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白白拉開門走出來時,朝汐已經在門口站了半炷香的功夫。


    她披著慕未明的外衫,因為高矮的差異,長長的下擺耷拉在地上,蹭上了一層灰。


    這慕未明口中號稱沾水不濕,遇火不焚的北星綢還果真是厲害,外麵那麽大雨,這外衫上居然絲毫沒有濕,仿佛那雨水落在衣衫上都滑溜溜地溜走了似的。


    錢白白走出來說道:“已經沒什麽大礙了,隻是斷了六根肋骨,左手手骨也都斷了。”


    “這叫沒什麽事?”朝汐驚詫。


    錢白白打了個哈欠淡淡地說:“修行者嘛,人在江湖飄哪兒有不挨刀的,又沒死,當然是無大礙了。”


    “那……”朝汐探頭看了看屋內床上躺著的慕未明,問道:“他要多久才能好?”


    “常人來說得要休養半年,他的話十天半月吧。”錢白白說著,往自己房間走去,邊走邊說:“朝汐小丫頭,之後就交給你啦。”


    “交給我?我又不會醫術。”


    錢白白停了一步,扭著頭說道:“他說他渴了……”


    哦,原來交給她指的是伺候人啊……


    但說起來慕未明今天受傷與她也脫不了關係,雖說他和孟將有仇在先,但今日那孟將話裏話外都是說來找不滅冥王的秘密,是來捉她的,所以這會兒慕未明受了傷,端茶送水什麽的,也確實是應該。


    隻是朝汐確實不懂,她也好,鎖魂盅也好,究竟跟那死了千八百年的不滅冥王有什麽關係!


    朝汐邁門進去,在桌前倒了一杯茶,走到慕未明床前。見他閉著雙眼,朝汐輕聲問道:“你還好嗎?”


    慕未明緩緩睜開眼睛,看了看朝汐手中的茶杯,單手撐著身體慢慢坐了起來。


    朝汐趕忙遞上杯子,慕未明看了看眼前的茶杯,又抬眼看了看朝汐,皺了皺眉頭,無奈地說:“我的手拿不起來。”


    朝汐倒是耿直,想都不想地接道:“你不是還有一隻手呢嗎?”


    慕未明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一臉苦大仇深的樣子,將原本清秀俊美的一張臉顯現的毫無少年感。


    “我另外一隻手要撐著身體,不然我坐不起來。”


    朝汐這才想起來,他不僅僅手受了傷,還折了六根肋骨。


    “那我喂你吧。”朝汐端著茶杯坐在床邊,將杯子送到慕未明嘴邊。


    慕未明一邊喝茶一邊抬著眼看她,一直如雪漫山千年不化的大雪一樣冰冷的雙眼,竟然也流露出一絲絲的柔情。


    可這柔情並沒有被神經大條,毫無戀愛腦的朝汐看在眼裏,她的目光一直關注在這杯茶上。


    一杯茶喝完,茶杯放回桌上,朝汐扶著慕未明靠在床頭,他一隻手被繃帶夾板纏著吊在胸前,另一隻手宛如發愁似的捏了捏眉頭。


    “你知道剛剛那人是誰嗎?”慕未明問。


    朝汐搖了搖頭。


    “他叫孟將,如今魔宗的少主,修行境界乃是無畏上品,剛剛你貿然對他出手,也不怕丟了性命,幸好他沒有對你下殺手,不然你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朝汐撇撇嘴,想到剛才被打鬥聲吵醒剛一出門就看見個身份不明之人,還把慕未明打下二樓看台,她當然要動手。


    “我又不知道他是誰,既然你我相識一場,看到你跟人打架,我哪兒能袖手旁觀。”


    慕未明眉頭鬆了鬆,似笑非笑地看著朝汐問道:“那這麽說,你是想幫我?”


    “廢話!”朝汐猛地站起來,怎麽著,他是在嫌棄她礙手礙腳?


    慕未明仰著頭,眼眸中似乎帶著笑,但表情卻又是一如既往的冷淡,讓人看不出他真正的情緒。


    “為什麽幫我?”


    “為什麽?”朝汐歪了歪頭,“因為你是我老板唄!”


    慕未明眼中那抹笑淡了些,“就因為這?”


    見朝汐認真地點了點頭,慕未明沉沉地歎了口氣,他看著她,語重心長地說:“你記住,以後不管在何時何地遇到何種危險,你隻管跑,隻管保命,不要管我,知道嗎?”


    朝汐重新坐在慕未明床邊,想了想,搖搖頭說:“這顯得我多不仗義!”


    “仗義?”慕未明冷笑一聲,“仗義能有命重要?”


    朝汐笑了笑,做出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故意逗他說:“那當然了,人在江湖對朋友自然要兩肋插刀!”


    “還兩肋插刀!要不我讓你試試,肋骨折了有多疼!”


    “你這算是一肋插刀,折了半邊的肋骨。”說著,朝汐還拿手指頭戳了戳慕未明左側的肋骨。


    慕未明一皺眉,右手突然抓住了朝汐纖細的手腕,他身體向前一傾,那張一天到晚一副君臨天下的冷漠臉瞬間靠的很近。


    “你幹嘛?”朝汐嚇了一跳,下意識往後躲,可那隻手被死死地抓在懷裏,讓她掙脫不得,她沒有看到慕未明通紅的耳朵,隻覺得,這廝勁兒真他媽大。


    “你到底是誰呢?”慕未明仿佛喃喃自語,一張慘白的臉上居然升起一絲紅暈。


    “為什麽那不滅冥王的秘密在你身上?為什麽你是鎖魂珠的主人?為什麽,你要來這百裏城,要進那蜀丘山……”


    朝汐剛想罵他一句,你哪兒那麽多問題!可看他的臉色確實有些不對,紅撲撲的兩頰在那張慘白的臉上居然還顯得很是可愛?


    此時被他死死拽著手,近距離地盯著看,也隻能有氣無力地回上一句,“我……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慕未明越靠越近,臉越來越紅,一隻手也越來越用力。


    當有些粗重的氣息噴在朝汐的臉上,她才顧不上慕未明的肋骨疼不疼,大力地甩開他的手,猛地站起身來。


    慕未明想必身上很疼,但他咬著牙裝作一副沒事人的樣子,靠在床頭,喘著氣說道:“你……你出去吧。”


    “你沒事吧?”


    “出去!”慕未明加重了語氣。


    朝汐皺了皺眉說:“那好,衣服給你。”


    說完,便將外衫脫下來正準備拿過去,慕未明擺手的速度猶如無影手一樣,他低著眉眼大聲喊道:“不要不要,你穿上,明日再給!”


    朝汐十分不解,重新披好衣服,無奈地退出了房間。


    她關上房門,十分納悶,這是抽的什麽風?剛才還好好的,怎麽突然就跟魔怔了一樣……


    錢白白睡著睡著覺突然打了好幾個噴嚏,他揉著眼睛坐起來,一拍腦門兒,滿臉懊惱,自言自語。


    “我怎麽把那三元勝補丹給忘了,那藥雖說強筋骨,續折傷,但藥性燥得很呐。”


    錢白白想起身去跟朝汐和慕未明說一聲,但想了想,卻又重新躺在了床上。


    “他慕未明那個大冰山,春藥都不一定能燥得動他,更何況曲曲一個三元勝補丹!”


    此時,慕未明,想喝水夠不著杯子,想睡覺睡不著,渾身燥熱還要忍受一身傷痛,一張臉愁雲密布,恨不得衝過去殺了錢白白。


    而與此同時,站在自己房間裏脫了慕未明外衫的朝汐這時才發現,原來她的白色中衣在那大雨之中被淋得透透的,已經能夠隱隱約約看出裏麵帕腹的輪廓。


    怪不得在雨中慕未明給她披衣服,怪不得剛才不讓她還衣服!


    即使是朝汐這樣一個大大咧咧宛如少年般的女子,此時此刻,也羞得滿臉通紅,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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