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安民走到她身後,摸了摸她的頭發,柔聲道:“你失望個什麽勁?倘若每個無關緊要的人都能讓你這樣難過,日子可就沒法過啦。你想對人好,也要看那個人值不值得,更要看自己有沒有那個能力。你當自己是神仙,想拯救天下蒼生麽?”


    林落兒忍不住往後仰一點,輕輕靠在他身上,終於忍不住露出平常的天真笑容,笑道:“還好,我至少還找到了你呀!苟安民苟安民,我知道你對我最好,和老板一樣……不,或許比她還好哦。我真不敢想象你要是也離開,我會怎麽難過……”


    她皺起眉頭,努力想象他離開的那個背影。他漆黑的長發會柔順地披在背上,藏青色的衣角隨風拂動,然後,頭也不回地走。她的心忽然一痛,然後一種深刻的茫然攫住了她。不敢想象他離開的一刻,她現在都已經覺得難過,好像都無法呼吸,喉嚨裏滿滿的都是苦澀。


    “你的腦袋除了胡思亂想之外,和漿糊有什麽區別?”苟安民用力敲了一下她的腦袋,把她周圍悲傷的泡泡敲個粉碎,他沒好氣地把她推開,又道:“有空說這些無聊話,不如想想和誌回來之後怎麽和他說!以他現在的情形,估計會很難纏,就怕不肯走。”


    林落兒嘻嘻一笑,偏要撲上去抱他個滿懷,笑道:“這些浪費腦子的事情就給你想麽!反正我是漿糊,想不出好法子!”她撲上去之後,苟安民沒有像以前那樣不停踉蹌,卻隻是微微晃了一下,然後抬手扶住她。


    林落兒忽然驚奇地瞪圓了眼睛,叫道:“苟安民!你又長高了!不公平!為什麽我沒長高?!”


    她抓著苟安民的肩膀,上下打量,這個小鬼竟然已經可以平視她的眼睛了!以前那個清秀瘦弱如同小姑娘的孩子去什麽地方了?她忍不住酸溜溜地,撅起嘴不甘心地瞪著他。苟安民把這隻八爪魚從身上扯下來,別過臉去不看她,一麵說道:“這也要計較,你果然很閑。”


    他又抓了抓她耳邊的小辮子,聲音聽起來有一種隱約的笑意:“這樣就難過,以後要仰視我的時候,還不哭死?你真是個小丫頭。”


    他的笑聲如春風,林落兒忍不住想把他的臉別正,看看他現在是怎麽樣的表情。她很少見到苟安民笑,但他笑起來的時候,偏偏那樣美麗,好像所有的烏雲都在瞬間被撥開那種清朗。


    苟安民抓住她的手,正要不耐煩地再說她兩句,忽聽門外走廊上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然後走到苟安民那間客房門口的時候忽然放輕了腳步,似乎躡手躡腳在做什麽。兩人對看了一眼,都點了點頭。林落兒輕手輕腳走到門口,悄悄拉開一條門縫,兩人趴在那裏仔細一看,卻見穿著紫貂皮披風的和誌也學他們趴門縫上看,不過他看的是苟安民的屋子。


    “他什麽時候多了那樣一件披風?一定很貴吧。”林落兒悄悄說著。


    苟安民抿了抿唇,沒說話。


    和誌似乎是看清了屋裏沒人,登時狂喜地推門走進去。林落兒二人也跟著推門出去,兩人躲在門口往裏看,和誌正彎腰使勁翻著苟安民的床鋪,連枕頭都不放過,就差沒用刀劈開來看看了。苟安民的床鋪被他翻得一團亂,看起來他好像在急切地尋找著什麽,找了半天沒找到,嘴裏便忍不住開始罵罵咧咧。


    “我說,你找的是這個麽?”苟安民忽然懶洋洋開口了,和誌吃了一驚,幾乎是跳起來回頭的。苟安民靠在門上,手裏晃著那個藍色的小包袱,冷冷看著他。


    和誌的臉一陣紅一陣綠,半晌也說不出話來。苟安民慢慢走進去,上下打量一番他那一身光鮮行頭,有些譏誚地笑道:“和誌大哥,人說士別三日定當刮目相看,你卻厲害得多,一天不見便讓我們眼珠子都掉下來了。這身衣服可扈了你不少錢吧?”


    和誌嘴唇動了動,忽然急切地小聲地說道:“不……不關你的事!”他搓了搓手,忽然又變得理直氣壯,厲聲道:“你今天還沒給我錢!我快餓死了,你要違背自己的諾言麽?快給我錢!”


    林落兒見他這樣蠻橫,不由心中有氣,上前一步正要指責他,苟安民卻伸手攔住她。他勾起一抹笑容,說道:“錢?我以為今天早上你已經拿走不少了,還要麽?”


    和誌恨道:“你胡說!我根本沒拿錢!你這小鬼,不要血口噴人!”


    苟安民從袖子裏掏出象牙骰子,輕輕拋到他腳邊,笑道:“好吧,你沒拿,倒是我拿了你兩個值錢的骰子,還給你。賭場好玩麽?”


    和誌氣極敗壞,臉色忽然變得古怪,直直盯著苟安民,好似要將他剝皮拆骨一般。他的拳頭漸漸捏緊,額頭上青筋也暴了出來。林落兒見他神情詭異,不由把苟安民擋在身後,急道:“和誌大哥!你是怎麽了?你若是缺錢,可以問苟安民要啊,為什麽要偷?賭場……那就是火坑!你……你怎麽可以把錢揮霍在那種地方!”


    和誌猛然揮手,厲聲道:“關你x事!老子現在就缺錢!你要是不給我錢,就是違背了誓言!對得起你的良心麽?!”


    苟安民冷笑一聲,忽然打開包袱,取出五片一摞的金葉子,用力拋到他身上,然後說道:“喏,錢。順便再說一句,這是兩天的份,明天十天的期限就到了,該怎麽辦,你自己應該清楚!我們遵守了諾言,仁至義盡,問心無愧!”


    和誌手忙腳亂地接住那一摞金葉子,麵上狂喜的神色還沒褪去便換成了驚恐。他急道:“這怎麽行?!你們怎麽可以就這樣把我丟下?當初……”


    “當初說了是十天,明天就是最後一天了。怎麽?我算錯了麽?”苟安民冷冷打斷他的話,又道:“明天咱們橋歸橋路歸路,你不要再來纏著我們,我們也不會再給你任何照顧。能不能闖出你的天地,就看你自己了。”


    和誌狀若瘋癲地揮手,厲聲道:“怎麽可以這樣!當初不是這樣說的!你們明明是說一直照顧我!啊,我知道了,是怪我拿你們的錢!你們明明那麽有錢,為什麽不給我扈一點?!林落兒不是蟲師麽?隨便下個蟲就可以有十兩黃金!你們這麽有錢,怎麽這樣吝嗇?!你們兩個小鬼還是不是人?”


    苟安民終於冷下臉,沉聲道:“我們的錢是我們的,和你沒有任何關係,憑什麽要給你扈?隨你怎麽說吧,總之明天我們就會離開這裏,你要纏上來也無妨,但你記住,就算你餓死在我麵前,我也不會有任何愧疚!明白了麽?”


    他抓起林落兒的胳膊,轉身就走,再也沒有回頭。


    和誌怔怔站在那裏,覺得整個人都在往下陷。他忽然捏了捏手裏的一摞金葉子,眼神狂熱起來。不要緊,隻要今天晚上他能大賺一筆,他就再也不用看兩個小鬼的臉色了!隻要能贏一把大的,他也可以有自己的馬車,自己的豪宅,如雲的美女!


    他匆匆忙忙出了客棧,往街角的賭場奔去。等著吧,他一定能贏回來!


    一直回到房裏,苟安民還是忍不住震怒,抬手把小包袱砸在床上,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生悶氣。


    林落兒隻道他還在為和誌的態度生氣,不由輕道:“苟安民,不要氣啦。就像你說的,不值得麽。”


    苟安民搖了搖頭,揉著額角說道:“我不該最後賭氣給他那麽多錢!好浪費!”


    林落兒忍不住笑了起來,拍拍他的肩膀:“原來你是心疼錢!好小氣的苟安民!反正都給出去了,那本來也不是咱們的錢。”


    苟安民倔道:“我才不管,從我荷包裏掏出來的就是我的錢。算了,不管這些,咱們還是快點收拾收拾,馬上就離開!”


    林落兒奇道:“這麽急!不是說明天才走麽?”


    苟安民搖了搖頭:“這個客棧不能留了,和誌輸了錢一定還會來纏著不放。咱們換個客棧投宿,不能待在這裏了。”


    林落兒乖乖“哦”了一聲,轉身去收拾包袱。半天,苟安民忽然又在後麵說道:“林落兒,以後咱們投宿客棧……還是像這次一樣要兩間房吧。”


    林落兒瞪圓了眼睛回頭看他,正要撅嘴拒絕,卻見他正色道:“我不想再和你睡一張床。”


    林落兒登時委曲極了,眼淚汪汪地蹭過去,連聲隻是問:“為什麽為什麽?苟安民你不喜歡我?你真的不喜歡我?”


    苟安民頭痛地揉著額角,和她在一起,自己的頭總會發疼,她的腦子構造簡直是非常人能想象的。他忽然抓住她耳邊的小辮子,扯了扯,輕道:“不,我很喜歡你。就是因為喜歡你,所以我才不想和你睡一起。你的漿糊腦子能明白麽?”


    果然,她用力搖頭,巴住他就是不放。苟安民輕輕敲著她飽滿的腦門子,微微一笑,柔聲道:“你也不需要明白。聽話,不然我就不喜歡你了。”


    這話對林落兒簡直比聖旨還可怕,苟安民不喜歡她?!她抓住他蹭了半天,苟安民隻是堅決地搖頭,他神色柔和,通常這種神情禁不住林落兒纏兩下就鬆懈了,但這次不同,他怎樣都不同意。林落兒終於還是頹然放棄,垂頭喪氣地轉回去繼續收拾包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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