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四年,八月初十。


    張嫣把遍體鱗傷的三人交給太醫李文後,回坤寧宮換了一身衣裳。然後便直奔乾清宮,去尋朱由校了。


    到了乾清宮,王體乾的幹兒子王義一見張嫣來了。上前把王體乾交代他的話一五一十的跟張嫣說了。


    言語中不僅提及了昨天晚上,朱由校回宮後大發雷霆。還特意提點道,後半夜是客氏和魏公公開解的皇爺。


    而今天一早,魏公公便去了北鎮撫司抓人了。


    張嫣聽了,心裏有了些數。她剛準備邁步進去,王義又悄聲說:“您來之前沒多大一會兒,魏大伴和客氏一副可憐相的進了乾清宮。娘娘,你要做好心理準備。說不得他們已經和皇爺說了您一車軲轆的壞話了!”


    張嫣笑笑,道:“我心裏有數。”


    說完,她施施然推開了乾清宮西次間的房門。


    一進去,裏麵的說話聲一靜。


    張嫣定睛看去。隻見朱由校坐在桌案後,正在看一本奏折。


    而魏忠賢和客氏一左一右站在他身側,正苦著臉不知在說些什麽?


    看見張嫣進來,客氏臉色很是難看。魏忠賢收了聲,袖手垂頭站好。


    而朱由校卻是掀了眼皮,淡淡看了一眼。然後就一副沒看見人的樣子,垂頭繼續看手上的折子去了!


    張嫣倒是沒覺著不自在,她淡淡行了一禮道:“臣妾有要事和皇爺相商。”說完,她徑自坐到了一邊的矮塌上。


    朱由校見她這般做派,手裏握著奏折的手一緊。然後,他淡淡放下了奏折,抬眼不冷不熱道:“皇後好大的威風,這剛鬧完北鎮撫司就來朕的乾清宮折騰了?”


    張嫣半垂著頭回:“校哥兒,你真就不想和我好好談談嗎?”


    朱由校這下沒了言語。好一會兒,他擺了擺手,示意客氏和魏忠賢先出去!


    魏忠賢垂著的臉上,表情一愣。隨即他收拾好情緒,抬頭給了客氏一個眼色。然後拉著客氏出了這西次間。


    見人出去了,朱由校看向張嫣淡淡道:“好了,皇後想和朕談什麽?”


    那廂的張嫣卻是“啪嗒”一滴淚順著臉頰落了下來。


    然後,她半抬起頭梨花帶雨道:“校哥兒還問我想談什麽?你背著我讓別的女人有了身孕,還是在我坐月子時有的!我卻連氣都不能生!?唔…悅悅,咱們娘倆真可憐!你父皇不疼我們了……”


    朱由校這些時日,雖說被張嫣陰陽怪氣的態度,弄得有些不耐煩!也有些生氣!


    可這到底是他自己挑的發妻,再加上兩人這幾年又是這般恩愛甜蜜!而且張嫣還給他生下了朱媺樂……


    所以一見張嫣這般哭,朱由校就有些受不住。甚至他心裏也有些酸酸的,舍不得張嫣如此難過。


    暗罵了自己一句色令智昏,朱由校收回想要撫摸張嫣鬢發,安慰對方的雙手。清清嗓子道:“怎麽又提起這個了!當時朕不就哄過你了嗎?而且這事兒不都過去了?”


    張嫣抽抽噎噎道:“誰…說過去了?我這些天心裏快要難受死了……而且每天吃不下飯,睡不好覺,一想起此事都想哭!校哥兒,我會這麽難過還不是因為喜歡你?結果,你竟然…竟然讓魏忠賢那人如此欺辱於我?校哥兒?你…你是不是真的看上那個魏蓉兒了?”


    朱由校:“你這是說的什麽話?”


    張嫣:“你一定是看上魏蓉兒了,嫌我擋了她的路,所以才讓魏忠賢這般栽贓陷害我的人!”


    朱由校有些不悅,斥道:“胡說八道!”


    張嫣見狀,她自個兒琢磨了一下。然後起身,走到朱由校身邊。伸手攬了朱由校的腰,委委屈屈道:“校哥兒,你若不是想廢我?緣何會讓魏忠賢這麽做?”說著說著,張嫣把頭埋在朱由校懷裏。悶悶道:“你知不知道,我聽見魏忠賢說是奉的你的旨意的時候有多難過?”


    朱由校:“你以為朕想這麽對你,這還不是因為你自己?寶珠,你自個兒想想?這些時日你都是什麽樣子?”


    張嫣:“所以問題還是出在魏蓉兒身上!校哥兒,你說實話。你喜不喜歡那個魏蓉兒?”


    朱由校歎了一口氣,他把張嫣的腦袋從懷裏挖出來。無奈道:“究竟要怎麽說?你才會相信朕!那個魏蓉兒真的是個意外。若非太醫說她這一胎是個皇子!朕又怎會抬舉她?!惹你生氣?”


    張嫣破涕為笑,滿眼深情的看著朱由校道:“好,這一次我信你!”說完,張嫣笑靨如花的伸手挽上朱由校的脖子。


    拉下朱由校的身子,徑直吻了上去……


    中午,經過一番枕頭風。張嫣已經徹底哄好了朱由校。


    期間,張嫣跟朱由校坦白了自己為彼此黃河決口,賑災所做的安排。讓朱由校不必為此憂心錢糧!盡管下旨,派去一個務實的官員前去主持工作就是……


    說完正事,張嫣便開始了喬張做致的各種訴委屈,而且冷不丁會給魏忠賢上眼藥!


    言談之間,她還提到這些時日迅速膨脹的閹黨幹的一些不法之事!


    朱由校雖沒言語,但張嫣知道。這些情況他隨後一定會去調查,然後等到日後在秋後算賬!


    最後,在張嫣的不依不饒下。此次事件以林釗、蕭湛各升一級為補償,魏忠賢罰俸半年收場!


    再怎麽說,張嫣也解決了賑災的難題!朱由校雖不願懲治魏忠賢,可也不得不考慮張嫣的感受!於是隻好補償了張嫣這邊,再對魏忠賢不痛不癢的罰些俸祿,意思意思就罷了!


    下午,有戶部官員求見,張嫣便回了自己的坤寧宮。


    一路上,張嫣抬頭看了看廣袤的天空。心裏滋味兒卻是複雜滿言……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她和朱由校怎麽就變成了今日這般模樣?她竟然也會為了利益來對著朱由校做戲了!?


    晚上,坤寧宮。


    朱由校陪著張嫣用了晚膳。然後抱著女兒稀罕的老半天。


    等到臨睡時,朱由校握著張嫣的手。喃喃自語一般道:“寶珠,你什麽時候再給朕生一個皇子?”


    張嫣:“太醫不是說魏蓉兒這一胎是皇子嗎?”


    朱由校:“這怎麽一樣?你若給朕生一個小皇子。必然比別個都聰明伶俐百倍!到時候,朕立他為太子,教他讀書識字、騎馬射箭。百年以後,再把這大好河山傳給他!”


    黑暗中,張嫣表情複雜的道:“你現在這麽說,以後卻未必如此想了。日後,你納的美人多了,生的孩子也多了。說不得你就不喜歡我生的這些孩子了!”


    朱由校輕笑道:“怎麽會?寶珠你有吃醋了!朕答應你,隻要魏蓉兒生了皇子。朕就守著你,以後的孩子也皆出自你腹!可好?”


    張嫣輕笑著道了一聲:“好。”可黑暗中,她的麵上卻沒有一絲表情!


    時至今日,張嫣才總算明白一個道理。


    時代的鴻溝是不可逾越!朱由校和她隔著幾百年的時光,兩人很多思想是不可調和的……


    而在這裏天然處於弱勢的張嫣,遇到分歧?她唯一能做的也隻能是:咽下真實想法偽裝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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