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開學的最後一個周末,爸媽來陪我,我沒有見到唐霽,但因為已經有了足夠多的親密感,這使我享受對他的想念,就這樣,懷著一份最好的心情,等到了開學的那天。


    開學的那天,我以為最大的失望就是不再能時時刻刻看到唐霽,帶著這樣一份淡淡失望的快樂心情,我來到了高二2班的教室門口。萬年遲到的我,每次都要從後門偷偷溜進去,這次很奇怪,2班的門口還聚著很多人。


    我放慢了腳步,想從人群中找一張熟悉的臉,看到了陳芷潔,我高一的班裏隻有我倆學了文科,我正準備走過去問她怎麽回事,於老師從教室裏黑著臉走出來,轉變成一張笑臉,讓我們大家進班。


    於老師是2班的班主任,我們省最有名的英語老師,學校所有人都認識他,叫他“老於”,老於年輕時留著一頭長發去英國留學,回國後在大學任教的第一年,瘋狂追求自己的學生,被通報停職,於是回來在我們學校當英語老師,同時帶著一小時700塊的家教,賺的盆滿缽滿,卻依然生活儉樸,他年輕時瘋狂追求的學生——現在是我們的師母,偶爾落落大方的出現,依稀可辨年輕時的美好風采,據說師母沒有工作,是基督教信徒,不用手機,博覽群書,學校圖書館的啟動書庫,都是師母捐的,而且,每一本書上都有師母雋秀字體的閱讀批注。


    我看著老於,這樣愛情故事的主角,現在已經是四十多歲滿臉皺紋的班主任,不過老於仍然穿著帽衫,保留著些許可愛的氣質。


    老於跟我們講了很多團結互助、同學友愛一類的老生常談,這樣無聊的告誡,一點兒也不符合他的傳說啊,我聽的雲裏霧裏,莫名其妙,最後,老於沒有排座位,沒有安排班委,也沒有通知第二天上課的事,就讓我們大掃除了。


    “看樣子是我們自由大掃除了?”我問陳芷潔。


    “你是不知道你沒來之前發生了什麽事,大概老於已經覺得大掃除不重要了吧。”


    陳芷潔盡量平靜的告訴我,今天她來的時候,門口也有幾個人沒進班,她還以為教室門沒開,推開門才發現,教室裏已經有人了,一個大眼睛大嗓門的女生跟她說:“同學,這是2班,你走錯了吧。”口氣還挺不客氣,陳芷潔看她們理直氣壯的樣子,還以為是要先回原班,但是走到1班,又發現都坐著各個班調過去的人,陳芷潔於是又困惑帶著點怒氣的回到2班,找了張空桌子坐下。


    她沒想到的是,本來2班教室裏那些熱絡歡快的談天,在她坐下後都忽然停止,陳芷潔說,所有2班原班的同學,都帶著“很無語”的表情看著她,說到這兒,陳芷潔的聲音開始發抖:“我不明白為什麽,難道這尷尬是我帶來的嗎,而且有什麽好尷尬的,大家的名字都在門口的名單上,我怎麽就不能進班呢。”


    我趕緊安慰她,陳芷潔到底是學霸,稍稍停頓了一下,就平息了情緒,這些與學習無關的事當然不能撼動她的淚腺,要是我,我肯定還是氣的不行,好佩服她啊。我這麽想著,對她說:“對啊,我們當然也應該進班啊,你別理她們了,不知道她們怎麽想的。”


    沒想到,我剛說完這句話,陳芷潔就哭了。


    “我當時也是這麽想的,我就坐著沒走,沒想到她們一個一個的走到我麵前來看我,每個人都是看我一眼就出去了,後麵也有人沒看我就直接出去了,最後教室裏,就剩我一個人,我看到她們都站在門口盯著我,帶著那種很輕蔑的表情,我有什麽好被鄙視的,我考進理科特尖班,成績比他們好多了,現在反而還被瞧不起了嗎。”


    陳芷潔說的沒錯,當時考進理科特尖班的,成績其實都比文尖班的人好,大家心知肚明,說是一個班偏文,一個班偏理,但我們學校更重視理科,陳芷潔又是學霸中的學霸,她來文科,是來拔頭籌的,誰想到第一天就碰上這樣的排擠,我更加佩服她了,她居然能忍到現在才哭。


    最後,陳芷潔在那二十幾個2班人的注視下,拿起書包走出了教室,2班原班人又回到教室裏說說笑笑,這時候陳芷潔才知道,比她早來的那幾個原4班的同學,已經一起經曆過這樣一番羞辱。


    於是就有了我來時的場景,老於進班裏發了一頓火,又出來笑著把我們都叫進班。


    當時,沉浸在為陳芷潔感到憤憤不平的心情裏,我也以為老於是因此生氣而忘記了安排事宜,後來才慢慢知道,老於隻關心成績,座位隨便坐,衛生隨便搞,評獎什麽的愛評不評,這些都不重要。


    等陳芷潔跟我說完這些,我也跟她說完了那些無用的安慰的話,才發現喻清越已經給我打了好幾個電話,他來找我吃米粉,我剛好介紹他和毛兔認識,我抬頭看看四周,班裏隻剩下一些從別的班考進來的同學在自發的打掃衛生,大家禮貌而有序的做著值日,2班原班的人都已經走了,我一邊給喻清越回電話,一邊溜出了教室。


    喻清越已經在校門口站了一會兒了,我飛奔去4班找毛兔,毛兔還在漫不經心的擦樓梯扶手,她聽我說喻清越已經來了,跟她的同伴說了聲去洗抹布,捏著我的手轉身就走。


    等我們走到樓梯間,我問毛兔:“你不帶書包嗎?”


    “反正明天還要帶來啦。”毛兔說著,把手上的抹布丟進了樓梯轉角的垃圾桶裏。


    我和毛兔和喻清越,我們三個人在米粉店坐下等粉的時候,我繪聲繪色又激動憤慨的給他們講了陳芷潔告訴我的事:“真想不通2班那些女生事怎麽想的。”


    “乖乖,你現在也是2班的女生啊,你還搞不懂她們是怎麽想的,這可不行,你怎麽融入新集體,交到好朋友啊。”毛兔掰著我的下巴跟我說。


    “我的確不知道啊,這我怎麽可能知道,我說的是那些原來就是2班的女生啊,而且,我可不想融入她們。再說了,我有你就夠了啊。”


    “我可是喜新厭舊的,我要交新朋友。”毛兔說著,笑眯眯的看著喻清越。


    喻清越的毒舌果然沒讓我失望:“我以為你是紀雲的老朋友,我是新朋友,怎麽你還沒有我習慣她這個豬頭啊,她怎麽可能搞得懂她那些同學怎麽想的。”


    我氣的莫名其妙,我問喻清越和毛兔:“那你倆說說,她們怎麽想的啊。”


    令我大跌眼鏡的是,毛兔和喻清越,居然還真的都知道怎麽回事,毛兔是聽她從2班調到4班去學理科的新同學說的,喻清越是聽剛才校門口來來去去的女生東一句西一句挺明白的,隻有我,啥都不知道。


    原來老於當初為了留住2班想學理科的尖子生,在班會上很動情的跟大家說,不希望2班這個集體分散開,跟全班同學打感情牌,說希望大家都能學文科,還保持這個完整的班集體,結果很多打算學理科的同學,都在掉了眼淚之後改報了文科。沒想到,等到分班名單出來,2班的同學才發現,老於並沒有信守承諾,他隻留下了他想要的尖子生,那些學習不好的同學,還是按大排名篩了出去,最要命的是,全年級隻有三個文科班,剩下兩個連實驗班都不是,都是普通班,所以,這些同學本來可以去理科實驗班,但卻因為輕信了老於,淪落到了文科普通班。


    毛兔的同學的爸爸因為和學校領導相熟,即使換回了理科,去了4班,但剩下的沒門路的同學,就隻能認命了。


    我聽完還是一頭霧水:“那關我們什麽事,又不是我們擠走了她們的老同學?”


    喻清越白了我一眼:“你真的豬頭嗎,她們能跟老於發脾氣翻臉嗎,前程要不要了,自主招生的名額,報送的名額,還不是要討好老於,隻能跟你們發火呀。”


    “那,那老於幹嘛當初又想留人呢?”


    這回是毛兔白了我一眼:“乖乖豬頭,你知道班上考出一個清北生,班主任能拿多少獎金嗎,他當然想留下尖子生了。”


    我聽完完全呆住了,剛從老班手裏逃出來,以為遇上了一個瀟灑性情的新班主任,日子能活泛有趣些,沒想到,這個更狠啊。


    米粉來了,我呆呆的吃著米粉,喻清越和毛兔開始勾兌他倆人生中可能出現過的交集,最後發現他倆跟同一個鋼琴老師學過琴,不過因為是老師去家裏教,所以他倆並沒機會認識,他們回憶了一會兒哪位鋼琴老師,又一起吐槽了一會兒我,最後吃完飯,喻清越和毛兔加了qq,跟我們說他要去找同學一起回家了。


    喻清越的鄰居,他的發小兒,也在我們學校,我問他幹嘛不叫來和我們一起吃米粉,喻清越說:“哎呀你們女生那麽多事,萬一你們互相看不順眼,那我的米粉吃的多難過。”


    毛兔看著我搖了搖頭:“我真為你發愁,你怎麽在文科班那女生堆裏存活啊,你這情商還不如男的呢。”


    喻清越跟她發小兒打電話,我們坐在米粉店裏陪他一起等著。“來了!”喻清越指指門外的身影,一個又白又瘦的女生紮著丸子頭,校服的衣領低低的垂在背上,我們走出門,喻清越對我說:“這是李翹翹。”


    接著又對李翹翹說:“這是紀雲,2班的,你是幾班的來著,不過你倆我估計玩不到一起,她好笨的,女生應該受不了她。”


    李翹翹笑了笑對我說:“我是7班的。”


    7班,和唐霽同班,我正想問起他,毛兔忽然從後麵撲上來搭住我和喻清越的肩膀,對李翹翹說:“你好漂亮啊,我是4班的,叫我毛兔就行,我大名太man了。”


    喻清越對毛兔說:“哎呀不行,你不能再交新朋友了,不然哪還有時間勻給紀雲啊,她也太慘了。”


    看著喻清越和李翹翹的背影,毛兔跟我說:“啊,好好看啊。”


    “是啊,這樣看他倆還挺般配的,而且還是青梅竹馬。”


    毛兔捏了一下我的臉:“毛線,我是說,小白臉長得真好看,跟好看的我,正好般配。”


    “什麽啊,你有男朋友的人不要隨便犯花癡好吧。”


    毛兔認真的看了我幾秒鍾,對我說:“我和山鬆要分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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