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秦頓了一下,有些艱難的開口,“並非你的良人。”


    “為何?”


    “......”


    “是因為他身體的嗎?”


    “嗯。”


    “......”


    “當年他被太醫院院史,也是首席禦醫楊序斷言活不過二十五歲,所以黛黛......”


    “......”


    “爹爹不想你用僅僅幾年的幸福時光換今後孤寂一生。”


    孟九思心驀然一震,同時又覺得心中有些酸楚和疼痛。


    薛朝他真的會活不過二十五歲嗎?


    太醫的斷言並一定可信,燕齊不也被斷言活不過十三歲嗎,最後他卻活的好好的。


    可是薛朝他......


    他前世真的沒有活過二十五歲。


    “黛黛......”見孟九思沉默,孟秦又語重心長的補充了一句,“不是爹爹逼你非要現在就做選擇,爹爹隻是想告訴你,失去心愛人的日子很難熬,很難熬。”


    “那爹爹的心愛之人是誰......”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了出來,“不是......母親,是嗎?”


    這些年,爹爹雖然和母親相敬如賓,但是他們之間總好像隔著無形的牆,客氣有餘,恩愛不足。


    就算爹爹難得回來一趟,和母親之間也沒有那麽親密。


    她這一問,孟秦很是意外的愣了一下,他根本沒有想到她會這樣問,整個人一下子好像陷入了某種痛苦的回憶之中。


    他目光放空,像是在看著孟九思,又像是越過孟九思看向遙遠的不可捉摸的遠方,看了好半晌,忽然發出一陣沉重的歎息。


    歎息之後,他搖了搖頭:“不,黛黛,你想錯了,你母親是我心愛的人,否則,我不會娶她。”


    “......”


    孟九思驚訝了一下。


    孟秦皺著眉頭補充了一句:“至少曾經是。”


    孟九思又是一訝:“曾經是?”


    “嗯。”他用力的點了一下頭,張張嘴,想再說話,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突然問了孟九思另外一個問題,“黛黛,今晚那首曲子你可曾聽過?”


    孟九思一猜就知道他說的必是蔣白蓮彈唱的那一首,她迷茫看著他,搖搖道:“沒聽過,不過我覺得那曲子真的很令人驚喜,我從未聽過這樣的曲子。”


    “滄海一聲笑。”


    說出曲名的時候,他的眼神恍惚了一下,心好像在這一刻也空了。


    “滄海一聲笑?”


    孟九思依舊迷茫。


    他像是回轉過來,點點頭道:“嗯,就是這首曲子的名字。”


    “怎麽?”孟九思驚訝而好奇的看著他,“爹爹曾聽蔣白蓮唱過這首曲子。”


    孟秦似乎對蔣白蓮這個名字有些陌生,但對她為什麽會唱這首曲子卻很好奇,若不是顧忌男女有別,他一定會立刻跑過去問她。


    聽孟九思這麽樣問,他的眼神又恍惚了一下,好似飄到了很遠很遠處。


    “我聽過,但不是你說的那個蔣白蓮唱的,是另有其人。”


    “那是誰,她在哪裏?”


    此刻孟九思心中充滿了好奇。


    孟秦眼神悲痛了一下,語氣裏帶著深切而婉惜的緬懷:“她死了。”


    “死了?”


    “嗯,她姓夏,名薰兒,早在八年前就死了。”


    “夏薰兒?”


    孟九思在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驀然震驚,爹爹怎麽會認識夏薫兒?


    見她如此震驚的樣子,孟秦愣了愣:“怎麽,黛黛,你聽說過她?”


    “嗯,她不是黎王心愛之人嗎?聽說黎王就是因為她才受了重傷,交出兵權的。”


    提到交出兵權四個字,孟秦的眼神又痛了一下,於痛中,又生出幾分心灰意冷之意,他為之用生命效忠的君王,從不曾信任過他。


    他似是而非的點了點頭:“或許吧,這不過是傳聞而已,當中真相如何又有誰能知道呢。”


    “那父親你是如何認識夏薫兒的?”


    “她救過我一命。”說著,他認真的端詳了一下孟九思,最後視線停留在她的眼睛上,“你的眼睛生得和她有幾分相似。”


    “......”


    她的眼睛生得和夏薫兒有幾分相似,那黎王對她那麽好,難道是因為這幾分相似?


    她心裏的疑惑似乎在這一刻一下子就解開了,應該不會有錯,就是這樣的。


    想著,她又看了看孟秦:“人多說我的眼睛最像爹爹,那夏薫兒的眼睛豈不是和爹爹也有幾分相似了?”


    孟秦唇角下意識的往上一勾,露出一絲淡笑:“夏薰兒自己也是這麽說,那時侯她還開玩笑說,她生得和我竟像失散的親兄妹似的,倒比她和她姐姐還要相似許多。”


    “......”


    “所以,她認了我做大哥。”


    “......”


    “她那個人......”說著,他又無意識的笑了一下,“從來不拘小節,愛笑愛鬧,這一點小鐵牛倒有些像她,隻是夏薫兒不似小鐵牛那般粗魯的像個假小子,她是一個很特別的女子。”


    “......”


    “也是一個奇女子。”


    “奇女子?”


    “嗯,怎麽說呢?”他又喝了一口茶,想了一下,略蹙著眉心道,“她說的話,行的事完全不像我們這個時代的女子。”


    “......”


    如此奇女子,難道也是重生之人嗎?


    也不像。


    她自己就是重生之人,也沒見有什麽特別,神奇的。


    孟秦不知道孟九思在想什麽,隻沉浸到過去的回憶裏,臉上卻帶著微笑,眼睛卻開始泛紅了。


    “她還發名了一種很奇特的六弦琴,有些像琵琶又不是琵琶,還有一個很奇怪的名字。”


    “什麽名字?”


    “吉它,吉是吉祥如意的吉,它是......”他一下子忽住了,似乎不知道如何組詞,於是伸手在茶水裏沾了沾,在桌上寫下一個“它”字。


    “吉它?”孟九思很是好奇的點點頭,“確實是個很奇怪的名字,後來呢,後來她是怎麽中了忘川閣的鳳凰羽?”


    “後來......”


    不知他是不知道真相,還是不想說,他的眼睛更紅了些,停在那裏,就像入了定似的,沉默了下去。


    看到孟秦眼睛裏真切的悲痛和黯然,孟九思無法再追問下去了,岔開話題道:“那蔣白蓮是如何會唱這首曲子的?”


    孟秦這才從複雜的思緒中抽回神來,滿臉疑惑道:“這正是我最疑惑的地方,薫兒她死了這麽多年,那把吉它也隨之失蹤了,蔣白蓮這是從哪裏學來的?”


    “許是蔣家曾和夏薫兒有些交情呢。”


    “這個也不能排除,不過......”很快,他又否決了,“這不太可能,薫兒她是夏芙兒的親妹妹,對了,夏芙兒就是先皇後,按理說,他們不太可能與蔣家有什麽交集。”


    孟九思輕蹙眉心點了點頭:“聽爹爹這樣說,倒確實不太可能。”


    “所以,黛黛......“孟秦的眼中泛著一絲難以抑止的急切,“你若有機會,替爹爹去問問那蔣白蓮,我倒底欠了薫兒一條命,若她還活在這世上......”


    可能嗎?


    她真的還能活在這世上嗎?


    他根本不能相信,卻又抱了一絲絲渺茫的希望。


    “好。”孟九思無比認真的看著他的眼睛,“我一定幫爹爹問清楚。”


    她不知道爹爹對這位傳聞中的夏薫兒抱有什麽樣的感情,或許就是純潔的兄妹之情,亦或許有其它。


    因為人的感情很複雜,複雜到有時候連自己都意識不到。


    站在她的角度,這絲毫不能改變她對爹爹的愛和敬仰,爹爹就是她的爹爹,不會因為任何事情而改變。


    除了爹爹,想來黎王也是很想知道的吧!


    想到黎王,不知為何心忽然又無端的刺痛了一下,無關情愛,所以才覺得迷惑。


    ......


    另一邊,墨堂齋


    老太太今日大喜過,大怒過,悲傷過,灰心過,得意過......


    種種心緒交織在一處纏成一團亂麻,隻亂的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個什麽心情,也無心入睡,一回來就拉著蔣白蓮的手語重心長的說了好些話,又另外送了她一些珍貴的首飾和衣物。


    因為男女席隔了簾子,從她的角度肯定看不到孟秦當時的反應,不過她有眼線,她派過去倒酒的丫頭說,一開始蔣姑娘上台,侯爺還沒多大反應,隻顧著和三老爺說話。


    直到聽到琴聲響起,他整個人就震的呆住了,連三老爺和他說話,他也沒聽見,一雙眼好似定在了蔣姑娘身上再也移不開了。


    老太太心下一喜:“這事成了。”


    還真當孟秦不愛美色呢,原來天下烏鴉一般黑,不是不愛美色,隻是太會偽裝,想想他裝了這麽多年,也實在不易。


    又或許,孟九思告了溫氏的黑狀,孟秦徹底惱了溫氏。


    看來,不久以後,大房,乃至於整個將軍府,不,是定國侯府將是蔣家的天下了。


    蔣白蓮見老太太對她如此殷勤倍至,還送了這麽多好東西給她,要在從前她肯定要推辭好幾番的,可是這次,她卻心安理得的收下了。


    剛剛老太太問小丫頭的話,她全聽到了,在那一瞬間,她心中掀起巨大的狂喜,幾乎要將她整個人瞬間吞沒。


    功夫不負有心人,她終於等到這一天了,這是她二十一年來的人生最歡喜最得意的時刻。


    她仿佛看見孟秦在她向招手,溫柔的喚她一聲:“白蓮,我來了,我來娶你了。”


    幻想中,是娶,不是納。


    出了墨堂齋,抬眸望向墨色蒼穹,月色皎潔,星光萬點。


    星光匯聚成一條燦爛的星河,她竟像看到了蒼穹之中開出大朵大朵潔白蓮花,映著皎皎月色,折出無與倫比,足以與日月爭輝的光芒。


    她的人生,她二十一年灰色而落寞的人生終於要改寫了。


    從此以後,就像這天上星光匯聚成的星河裏開出來的白蓮,徹底綻放她奪目耀人,卻又不失清絕的美麗。


    她的前路,錦繡無雙。


    蔣白蓮離開之後,老太太和孟夢母女二人閑閑說起話來,說著說著,老太太臉色忽然暗了一暗,透過屋內嫋嫋檀香打量著女兒,若有深意道:“夢兒,你想的那件事不妥。”


    孟夢因為喝了些酒,剛喝了醒酒湯,正拿帕子擦嘴,聽聞頓了頓,將帕子掖進了在燭火散發著瑩瑩光澤的冰種飄花翡翠手鐲裏,又稍稍纏上了一圈,疑惑的看著老太太道:“娘,你這話什麽意思?我竟聽不懂。”


    老太太麵色又沉了一下,一雙蒼老的眼睛在煙霧下蒙著一層陰翳,她冷笑一聲道:“你這丫頭還跟我裝,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打得什麽主意,你是瞧上了思丫頭是也不是?”


    孟夢也沒有隱瞞,反正她原就準備跟老太太商量的,點點頭道:“女兒的確是這樣想的,這樣親上作親的好事,怎就不妥了?”


    老太太又是一聲冷笑:“我勸你還是息了這份心思吧,別羊肉沒吃著反惹一身臊,思丫頭什麽人,龍龍又是什麽人,你簡直異想天開!”


    孟夢一向視兒子如命,聽老太太之言竟是在貶低自個兒子,覺得他配不上孟九思,她護子心切,當時就怒了,聲音一下子拔高。


    “娘,你這是什麽意思,你不要忘了,龍龍可是你嫡嫡親的外孫,他怎麽就配不上思丫頭了?”


    “我可沒說龍龍配不上,是你自己說的。”老太太見女兒動了怒氣,也有些生氣,但到底是親生的,還是忍下了,“思丫頭眼眶子大的很,連薛家的二公子尚且瞧不上,能瞧得上龍龍這樣的身份?”


    “我家龍龍身份怎麽了,他不是定遠將軍府,不,是定國侯府的表少爺嗎?”孟夢更加不高興了,氣得將茶盞往桌上一頓,繼續道,“何況他與思丫頭青梅竹馬的一起長大,有感情基礎,我看這事有七八層的把握。”


    老太太連連冷笑:“你也真敢說,什麽青梅竹馬一起長大,他們兩個見過幾回麵,而且你大哥回來了,我勸你不要在這時候去戳老虎的鼻子眼去,白惹他不快!”


    孟夢也冷笑了一聲:“說來說去,是娘你瞧不上自個的親外孫,不是我吹,論人品,論樣貌,論才學......”


    說著,臉上浮起一陣奇異的自豪,“不比那薛家二公子差,最難能可貴的是,龍龍打心裏眼裏隻有思丫頭一人,不像那個薛家二公子長得倒是人模狗樣的,卻滿肚子花花腸子,有了姐姐,還想著要勾搭妹妹,真真讓人不恥。”


    “......”


    “思丫頭也是傷透了心才退婚的,又或者,她心裏也有我家龍龍了。”孟夢臉上奇異的自豪又變成莫名的自信,“她一個姑娘家不好意思說,隻能先退了婚事,再圖以後。”


    “......”


    老太太幾乎要被她的話氣笑了。


    孟夢再接再厲道:“再說了,思丫頭是被退了婚的人,不管是她主動退婚的,還是薛家退的,名聲上都不好聽,像她這樣的還能找到什麽樣的好人家。”


    “......”


    說到這裏,老太太心思倒動了一下,覺得孟夢的話似乎沒那麽可笑了。


    “更何況她還有個名聲盡毀的親妹妹,娘,你細想想,到時說親,但凡那些高門大戶聽到是這樣的姑娘,頭必定搖的跟撥浪鼓似的。”


    “......”


    老太太心思又是一動,沒有說話,隻端起茶喝了一口,繼續聽她說。


    看到老太太臉色似有鬆動,孟夢心底更加有了底,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也就我家龍龍有良心,知道思丫頭日後在婚嫁上必定艱難,才不嫌棄她名聲有損,想要娶她過門,省得她以後在家裏熬成了一個沒人要的老姑娘。”


    老太太又喝了一口,提醒道:“且不說思丫頭如何刁鑽古怪,大逆不道,未必肯同意這樁婚事,就是你大哥那裏也不容易點頭。”


    她拍了拍孟夢的手,“你不忘了,如今你大哥被皇帝親封成了侯爺,正是烈火噴油,繁華著錦的時候,肯定有人想洑上水來,思丫頭又生的美,哪裏就真的像你說的那樣無人問津了。”


    “所以呀......”


    孟夢反握住老太太的手,早已忘了剛才不快,轉而換作一副笑臉。


    “這件事還要請娘替我想想主意,大哥是個孝順的,對娘百依百順,隻要娘開口,大哥未必不肯點頭,娘你為何不試試呢?”


    “......”


    老太太搖搖頭看著她,隻是沉默不語。


    孟夢臉上露出一絲失意,可還是不肯放棄,繼續蠱惑道:“娘,你細想想,如果思丫頭真嫁給了龍龍,我就成了她的婆婆,到時侯想怎麽搓磨她都行。”


    “......”


    “最重要的是,隻要思丫頭嫁給龍龍,大哥顧著思丫頭怎麽著也會加倍對老太太好,對自家女婿好的,這麽親上作親,四角俱全的好事,娘你怎麽連試也不肯試呢?”


    “......”


    “而且大哥分明瞧上了蓮表妹,到時候再讓蓮表妹吹吹枕頭風,說不定事就成了。”


    “......”


    “退一萬步說,即使不成又能又什麽影響呢,求親是好事,又不是什麽壞事,況且求親的又不可能個個都能成,正所謂禮多人不怪,隻要我們在禮數上做到位,大哥總不可能伸手打笑臉人吧,頂多不同意也就算了。”


    聽到最後,老太太終於被她蠱惑的糊塗了心思,但也沒敢當場點頭同意,畢竟茲事體大,弄不好反成了仇,求親不成功求出仇來的也不是沒有。


    但女兒說的確實有幾份道理,隻要孟九思嫁給了龍龍,那豐厚的嫁妝就落到了女兒家裏,況且兩家親上作親,以後關係就更緊密了,最好能早早定下親事,將這個礙眼的東西送走,她也就眼不見為淨了。


    有道嫁出門的女兒潑出門的水。


    到了女兒府上,難道她還敢賭狠?


    最重要的一點,兩家聯姻,她就更有把握拿捏住孟秦了,這樣她的正一品誥命夫人的頭銜會戴著更穩。


    可是這件事也有很不妥的地方,她還有一件大事要辦,若因此事影響了那件大事就得不償失了。


    不過,也說不定,萬一孟秦中意這樁婚事呢,他一高興,那另外一件事不就容易辦多了。


    要不先探探孟九思或者孟秦的口風,隻要他們其中一個人同意,事就成了一大半。


    她權衡利弊,一時間猶豫不決,慢慢的抽回手道:“這件事,你讓娘細細想想,千萬不可擅自作主,輕舉妄動,否則鬧掰了,娘也保不住你。”


    孟夢見自己的舌頭都快說麻,口水都快說幹了,老太太最終也沒肯點頭同意,心下有些失望,但老太太沒說死,就還有希望。


    為了兒子的終身幸福,為了自己能過得上榮光的日子,她忍下那份失望,從善如流的點了點頭。


    “好,女兒答應你,絕不輕舉妄動。”


    ......


    翌日一早,是個極好的晴天,藍澄澄的天空飄著幾縷輕白的雲,隨風飄蕩。


    已是六月的天氣,原就亮的早,此時,一輪紅日已亮汪汪的掛在東邊。


    一大早,孟懷璋就捧著還冒著熱氣的冠春園的桃花糕,還有快被他捂化的糖霜玉蜂兒興衝衝的跑到陶怡閣。


    他去時,孟九思剛準備用早飯,於是兄妹二人又一起坐下用早飯。


    吃到一半,忽然有個小丫頭跑來稟報說,府外有一個叫鐵妞的小姑娘要見孟九思,孟九思聽了大喜,欲要親自迎出門外,誰知孟懷璋喝粥一個不小心粥翻了,燙到大腿,她忙著給他收拾,便命綠桑接出府去。


    綠桑本就對鐵妞印象很好,孟九思回來後又在她麵前提起有關鐵妞的種種趣事,她更加對鐵妞心生好感,興高采烈的迎了過去,待將鐵妞帶到陶怡閣見到孟九思,鐵妞就像撒歡的小鳥一樣飛撲到孟九思懷裏,興奮的叫了一聲:“姐姐......”


    孟九思也感動的叫了一聲:“妹妹。”


    孟九思還未來得及告訴孟懷璋有關鐵妞的奇聞軼事,孟懷璋陡然看見這兩個人跟親姐妹似的抱在一起,一臉懵態。


    “喂,黛黛,你什麽時候多了一個妹妹,我怎麽一點都不知道?”


    孟九思忙攜了鐵妞的手,介紹起來:“大哥,這是鐵妞,我新認的妹妹。”說完,又轉頭看向鐵妞,“鐵妞,這就是我跟你說的,我的大哥孟懷璋。”


    “哈!”鐵妞大辣辣的朝著孟懷璋臉上瞧了兩瞧,“你就是大哥孟懷璋,果然跟姐姐說的一樣......嗯......好看。”


    孟懷璋將胸膛一挺,擺出一副男子氣概十足的樣子:“難道隻是好看嗎,除了好看,還有沒有別的?”


    爹說了,對於男人來說,好看的樣貌遠不如有力的拳頭來得重要。


    他深覺爹說的是真理,所以不大喜歡聽人隻誇他好看。


    鐵妞又上下打量了好幾眼,眨巴著靈動的眼睛點點頭:“有啊。”


    孟懷璋麵上一喜:“快說說,還有什麽?”


    說完,還不忘將雙手叉到腰兩側,又擺出一個更加威風凜凜的樣子,巴望著能聽從鐵妞嘴裏聽到諸如胸脯橫闊,英威不凡,血性男兒之類的話。


    鐵妞嘻嘻一笑:“除了好看,還是好看。”


    孟懷璋臉上的喜色頓時僵住了,抽抽嘴角很是不快道:“你這丫頭眼神是不是有問題?”


    鐵妞疑惑的看著他:“難道你長得不好看,是個醜八怪不成?”


    “哼!”孟懷璋氣得一跺腳,轉身就坐了回去,恨恨的啊嗚一口咬了一大口肉包,裏麵滾燙的油在瞬間滋了出來,他真要叫一聲好燙吐出肉包,又怕被鐵妞笑話,肉包在嘴裏滾了幾滾竟硬生的又吞了下去了。


    孟九思瞧他這樣,也隻是無奈的搖搖頭,又請鐵妞一起坐下用早飯,鐵妞隻說一早就吃過了,說著,忽然又衝孟九思福一福身子要行禮。


    孟九思微微一驚,趕緊扶住她,疑惑的看著她問道:“妹妹怎麽突然變得這般拘謹了?”


    鐵妞眉開眼笑道:“公子已經答應我留在你身邊保護你了,所以,從今往後,我就是姐姐的貼身侍衛,這禮是一定要行的。”


    說完,她一曲膝蓋,行了一個完完整整的禮。


    “什麽?”孟九思驚喜的看著她,脫口就道,“你說薛朝他肯答應你留在我身邊了?”


    之前,她跟薛朝說了很多次,他就是死抱著那個條件不肯鬆口,沒想到他竟又忽然答應了。


    “嗯,公子他......”


    鐵妞正要解釋,忽然孟懷璋霍地站起,一雙眼睛警惕的定在她的臉上:“你說什麽,你是錦書兄的婢女?”


    好好的錦兄書將他的婢女送到他府上作甚?


    這明顯的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就這麽一個嬌小玲瓏,他一巴掌就能拍死的小姑娘能當什麽侍衛,瞧著還沒有黛黛高呢,這不開玩笑嘛!


    他家黛黛如花似玉,舉世無雙,人見人愛,花見花開......


    錦書兄他,一定是瞧上他家黛黛了,所以才埋了一個眼線,準確的說也不是眼線,是......是什麽呢?


    他撓撓腦袋,一時間也想不到什麽詞形容,隻覺得轉瞬間妹妹就要被人搶走了。


    不可否認,錦書兄也是個風華絕代的男子,長平四公子之首也不是吹出來的,與他家黛黛正相配,可是他有一個致命的缺點。


    身體不行!


    身體是幸福的本錢。


    萬一......


    這不禍害他家黛黛嗎?


    他忽然感覺無比的緊張,深覺必須將這件事掐死在萌芽狀態。


    再看鐵妞時,就好像看到薛朝本人,不等鐵妞說話,大步一邁,就衝到鐵妞麵前,伸手就將她往自己麵前一拉。


    “不行,我不同意。”


    孟九思和鐵妞俱奇怪看著他,鐵妞皺起小眉頭問道:“我做姐姐的侍衛,保護姐姐,你為什麽不同意?”


    “是呀,大哥,你這是怎麽了?”


    孟懷璋總不可能將他的心理話說出來,一時間被兩人問得頓在那裏,絞盡腦汁的想了想,最後一咬牙巨有理道:“因為我也需......需要貼身侍......侍衛,而且是......”他又一咬牙,“急需!”


    鐵妞更奇:“你好好的一個大男人急需什麽侍衛,反而姐姐倒不需要了?”


    “因......因為......”


    他有些難以為繼,說話時,臉也紅了,都不敢抬頭看孟九思和鐵妞,聲音漸次低了下去,最後蚊子似的哼哼,一連哼出幾個我來。


    鐵妞急了:“我我我......我什麽我,你倒是給句痛快話呀!”


    孟懷璋被逼的後退了一步,幹脆重重一咬牙,一跺腳。


    不管了,為了黛黛的終身幸福著想,他必須有犧牲自我的精神,不要說損毀自己英武的男子漢形象,就是犧牲他的性命都可以,他絕不能給錦書兄任何可趁之機。


    他那樣的仙人似的一個人,但凡見到他的女子,尤其是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沒幾個能招架得住的,保不齊黛黛腦子一熱真就喜歡上了他。


    剛剛他明明聽到黛黛喚他一聲薛朝,而不是薛公子或者薛錦書,可見兩人的關係已經朝著親密的方向邁進了。


    “我比我家黛黛還要柔弱,還要需要人保護,行了吧!”


    鐵妞:“......”


    孟九思:“......”


    孟懷璋看她二人一副不相信的樣子,為了增強說服力,忽然咳了一聲,又伸手捂住嘴連連咳起來,弱不禁風道:“咳......咳咳,我......我是真的......咳咳......柔弱,手......無縛......咳咳......雞......之力。”


    鐵妞抽抽嘴角:“......”


    孟九思無語搖頭:“......”


    這時,青娥掀了簾子走進來,見他三人大眼瞪小眼的站在一起,大少爺還時不時的咳上幾聲,一時間也弄不清發生了什麽事,她看向綠桑,綠桑隻掩著嘴笑。


    青娥見綠桑麵上含笑,料想他們三人之間也沒什麽事,就上前回道:“姑娘,芳玲在外求見。”


    “你讓她進來吧!”


    孟九思說完,又攜了鐵妞的手要請她落座用早飯,鐵妞連忙推辭說自己已經用過早飯了。


    孟九思便和孟懷璋一起重新落座,孟懷璋自打聽到鐵妞是薛朝的丫頭,看她的眼神就變了,哪兒哪兒都不太舒服,一心想著要盡早將她趕回去才好。


    見她站在那裏又和綠桑搭上了話,兩個人還說一陣笑一陣的,便咳了兩聲道:“鐵妞,過來......咳咳......幫我捶背。”


    “大哥,鐵妞可是我妹......”


    “沒事,姐姐,服侍大哥也是應該的。”


    姐姐的大哥就是她的大哥,她也沒見外,而且知道這位大哥是小孩子心性,更不可能與他計較,笑眯眯的就走過來替他捶了起來。


    孟九思還想說什麽,芳玲已走了進來,她重傷一場,差點丟了性命,雖然在陶怡閣養了一個多月,還有啞丫細心照顧,青娥雖恨她陷害姑娘,但心度深處也含了幾份憐憫,也時不時的會照顧她,還是瘦弱蒼白的厲害,顴骨高處落下一道深深的傷疤。


    她隻穿了一件十分簡樸的青灰對襟短褙,頭上什麽發鉓都沒戴,走過來“撲通”跪在地上。


    “姑娘,過去都是奴婢糊塗,被豬油蒙了心,做下那樣陷害主子之事。”說著,她抬起頭,已是淚如雨下,“姑娘卻不計前嫌,救了奴婢的性命,還答應放奴婢出去,姑娘的大恩大德,奴婢沒齒難忘,就是做牛做馬也難以報答。”


    說著,她哽咽了一下,又轉頭看向孟懷璋,被淚水蒙著的雙眼裏泛著說不出來的悔意與愛意。


    衝著他,深深又磕了一個頭:“大少爺,那日多虧大少爺仗義執言,出手救了奴婢......”


    孟懷璋疑惑的看著她,一時間根本想不起來自己什麽時候仗義執言,救過她了。


    他正想問她,又聽她哭道:“大少爺的恩情,奴婢這輩子恐怕也難以報答了,隻待回去以後,奴婢給姑娘和大少爺各立一個長生牌位,奴婢每天都會燒香磕頭,保佑姑娘和大少爺一輩子福壽雙全。”


    說完,又淚戚戚的深深磕了一個頭,還要再磕,孟九思看了青娥一眼,青娥會意,上前將她攙扶起,芳玲卻不肯起來,磕了最後一個頭方肯起身。


    孟九思見她一副真心悔過的樣子,心中倒有些許感懷,歎道:“從今往後,你好自為之吧,我能做的隻限於此了。”


    說完,她淡淡揮了揮手,芳玲便退下了,臨走時,又深深看了一眼孟懷璋,幽幽歎息了一聲方才離去。


    她的離開孟九思還有幾分感懷,孟懷璋卻半點感覺都沒有,好像隻是被風吹走了一片落葉,故意為難鐵妞道:“還說自己是侍衛呢,就這點子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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