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意識到自己剛剛說錯了話,正想著要描補描補,就被孟秦出言反擊了,她的老臉一時漲得通紅,好在,訕了一下就過去了,又問道:“和離可不是一件小事,這曹鴻煊到底怎麽背叛安丫頭了?”


    說完,眼睛又盯了一眼孟九思,滿是審視的意味。


    孟秦臉上立刻染上怒意,氣得捏緊了拳頭,恨不能一拳頭將曹鴻煊打翻,咬牙道:“這該死的東西,竟然背著安兒在外麵有了別的女人,那女人還有了他的孩子。”


    “什麽,竟有這種事?”老太太更覺驚訝。


    想當初曹鴻煊為了娶安丫頭鬧了多大的動靜她是知道的,這才過了多久,就有外心了?


    她又看向孟九思道,“思丫頭,你去了一趟曹府,想必應該清楚,不會這中間有什麽誤會吧?”


    孟九思搖搖頭:“沒有誤會,那個女人都已經找到曹府了。”


    老太太神情複雜的默默點了一下頭,也是,男人都這樣,娶個天仙擺在家裏都管不住他出去偷腥。


    沉默了一會兒之後,她很不以為然道:“雖然曹鴻煊的確胡鬧了些,但也不過就是一件小事而已,讓他將那女人打發了不就行了,用得著大動幹戈的鬧和離?這安丫頭也……”


    太不懂事了!


    想想,最後幾個字,她還是沒說出來,隻轉口道,“安丫頭雖然受了委屈,但也不能這般任性的非要和離,身為媳婦,哪有不受委屈的,忍忍就過來了,男人三妻四妾不是最平常的事嗎?怎麽到安丫頭那裏就不行了?”


    孟秦直言道:“男子漢大丈夫立於世間當頂天立地,信守諾言,這才過了多久,曹鴻煊就背信棄義了?可見他是心思不正……”


    老太太冷笑著打斷道:“什麽心思不正,當初不也是你自己選的好女婿麽,在外麵有個女人就心思不正了?那這世間的男人就沒幾個心思正的了,再說了,安丫頭還懷了孩子,難道你要你的親外孫一出生就沒有父親嗎?”


    “我外孫沒有父親,還有娘,有我這個外公……”


    “你不要跟我說這個,說再多,也取代不了父親,想必這一點思丫頭你深有體會吧?”說著,她又看向孟九思,“我還記得你小時候,你爹每每出征時,你都會抱著他的腿痛哭不已,可見爹爹在你的心裏有多麽重要,難道你也忍心看著自己的侄兒沒有父親?”


    這賤丫頭怎麽這般狠心,她肯定是故意的,見不得孟九安好,才拚命拆散孟九安和曹鴻煊。


    本來也不管她屁事,可是不管是休妻,還是和離,鬧出去都不好聽,損的都是孟府的名聲。


    景陽大長公主又是個不好相與的,到時芳兒到了她們家,豈不被又被她捉住了痛腳?


    孟九思淡淡道:“不可否認,爹爹對於一個孩子來說的確很重要。”


    說著,她的心裏沉了一下,這件事不管對阿姐,還是對嬌嬌來說都是一種打擊,可是沒辦法,如果不離開曹鴻煊,或許在某一天丟的就是性命。


    她心中歎息一聲,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話鋒一轉又道,“可是,有些人不配當爹,與其有個混帳爹爹,還不如沒有。”


    “你這說的什麽話?!”老太太怒聲道,“曹鴻煊不就在外麵有了一個女人嗎,多大點事,怎麽就混帳,怎麽就不配做爹了?那照你這樣說,有幾個男人配做爹,即使你祖父也納了妾室。”


    “老太太怎麽能拿祖父和曹鴻煊這樣的人比。”不管她對老太太有多少意見,對於這個從未謀過麵的祖父她還是心懷敬意的,她又道,“至少祖父是個心地和善,有擔當的男人,而曹鴻煊不一樣。”


    “曹鴻煊怎麽就不一樣了?罷了,罷了。”


    老太太氣憤的擺擺手,


    “我也不跟你爭了,你不過是個孩子,能懂什麽輕重,秦兒,我隻問你,你真的就縱容你的女兒如此任性胡鬧嗎?一點點委屈都受不得,哪有這樣為人媳為人妻的,芝麻大的小事就要鬧和離,這已經犯了七出之條,有什麽資格提和離,曹家不提休妻就燒高香了。”


    孟秦知道與老太太話不投機半句多,哪怕他再解釋什麽,老太太也會認定自己是對的,他幹脆站起來道:“或許安兒所受的委屈在母親心裏不算什麽,可是對兒子而言卻戳心窩子的痛,母親同意也好,不同意也好,這和離是離定了。”


    “你——”老太太不想孟秦如此剛愎忤逆,氣得重重捶一下扶手,“好好好,你長大了,翅膀也硬了,聽不得我這個老太婆半句好話,總有一天,你會知道我是一片苦心為你好,為安丫頭好。”


    孟秦作揖道:“母親的好意,兒子心領了,說了這會子話,母親也累了,兒子就不打擾了。”說完,看了一眼孟九思,“黛黛,我們走吧。”


    “是。”孟九思趕緊起身,朝老太太行禮道,“老太太,我先告退了。”


    “……”


    老太太見他二人竟然就這樣離開了,氣得拿過放在榻邊的龍頭拐杖,在地上敲的咚咚響。


    “一個個的,全都反了天了,反了天了——”說著,她突然放聲大哭起來,“老爺啊,你幹脆帶我一起去吧,省得我日日受這些閑氣,一個個的,都是些沒良心的東西,龍龍死了,夢兒也瘋了,我這到底是造了什麽孽呀!與其活著這般遭罪,還不如跟著你一起去了的好……”


    她的哭訴聲,一聲一聲傳入孟秦的耳朵,隻覺得刺耳煩惱。


    老太太有一句話說對了,安兒想要和離,恐怕沒這麽簡單,畢竟這個世界對於女子來說是不公平的,安兒這樣做已犯了七出之條妒這一條,若兩家徹底撕破了臉,曹家一定會提出休妻。


    不管怎麽樣,他一定不能讓安兒再受委屈,隻要安兒想和離,曹家不和離也得和離,他不允許曹家休妻,這不僅僅是孟家顏麵的問題,更重要的是安兒的尊嚴不容人踐踏。


    思慮間,二人已經走到了書房,孟九思親自為他斟了一盞茶,又問道:“爹爹可是在擔心曹家不肯和離?”


    孟秦飲了一口茶,點頭道:“這件事的確有些棘手,不過黛黛你放心,爹爹不會叫你大姐再委屈了。”


    孟九思笑了笑,輕聲道:“爹爹不必煩惱,我已經有法子了?”


    “哦?說來聽聽。”


    孟九思走向前,如此這般的說了一番,聽得孟秦連連點頭,同時又心生虧欠和欣慰。


    不知不覺,他的黛黛已經長大了,而他卻沒有盡到一個做父親的責任,這些年任由黛黛在府裏受盡冷落和委屈,她不僅不怨恨自己,反而這般為他,為安兒出謀劃策。


    點頭之後,他又搖了搖頭:“這件事爹爹會盡快想法子去辦,黛黛你切不可冒險前去。”


    “可是……”


    “沒有可是,黛黛,我不能讓你以身犯險,也不能讓九歌陪著你一起冒險。”


    “好吧……”


    ……


    是夜。


    上玄月清冷冷,孤單單的懸在天空,月光斜射在一座冷冰冰的石碑上,益發顯得周遭孤清如死寂。


    冷風伴隨著夜梟的哀鳴,吹動荒草淒淒,更添陰森與死寂。


    不知何時,從黑暗中走出一個人來,越是接近孤墳,腳步越是沉重,直到走墓碑之前,突然像是卸了力一般,膝蓋一軟,他跪倒在地,伸出顫抖的指尖拂到冰涼的石碑上,指尖拂過石碑上篆刻的名字時,他的手微微用上了力,一點點,一點點描摹。


    “元宵,今天是你的十一歲生辰,舅舅祝你生辰快樂……”


    “元宵,對不起,是舅舅無能,才讓你流落到大慶,慘死在這裏……”


    他這一趟來,本是想帶走活的他,帶他回去繼承皇位,做一個……傀儡皇子,主子手中的一枚棋子。


    可是,元宵卻死了,慘死在異鄉。


    說到底,他這個做舅舅的很殘忍,在他死前,還不忘要利用他,雖然他是忠於主子之命,可是他到底對不起妹妹,對不起元宵。


    他歎了一聲,眼中有淚光閃爍,哽咽道:“我知道,你一定會恨我這個舅舅吧,你要恨,就說出來呀,元宵……”他的手指用力的扣進他的名字裏,“你說出來呀,你要怎麽對我都行。”


    沒有人回答他,回答他的唯有淒厲的風聲和夜梟的哀鳴。


    “別怕,元宵,你別怕,很快,舅舅就會帶你回家了。”他極力隱忍著淚水,淚水還是不爭氣的流了下來,一滴一滴落到草地裏湮滅,他繼續對著石碑道,“等你回家,你就可以永永遠遠的和你娘親在一起了。”


    說完,他悲痛的撲到墳塚上,徒手挖了起來,就在他指甲挖出血的時候,忽然傳來一陣細碎的聲音,他警覺的發現,不是風聲,也不是夜梟,是人!


    他回頭去看,從漆黑的夜裏突然飛出來幾個鬼魅般的影子,齊齊手持長劍向他襲來,他頓時大驚,抽出腰間寶刀就去迎戰,隻是對方俱是武功高強之人,又仗著人多,不過二十來個回合,刀光劍影之中,他已身受數劍。


    這些人似乎並不想取他性命,隻是想抓住他,所有的傷都不是要害部位,即使如此,就算是鐵打的人也經不住失血過多。


    就在其中一個為首的手拿住柴雲的肩膀時,又不知從哪裏飛來一個身披黑色大氅,臉帶儺麵具之人,就像是暗夜裏驟然降臨的神,揮袖間飛出萬千如雨點般的暗器,一枚如利針般的暗器擊在他的手腕上,他手腕吃痛,一下子鬆開了手。


    其餘的人紛紛忙著躲避,待反應過來時,人已經被救走了,想追時,兩個人已經徹底消失在茫茫黑夜裏,毫無蹤跡可尋。


    所有人眼睜睜的看著到手的鴨子就這樣莫名其妙的飛了,紛紛麵麵相覷,一女子甚是憤恨的跺了一下腳。


    “好不容易等來了祭墳的人,倒叫他跑了。”說完,看向為首的人道,“大哥,難道這一次我們又功虧一簣了?”


    被稱為大哥的人正是黎王的貼身侍衛阿影,他似乎並沒有聽到她的聲音,而是握住手腕上的傷,盯著漆黑蒼穹,黑衣人消失之處凝眉出神。


    瞧其身形,其身手,倒像是……薛朝?


    會是他嗎?


    前兒還聽燕齊世子哀聲歎氣的說薛朝病的很重,難道他是裝病嗎,還是他看錯了?


    這些日子,他奉殿下之命帶人守在這裏,因為國子學慘案查到現在,非但沒查出什麽頭緒,反而越來越複雜了。


    但有一點是清晰而肯定的,死的幾個學生全都是狠狠欺負過元宵的人,他們的死必與元宵有關。


    至於這位元宵的身份,他們查來查去也沒有查清楚,隻查到了他的生辰,直到剛剛聽到那人悲痛的訴說,方知他們就連生辰也查錯了,今日才是元宵的生辰,所幸他們接連等待了好幾日守株待兔,不幸的是,好不容易等來的兔子又被人救走了。


    這自稱為元宵舅舅的人是誰,他不是大慶的人,又是哪裏人?


    心頭種種疑惑不得解,又添新的疑惑。


    救走元宵舅舅的會是薛朝嗎?


    光憑身形他也不敢肯定,隻是他曾與薛朝交過幾次手,對他的武功路子有所了解,而且有一次與薛朝交手時,他也戴著儺麵具,憑這幾點,他很理由懷疑到薛朝頭上。


    正想著,忽然眼前晃了兩晃。


    “大哥,我在跟你說話,你發什麽呆呢?”


    “哦,沒什麽。”他一下子回過神來,“月娘,我們走吧。”


    “走?”月娘臉上又露出憤怒之色,“我們辦事不力,這次打草驚蛇卻一無所獲,回去如何向黎王殿下複命?”


    “如實稟告殿下就行,月娘你何需自擾。”


    說完,手一揮,一行人淩空躍起,很快便消失在無邊暗色裏,隻留下那一座孤墳,對著涼涼月色,孤零零的立在那裏。


    誰也沒有想到,一個時辰之後,那位身披黑色大氅的人又折了回來,這一次,他身邊還多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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