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節本是舉國同慶,闔家歡樂之日。可今年的上元卻顯得格外平淡,相比之下,去年的今日要熱鬧些。


    曆經兩日車馬勞頓,我風塵仆仆地趕來凜都。寒風生冷刺骨,可這皆不及我自空氣中嗅到的一絲危險氣息。


    不知楚涼拿了橫絕凰令後可有回過凜都,故而我不敢貿然回相府,以免招惹不必要的麻煩。我不動聲色地壓低了帽簷,質女府定是不能回,此番我先去將軍府恰為上上之策。


    我輕輕叩響門扉,隔了半晌,紅漆木的大門打開一條縫,一個管家模樣的人探出頭來。


    “我是你們將軍夫人的朋友,勞煩您通報一聲。”我壓低聲音說道。


    將軍府內顯得格外喧鬧,我立於門口,都能夠聽到有瓷器碎裂的刺耳之聲,未及深思,便見一掠紅衣飛快地閃至門外,卻在見到我時隱隱顯現出遲疑。


    我掀起帷帽薄紗一角,抿唇淺笑,“安雅,是我。”安雅執起我的手,語調是近乎溢出的歡喜,“璃姐姐,你怎麽來了?”


    “我今日來尋你,是有一些事要詢問。”


    安雅雖梳著婦人的發髻,看起來沉穩了許,可性子卻半點未變。


    她點了點頭,惡狠狠地對旁邊的管家說道:“看什麽看,還不滾遠一點兒。”以我對安雅的了解,若不是有什麽事壓在心頭,絕不會這般無理取鬧。


    出神之際,安雅抬手在我眼前晃了晃,“璃姐姐,我是不是嚇著你了?”我搖了搖頭,握住她的手道:“不請我進去坐坐?”


    她的臉色果然難堪起來,卻用輕快的語氣說道:“璃姐姐,我們去晏歡樓,可好?”語聲剛落,雲子臨氣急敗壞的聲音便自遠處傳來,“你若是走了,便永遠也不要回來。”


    安雅賭氣似的說道:“不回便不回!”轉而拉著我便走。


    到晏歡樓時,我見到一抹身影,莫名的熟悉。我上前拉住他,待他轉身被我看清麵容,免不得大吃一驚。


    此人是慕漣歡。


    他笑意盈盈,輕聲慢語:“徐徐,好久不見。”


    我心知方才的舉動委實過於直白,幹巴巴地笑了兩聲,“方才多有得罪,樓主莫要在意。”見他搖頭,我立刻笑道:“若是無事,我這便上樓了。”


    轉眸卻發現安雅並不在身邊,心急之下免不得四處張望,突然發現她正在不遠處小販的攤前。匆忙間與慕漣歡告了辭,便朝安雅的方向趕去。


    安雅舉起手中的發簪在空中比了比,心滿意足地說道:“璃姐姐,你可真好看。”語罷,付了銀子,將發簪塞進我的手中,“璃姐姐,這是我送你的新年禮物。”


    我垂下頭,隻見那簪子安靜地躺在手心,簪頭鑲嵌著一顆通透的白玉珠,吊墜垂下幾絲金線,端的是質樸雅致。


    猝不及防,手心便是一空。安雅掀起我的帷帽,將簪子插在發髻之上,點了點頭,讚歎道:“果真好看。”我褪下脖子上尚且帶著溫度的鳳凰花掛飾,慢慢為她戴上,“這掛墜我自幼攜帶,可保平安,隻希望安雅不要嫌棄才是。”


    安雅興高采烈地凝視著鳳凰花吊墜,語氣難掩欣喜,“璃姐姐,你說哪裏話,安雅歡喜尚且來不及,又豈會嫌棄?”


    上了晏歡樓二樓,依著從前的習慣訂了個雅間。


    安雅斟酒後,嘟了嘟紅豔豔的小嘴,“璃姐姐,你還未告訴我,要問什麽事?”我順手將她麵前的酒觴移開,上次她喝醉了的模樣,我可不曾忘記。


    聽她這麽問,我也想起了自己的目的,一邊摘下帷帽,一邊問道:“我聽說淩漾入獄了?”


    安雅唇畔的笑意一凝,疑惑地問,“璃姐姐,你竟會不知?”我搖了搖頭,繼續問道:“這些時日,你可曾見過楚涼?”


    這下,輪到安雅搖頭了。“我成婚之後,聽說璃姐姐與楚公子出門遊玩。後來,我曾上相府尋過璃姐姐,卻總被各種借口拒之門外。最後一次去尋姐姐,是上元節那一日。我見到了璃姐姐,隻是你對我說,日後無事便莫要來尋你了……”


    安雅的話如同一陣驚雷般在我的腦海中轟然炸開,上元節那一日,我分明還在楓泊鎮。“安雅,你那日見到的,或許不是我。”


    安雅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我豈會不知,隻是楚公子在她身邊,我豈敢妄加猜測。隻是她雖與姐姐擁有相同的容貌,儀態與溫柔卻是半分都不及璃姐姐。”


    我敲了敲她的腦袋,笑道:“盡會說漂亮話。”轉而忍不住皺起了眉,照這樣講,楚涼找了個假的質女代替我。那這相府,我是回不得了。


    我猛地灌了一口酒,辛辣頓入愁腸。“安雅,我有點難受。”安雅奪過方才被我取走的酒觴,也狂飲了一口,悲傷溢出唇畔,“璃姐姐,我也難過。”她伏在桌上,似乎有些委屈。


    “安雅,無論如何,你與雲將軍已是夫妻。”我見她煩憂,心中猜測是因夫妻不合之故,忍不住皺了皺眉。豈料安雅抬起頭,嗬嗬笑了兩聲,“璃姐姐也覺得是安雅無理取鬧。”


    “安雅,少喝一些。”生怕她喝的酩酊大醉,我忍不住怒斥。


    安雅輕笑,“璃姐姐,酒喝得多了,便不會再那麽容易醉了。”她想起什麽似的繼續說道:“對了,我聽說世子入獄與淩瑉哥哥的關係很大,隻是苦了蘭鶯嫂嫂了。”


    她突然笑的一臉詭異,特地小聲說道:“我還聽說,蘭鶯嫂嫂時常入獄探望世子哥哥,每次都要許久才會出來。”


    我執起筷子,夾了塊肉放進安雅的碗裏,“快點吃,我們待會兒去看看你世子哥哥。”好歹,也是一同長大的情分。若是不去看一眼淩漾,心中總會有幾分遺憾。


    若是淩漾之事同淩瑉有幹係,十有八九是被陷害的。若是有心平反冤屈,或許還有出來的希望。試想自小養尊處優的世子,如何又承受得起平白無故的牢獄之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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