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寢時,鄭妙謹關切地道:“你將他死去的消息告訴母後了?”


    “嗯。”朱翊鏐點頭道是,“本是想在我們孩子出生後才能告知,可難以交代的是娘,而不是母後。”


    “知道,我隻是覺得沒必要。”


    “紙包不住火,這一天遲早要來,又隱瞞不了一輩子。”


    “母後知道很傷心吧?”


    “那有什麽辦法?看著他長大的。”


    “母後相信你的說法嗎?”


    朱翊鏐笑了笑說:“相不相信,答案都是這樣的,好像隻能相信。”


    “的確。”鄭妙謹跟著也笑了,“正如你所說,母後好交代,難的是娘。”


    繼而,鄭妙謹又擔憂地道:“母後口直心快,會不會將這消息告訴娘?”


    “應該不會,我刻意叮囑過。”


    “母後是個聰明人。”朱翊鏐接著又補充道,“我告訴母後還有一個原因,是希望能緩解將來告訴娘的壓力。”


    鄭妙謹也就沒有多說。


    ……


    整整一個晚上,陳太後翻來覆去都沒睡著。多年來,她視朱翊鈞、朱翊鏐兩兄弟為親生。


    客觀地說,兩兄弟小時候,她更喜歡朱翊鈞,因為朱翊鈞很聽話,而朱翊鏐是個調皮鬼。


    可隨著朱翊鈞完婚之後,逐漸變得有主見了,加上敏感、多疑的性格,越來越不討人喜。


    尤其最近一兩年,越來越覺得朱翊鏐要可愛多了,而朱翊鈞的性格讓人覺得多少有點扭曲。


    無論怎麽說,都是自己的孩子。


    雖然不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但這份感情不可磨滅。


    忽然聽到朱翊鈞在兵變衝突暴亂中死去……她的心情可想而知,往事一幕幕在她腦海裏浮現、跳躍。


    以她對李太後的了解,不敢想象李太後得知此訊會是什麽心情。


    人死不能複生。


    至於朱翊鈞到底是怎麽死的,陳太後倒是沒有做過多的猜測。


    在她眼裏,死了就是死了,若再去追究怎麽死的,沒有多大意義。


    政局穩定是第一要務。


    ……


    盡管一個晚上都沒有睡著,可次日陳太後還是一如既往地準時起床,與朱翊鏐、鄭妙謹一道用早膳。


    隻是她不爭氣的眼睛紅腫了。


    胃口也不爭氣。吃了兩口就再也吃不動了,然後恍恍惚惚地一個勁兒地勸朱翊鏐、鄭妙謹多吃多吃。


    “母後,白天多休息會兒。”朱翊鏐關切地道,“母後昨晚肯定沒睡好。”


    “知道。”陳太後配合地點了點頭。


    朱翊鏐用過早膳便去了東暖閣。


    “你也早知道鈞兒死去的消息?”陳太後忙問鄭妙謹。


    “母後,是的。”鄭妙謹點頭承認。


    “還有誰知道?”


    “沒有了,除皇帝與我,還有從台灣回來報信兒的王安,就這幾個人,怕傳到娘的耳朵,連皇後都瞞著。”


    “那你們準備瞞我們瞞到什麽時候呢?”陳太後接著又問。


    “原本想著等我們的孩子生下來,屆時母後與娘指定開心,然後再找個合適的機會說出來,可皇帝還是沒忍住,提前告訴母後,令母後擔心……”


    “無礙,遲早要知道。”


    “我陪母後休息去吧?”鄭妙謹建議。


    “不必。”陳太後搖頭。


    雖然她一整晚都沒有睡著,可也不是不困,隻是感覺以她目前的狀態,即便躺下來,仍然還是睡不著。


    ……


    朱翊鏐剛到東暖閣,屁股都還沒有坐熱,便見陳炬送奏疏來了。


    “今日有何重要奏疏?”朱翊鏐按部就班,履行義務式地問了一句。


    “回陛下,有兩道重要奏疏,第一許國大學士在雲南四川與大小金川發生戰爭,需向朝廷請兵請餉。”


    “準奏。”朱翊鏐脫口而出。


    “……”陳炬微微一滯,詫異地道,“萬歲爺還沒看奏疏呢。”


    “不必看。”這事兒早就料到了嘛。


    “可萬歲爺也沒有問請兵請餉多少,怎麽就滿口答應了呢?”


    “朕又沒去雲南四川,怎麽知道那邊到底什麽情況?所以許閣老說多少就是多少,這時候必須相信他。”朱翊鏐態度明確地道,“許閣老提什麽要求,讓兵部速速辦理便是,不許討價還價。”


    “奴婢明白。”


    “第二道奏疏呢?”


    “啟稟萬歲爺,又有彈劾馮公公的奏疏,而且還是……”


    陳炬的話還沒說完,便見朱翊鏐霸氣地一抬手將其打斷了。


    “不管。記住:今年有任何彈劾伴伴的奏疏,都不予理睬。”


    “明白,隻是,隻是……”


    “沒有隻是。”朱翊鏐再次打斷。


    “……”陳炬也就不吱聲了。


    “還有嗎?”


    “回萬歲爺,就這兩道重要奏疏。”


    “好,那你親自去兵部一趟吧,派其他人去,朕怕他們說不清楚,更怕他們曲解朕的本意。”


    “遵旨。”陳炬忙撂下彈劾馮保的奏疏轉身去了。


    朱翊鏐這才拿起來看,不過也隻是象征性地看了一眼。


    這已是馮保第三次被禦史彈劾了。


    前兩次朱翊鏐都沒搭理。


    這次當然也一樣,既然給了馮保特權,那就讓他盡情地折騰去。


    反正彈劾的奏疏全被壓下來不發。


    想著這時候馮保也該準備動身回來了吧,也不知道朕能帶回多少錢。


    第一次彈劾說貪汙受賄一百萬。


    第二次彈劾說一百五十萬。


    這次說超過了兩百萬。


    朱翊鏐暗自高興,派馮保出去辦事兒就是讓人放心。


    很快,陳炬回來了。


    “萬歲爺,奴婢將您的指示傳給了吳兌尚書,他表示全力支持,隻是新一任的戶部尚書為何遲遲還沒進京赴任?吳尚書擔心撥款會不會受阻?”


    “斷不會的。”朱翊鏐肯定地道,“若是受阻,朕自掏腰也要補上。”


    “萬歲爺英明!”陳炬由衷地讚道。總感覺朱翊鏐在處理這些看似沉重而複雜的問題時反而態度更加明確,給人一種治大國若烹小鮮的感覺。


    而這種感覺,在朱翊鈞身上幾乎沒有過。


    不得不承認,人與人之間的確有好大差別。


    “一會兒回司禮監讓王安來一趟。”


    “奴婢知悉。”


    “朕已經與母後溝通好了,調任黃鋒為司禮監秉筆頂替張大壽原來位子,你盡快給慈慶宮物色一位掌作。”


    “奴婢心中已經有了合適的人選,隻不知萬歲爺是否滿意?”


    “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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