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董師之名?墨何德何能,可得此殊榮?”白墨跪坐在車廂中,微微一笑,“老褚,還是算了吧。到目前為止,小弟無心加入任何學派。”


    “為什麽?難不成賢弟覺得吾儒家之未來乃一片黑暗不成?”褚大左眼一緊,臉上露出了疑惑不解的表情。


    白墨:“……”


    黑暗?


    怎麽可能!


    未來一千多年的好事都讓你們占了,你現在跟我談黑暗?


    信不信老子把你從這裏踢下去,讓你跑回長安。


    平複一下心情,白墨和顏悅色的說道:“老褚你誤會了,儒家未來自然不需要多說。依吾看,隻要皇朝存在一天,那麽儒家便可昌盛一天。隻是小弟未及冠,還沒有做好加入學派的準備罷了,望兄長見諒。”


    儒家之中分支眾多,且又相互攻伐,他實在是不知道應該如何選擇。


    雖然根據曆史來看,目前公羊之學最容易得到劉徹的重視,但是不出百年,穀梁一派就會崛起,將公羊之學按在地上摩擦。


    董仲舒、胡毋生活著的時候,論嘴炮,打遍天下無敵手,儒家在他倆,尤其是董仲舒的領導下,錘死了墨家,耗死了道家,陰死了法家,搞掉了諸子百家。


    但,一旦這倆領頭人沒了,公羊沒落是鐵板釘釘的事情,這是經過曆史認證過的!


    一千八百年!整整一千八百年!


    主張——春秋之法,以人隨君,以君隨天,屈民而申君,屈君而申天的公羊學派,徹底被主張“尊時君”的穀梁踩在地上唱征服。


    本來以為繼承董仲舒遺脈的何休可以中興一番,結果他剛剛寫完書,蹦躂出來沒多久,直接被黨爭給搞沒了。


    諸葛亮是出師未捷身先死,他是出書未捷身先死。


    這操作就像是adc剛剛拿到buff加成,還沒開始揍人,就被草叢裏蹦出來的三個敵方大漢進行愛撫一般。


    最終,這隻羊登上山巔吃牧草的最後一絲希望也被葬送。


    自此之後,公羊學派成了一個兒子。


    在穀梁的陰影中瑟瑟發抖,不敢說話的兒子。


    敢不聽話,敢反駁皇帝?


    殺!


    敢用異象鼓吹說皇帝失德?


    殺!


    這種情況從東漢一直持續到清代中後期,大約是十八世紀中晚期。


    一個名叫常州學派的出現,標誌著“公羊學”的重新崛起。


    莊存與、孔廣森、劉逢祿、龔自珍、魏源、康有為等,清代公羊學派中有影響的人物相繼出現,才使這一隻氣息奄奄的公羊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所以,如果白墨加入公羊學派,僅僅是利於當下罷了,對日後沒有任何益處。


    即便是他帶領公羊走上了儒學巔峰,一旦他去世,曆史會不會再一次重新走回原來的軌跡?


    穀梁的戰鬥力不容小覷,尤其是尊時王的主張,每一個皇帝都會心動。


    到時候萬一做老大的公羊變成了穀梁的小弟,史書會如何記載?


    曆史從來都是由勝利者書寫,恐怕自己要被穀梁詆毀的體無完膚,以離經叛道之名,載入史冊,以自己之惡名,為穀梁上位做鋪墊。


    當然,凡是沒有絕對,如果非得加入董仲舒一行人,他還有另外一個不錯的選擇,那就是徹底把穀梁學派給搞垮。


    將危險扼殺在萌芽之中。


    他們隻要沒了,儒家就和平了。


    至於左傳這種大忽悠學派,不足為懼。


    稍微動動手,就可以按在地上,三百六十度托馬斯回旋摩擦,讓他管自己叫爸爸。


    不過目前董仲舒一心一意壯大儒家,豈能允許自己做出這種消除異己的行為?


    恐怕穀梁還沒跨,自己先被老董叫去談話。


    所以,時機不對。


    他還不能答應褚大的邀請。


    “既然如此,吾便不應強人所難。”褚大神情沮喪,低著頭,歎了一口氣:“唉,吾無能!找不到勸說賢弟加入吾等之理由。”


    他真的很鬱悶。


    如果用見識之類的引誘白墨,白墨的見識比自己豐富。


    如果用大道之理……這完全就是扯淡。


    自己這一次出行,為的就是請教儒家經義,大道之理。


    要是用這個理由,絕對會被笑話死。


    最終,想不到合適的理由,褚大隻好自責的說道:“若師尊在此,定會讓賢弟回心轉意!”


    “老褚,為什麽一定要分學派呢?吾等之願望,不都是令百姓安居樂業嗎?隻要能夠國泰民安,無門無派又如何?”


    “善!言之有理,是吾魔怔了。”褚大點了點頭。


    “老褚,隻要汝拋開學派之間的複雜看法。這一次東方之行,絕對會獲益匪淺。”白墨將鋪在車廂中的地圖卷起來,塞進懷裏,接著說道:“昔年尼父周遊列國,弘揚儒家學說。今時,吾之二人周遊東方郡國,企圖救百姓於水火之中。尼父名傳天下自此始,吾二人,亦應自此始。”


    “大【褚大的自稱】慚愧,哪能和尼父相提並論?”


    “哈哈,老褚,汝難道沒有幻想過,自己未來成就堪比戰國諸子?”白墨眯著眼睛,壞笑一聲,樂的不停的拍膝蓋,“無雄心,何談做一番大事?”


    大家都是男人,雖然還沒成年,但是都懂。


    隻要正常一點的讀書人,都會幻想自己未來名傳天下的場景。


    不管會不會發生,先幻想了再說。


    看著褚大微紅的臉龐,白墨不依不饒,繼續說道:“昔日高祖於鹹陽,見始皇帝,感歎曰:喟然太息,大丈夫當如是耳!以淩雲之誌,高祖成帝王霸業,君臨天下,恩威加於海內,風頭一時無幾。”


    “賢弟所言極是,是大之過。”褚大越發覺得羞愧,頭越來越低,都快要貼近車廂地板了。


    “老褚……隻……”


    還沒等白墨說完,突然馬車車身傳來一陣劇烈的抖動。


    “轟隆!”


    “哢!”


    車軸驟然斷裂。


    “咣咚!”


    人仰車翻!


    “啊呦!”


    “我去!”


    白墨和褚大頓時在傾斜倒下的車廂中翻了幾個滾。


    最後頭朝下,腳朝上,


    “轟隆!”


    “砰!”


    車外


    渾身泥土的雲軒急匆匆的從地上爬起來,看著傾翻的車廂,下意識慌忙的呐喊:“掌櫃的!掌櫃的!您沒事吧!”


    “掌櫃的!”


    “吾沒事!”白墨的聲音弱弱的傳來,“發生何事了?”


    “掌櫃的,小人不知道。”雲軒跑到車廂的另一邊,觀察車軸的方向,急忙對車廂中傳話,“掌櫃的,有一根繩子!路邊不知道為什麽會有一根繩子升起來。”


    處在車廂中的白墨眼睛瞪大了,爆了一句粗口,道:“握草?繩子?”


    不會吧?正常人絕對不會把繩子埋在路中央。難不成是山賊?


    他不由得尖叫一聲:“雲軒,快,想辦法把吾和褚刺史弄出去!快!”


    “好!”


    雲軒急忙的用力推車廂,企圖把車廂口給打開。


    剛才車軸斷裂的時候,由於慣性,車廂橫著衝出去。


    有門簾的那一側直接搶在地麵上。


    出口被死死的封住了。


    雲軒鼓足了勁,用力的推著車廂:“啊!”


    他的臉被憋得通紅。


    “掌櫃的,推不動啊!”


    白墨大喝一聲:“用力!我們一起推!”


    “好!”


    雲軒用肩膀努力的頂著車廂,白墨與褚大則是從裏麵用力的推。


    “喝!”


    “嘎吱……嘎吱!”


    車廂有了動靜。


    “嘎吱……”


    似乎要成功的移動了。


    “桀桀桀桀桀,小兄弟,別累著,吾等會幫你們!”


    在兩分鍾之後,一群衣衫破爛的大漢從兩側的樹林中走了出來。


    他們笑容滿麵,領頭之人還不斷的搓手。


    怎麽看都是獵物上鉤時的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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