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孩子。


    景予安一臉苦相:“我今天回家,爸媽已經開始旁敲側擊,打聽我們什麽時候要孩子了。”


    江司南放下文獻,推了推眼鏡:“你還小,再養兩年,不急。”


    景予安戳了戳他下巴,“我說,江先生,你對‘小’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再過兩年,等我突破三十大關,我都要屬於大齡產婦了。”


    江司南挑了挑眉,笑得甚是無害:“多幾年享受過程,不好嗎??”


    景予安:……


    簡直汙到沒眼看啊沒眼看。


    ————


    景父景母,為了讓二人能夠盡快感受到“有個孩子的樂趣”,從各路親戚朋友那裏,搜羅了一大包舊衣服、舊書、舊玩具,隔三差五地,就差使他們二人送往各處福利院、希望小學。


    為二人創造機會,多多接觸孩子。


    景予安放下手裏的東西,仰天長舒了一口氣,“南,這個月……這是第幾回了?”


    江司南擺擺手,緩了口氣,抬手比了個“六”。


    兩人對視一眼,皆在對方眼底看到了滿滿的無奈之色。


    福利院的院長是個麵容和善的阿姨,接到兩人又要來送東西的消息,早早地候在了大門口,笑得見牙不見眼。


    “呀,小景,小江,你們又來啦~”


    “社會上,要是年輕人夫妻都和你們一樣喜歡孩子,我這福利院啊,也就沒有開下去的必要咯。”


    江司南:……


    景予安:……


    還是不要講實話比較好吧?


    由於是“熟客”,加上江司南特意提前打好了招呼,不要打擾孩子們。因此,院長隻是簡單寒暄了幾句,便和負責物資的老師們一起,前去整理他們帶過來的東西了。


    留下兩人,單獨逛。


    福利院是四合院式的設計,四周圍有好幾幢樓,都是有些年代的老樓房,分住著老人和孩子。正中央的主樓是教室、會客室、會議室,角落裏是倉庫。


    正中間是一塊大草坪,一麵五星紅旗,周圍有各種健身器械。


    像是一個便民公園。


    草坪的西北角,有一棵樹齡超過三百年的老洋槐,旁邊係著一個木質秋千,景予安還記得,第一次來的時候,開了一樹潔白的洋槐花。


    此刻,正值下午,孩子們都在上課,草坪上隻有江、景二人。


    景予安伸了一個懶腰,任由冬日的暖陽光打在身上,白牆之上浮光躍金,瞧著心情也明朗起來,“哈,終於沒人管我們了!”


    江司南眼尖,指了指西北角的房子,“你看那裏。”


    景予安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看到了一個探頭探腦的小身影。


    看身高,約莫六七歲,發現兩人正朝著自己的方向打量,飛速地縮回房子後麵,像隻受了驚嚇的小獸,一溜煙兒跑沒了影。


    景予安皺眉:“那是誰?”


    江司南:“不知道。”


    “不過這個點,應該不會有這麽小的孩子單獨跑出來才對。”


    景予安拉了拉他的衣袖,“那我們去看看唄,別是出事了。”


    兩人走到房子的背麵,看到了一個渾身髒兮兮的小男孩,蜷縮在圍牆的陰影裏,聽到兩人的腳步聲,眼神警惕。


    觸及到他的眼神,景予安下意識地釘在原地,心口一軟,語氣放柔,“小朋友,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裏呀?”


    小男孩一言不發,往後又縮了一縮。


    景予安從江司南的外套口袋裏,翻出來兩顆糖,放在手心裏,小心翼翼地遞過去,“姐姐這裏有糖,要不要?”


    他的眼神猶豫了一下,往她的方向挪了兩步,又兩步,然後在她反應過來之前,一把搶走了她手裏的糖果,錯身而過,飛快地跑遠了。


    像是屁股後麵追著什麽洪水猛獸。


    景予安錯愕了一瞬,望著他的背影,大受打擊,朝著江司南做了個哭臉,“我看起來這麽凶的嗎?”


    江司南捏了捏她的小瑤鼻,語氣寵溺,“放心,我心理承受能力比他好多了,晚上不會被你嚇醒的。”


    景予安瞬間滿血複活,朝著他張牙舞爪,一臉凶相,咬牙切齒道:“你再說一遍?”


    “哈哈……”


    ……


    事後,兩人才從院長那裏了解到,那個孩子,是近期剛剛被送進來的。


    他的父親是賭鬼、酒鬼,還有家暴史,一次喝完酒,失手殺了他的母親,現已鋃鐺入獄。


    一個六歲的孩子,一夜之間,沒了爹也沒了娘,也沒什麽親戚願意收留他。


    隻能被社區送到福利院裏。


    在院長講到“家暴”的時候,景予安下意識地握住了江司南的手,看了他一眼。


    他回握住她的手,回了一個讓她寬心的笑。


    由於江司南過往的經曆,景予安對這個孩子,格外地上心。


    每次帶東西,總會特意地,額外多給他備一點糖果、玩具,或是小點心。


    但他每次總是回以一種警惕又戒備的目光,拿了東西就跑。


    然後躲在暗處,偷偷地打量站在原地的二人。


    幾次下來,景予安也不禁有些泄氣。


    她看著周圍一群孩子嬉戲打鬧,隻有男孩一個人縮在西北角的秋千上,背影孤獨又落寞,心裏頭鈍燉的,不是滋味。


    江司南摟著她的肩膀,出聲安慰道:“安安,不用那麽勉強自己。”


    “在他眼裏,世界上最親近的人都會背叛他,更別說我們這些隻遠遠見過幾麵的外人了。”


    “要他重新相信這個世界,很難。”


    景予安心口一揪一揪的疼,“這孩子還這麽小……唉。”


    她突然抬頭,看向他,語氣裏滿滿的都是心疼,“南,你以前……是不是也有過這樣的時候?”


    江司南微笑,“沒有,我比他幸運多了。”


    “我遇到了一個特別心軟的姑娘,聽說了我的過往之後,第一個想到的不是懷疑我以後也有家暴傾向,是要給我買t恤。”


    景予安也想起了幾年前的經曆,無聲地彎了彎唇角。


    他俯身,吻了吻她額角的碎發,“說真的,我當時都不敢相信,你會那樣說。”


    景予安眼神一飄,“要換了我剛認識你那會兒,我也不會相信,你其實是一個這麽溫柔的人啊。”


    江司南輕笑一聲,搖了搖頭,“不是的,安安。”


    他握著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胸膛上。


    “是你讓我學會了如何與這個世界和平相處。”


    “是你用一首《starsky》重新點燃了我心口的涅槃之火,予我重生。”


    “是你讓我做出了選擇,要努力和你一樣,成為一個溫柔的人。”


    “安安,如果沒有你,也許我到最後,也會變成他那個樣子。”


    “所以……”


    景予安搖了搖頭,語氣認真:“不是的。”


    “不是這樣的。”


    “南,你會成為一個溫柔的人,不是因為我,而是因為在你的內心裏,始終都住著一個溫柔的人。”


    “我隻是敲了敲門,把他吵醒了而已。”


    他清楚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心髒劇烈收縮了一下。


    這形容真的很景予安。


    溫柔到極致,可愛到無以複加。


    無論什麽時候,她似乎都有著一種奇特的魔力,讓人淪陷,讓人向往,讓人欲罷不能。


    她看向遠處秋千上的影子,咬了咬唇,“我相信,他的心理也一定住著一個溫柔的影子。”


    “總有一天,他也一定能遇到一個人,路過的時候,敲門把他吵醒的。”


    江司南含笑點頭,“會的。”


    一定會的。


    ————


    江司南:“那次以後,我反省的時候想,自己可能是因為,一直以來,都沒有把握當一個好父親,才會下意識地逃避有關孩子的話題。”


    “在我的心裏,從來沒有一個確切的,父親的偉岸形象以供參考。”


    “故而我總是對未來的自己,沒有把握,沒有自信。”


    “後來,也是她讓我鼓起勇氣去相信,去努力,最重要的一點是,學會愛,學會愛的方式。”


    “學會期待。”


    ————


    景予安:“啊啊啊啊——”


    正在廚房做飯的江司南連鏟子都沒放,聽到這尖叫,一口氣衝到了衛生間,“安安?”


    “出什麽事兒了??”


    景予安表情凝重,推門出來,手裏舉著一根白色的不明物,伸到他眼前。


    碎花圍裙加身,右手還拿著鍋鏟的江司南衝她眨了眨眼,神態甚至有點小萌:???


    啥意思??


    景予安又把手裏的東西往上舉了舉,“別看我,看這個!”


    江司南定睛一看,差點咬到舌頭,“兩、兩條杠??”


    “我要當爹了??”


    他的臉上露出了一個又哭又笑的表情,顧不得手裏還有鏟子,想伸手抱抱她,伸到一半,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懸空僵在了原地,一動不敢動,眼巴巴地望著她,小心翼翼地又確定了一句:“我真的要當爹了??”


    景予安:……


    人家說一孕傻三年……


    我怎麽感覺您老這智商降維打擊比我厲害多了??


    景予安剛想抬手捂臉,手還沒伸出去呢,隻聽見江司南突然驚道:“別動!”


    “你別動,你要什麽,說一聲,我給你拿!!”


    景予安眼角抽了抽,“……我這是懷孕,不是殘疾!!”


    “你是不是緊張得有點過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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