”


    “橫絕凰令隻傳能夠活著走出這橫絕輕穀的鳳凰花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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