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邦寧是被兩名侍衛架出紫禁城的。


    萬曆皇帝宣布革他的職時,他就已經嚇得渾身發軟,走不動路了。


    出西暖閣,梁夢龍一臉的歉意,對馮保說道:“馮公公,真不好意思,沒想到事情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馮保無奈地搖了搖頭,聲若蚊蠅地說道:“這件事怎能怪你?萬歲爺明顯衝我而來!明查清點家產讓萬歲爺吃個啞巴虧,侄子剛好犯事,給了萬歲爺一個借題發揮的機會。”


    梁夢龍又道:“如果當時我不計較,就不會與你侄子發生衝突了。”


    “你不要內疚,換作是誰遇到當時的情景都不能容忍,那畜生咎由自取,不用憐惜他。”馮保恨恨地道,繼而話鋒微微一轉,諱莫如深地說,“不過那畜生說的話,雖然不知天高地厚,可你確實需要警惕啊!”


    “謝謝馮公公提醒!”梁夢龍似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這裏不是說話的地兒,咱改日再談吧!”馮保說完,便拂袖而去。


    梁夢龍唯有一聲長歎,朝著自己的衙門方向去了。


    ……


    馮邦寧哭得死去活來。


    在外人麵前,馮保恨鐵不成鋼地罵自己侄子“狗東西”、“畜生”。


    可回到家中,馮保還是不忍心。


    他好心安慰道:“男子漢哭哭啼啼算什麽?別哭了,京城乃是非之地,回去就回去,也不見得是一件壞事兒。”


    “伯父,這樣回去很丟臉的啊!”馮邦寧抽泣地說道。


    “知道丟臉,為什麽不老實點?想你伯父我進宮那麽多年,無時無刻不提心吊膽如履薄冰,每天夾著尾巴做人,可你倒好,目中無人囂張跋扈,連吏部尚書的轎子都敢衝撞,簡直罪有應得,有什麽好哭的?”


    馮邦寧委屈地道:“侄兒又不是故意的,當時不是喝多了嗎?”


    “那怨不得別人,是你自己做的,就得自己承受結果。”馮保道,“怪隻怪自己太糊塗,你以為我還能罩住你嗎?不是伯父說喪氣話,你可知道?若不是潞王爺,我都自身難保啊!”


    馮邦寧不可思議地搖了搖頭,“陛下現在不忌憚伯父了嗎?”


    “忌憚你個天頭啊?”馮保恨不得跳上去就是一腳,大聲斥責道,“你以為你伯父還能像當年那樣一手遮天嗎?你以為萬歲爺還是當年那個沒有主見的萬歲爺嗎?都變了,一切都變了……哎,算了,算了,還是不說。”


    “伯父,侄兒真的必須得離開京師嗎?”馮邦寧不甘心地道。


    馮保氣得白了一眼,“這是聖旨,你敢抗旨不遵嗎?”


    “可是,伯父……”


    “沒有可是。”馮保惱怒地打斷,“明兒一早你就回去吧。”


    馮邦寧不敢繼續叨擾了。


    馮保接著又好心地撫慰道:“眼下朝局動蕩,人心惶惶,不知道將來還會發生什麽,回籍也許是最好的選擇。”


    “可侄兒還很年輕啊!”馮邦寧又極不甘心地嘀咕了一句。


    “回老家做點買賣,也不失為一條光明大道。稍後我給潞王爺寫封信,讓他指點你一二,潞王爺在江陵城的生意紅紅火火,日子過得逍遙自在,誰說一定就比當官兒的差?”


    “伯父,那讓潞王爺將香皂在河北的代理勸給我呀!”一提到掙錢,又提到朱翊鏐,馮邦寧心裏才舒服一點,第一時間想起要做香皂的生意。


    “好!”馮保點頭答應了,“我會寫信請求潞王爺的,我想應該問題不大,你就安心回家等消息吧。”


    “謝謝伯父!”


    “吃一塹,長一智,我希望你回到老家後,也不要仗著我這個伯父為所欲為四處魚肉百姓,倘若被我打聽到有這種事發生,看我不收拾你。”


    “侄兒再也不敢了。”馮邦寧保證。


    “你好自為之吧。”


    ……


    申時行很快收到了消息,馮邦寧沒有繼續在午門前罰跪,而是被萬曆皇帝召去進行了重判:由午門前罰跪變為削職為民。


    申時行再次感覺到自己這個首輔當得有點窩囊。


    萬曆皇帝也沒有知會他一聲,竟然直接進行改判。


    太不給他這個首輔麵子了。


    由此,申時行感覺愧對馮保,他沒有保住馮邦寧。


    可讓他又有什麽辦法?


    萬曆皇帝明顯有“找茬兒”的嫌疑:懲罰馮邦寧是假,打擊馮保才是真。


    如果單憑一個馮邦寧,壓根兒就不能入萬曆皇帝的眼。


    然而,以萬曆皇帝眼下鬥誌昂揚的架勢,誰能改變他?


    除了默默接受,再無它法。


    ……


    次日一早,馮邦寧便離開京城了。


    這樣,馮保的三個心腹,一個大管家徐爵,一個東廠掌班陳泰歡、一個馮邦寧,其中之馮邦寧就此被扳倒。


    若說馮保沒有遺憾,那不可能。


    他將侄子當作親兒子一般看待,如今卻沒有保護好侄子。


    侄子醉酒,不避轎,又罵又威脅梁夢龍……罪有應得吧。


    不過,話又說回來,除了遺憾,馮保還有慚愧之心。


    想著如果不是他,萬曆皇帝十有七八不會追究重盼。


    可轉念又一想,如果不是他,侄子還不能當官兒呢。


    真個是:成也蕭何,敗也蕭何!


    送走侄子,馮保感覺無精打采,渾身提不起勁兒來。


    隻好去了一趟慈寧宮。


    見到李太後,或許心情要好些。


    去了他也沒有主動提及馮邦寧的事兒,倒是李太後先問及:“馮公公,聽說你的侄子被皇帝削了職?”


    “娘娘從何得知?”


    “不是鬧得很大嗎?畢竟是馮公公的侄子嘛,申先生介入,皇帝也介入,先是午門罰跪,後是削職回籍,大家都在議論此事呢。”


    “多謝娘娘關心!”


    “說句心裏話,馮公公有沒有怪罪皇帝?”李太後又問道。


    “沒有。”馮保不假思索。


    “那就好,那就好……”李太後不禁莞爾一笑,隨即喃喃地道,“眼下鈞兒的氣勢太盛,希望你約束好你的屬下,不然恐怕又要釀成悲劇。”


    “奴婢知道,多謝娘娘提醒!”馮保由衷地說道。見了李太後,與李太後說幾句話,感覺心情舒暢多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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