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


    不知是經過的幾場雪,白日裏的、暗夜來的,還有那厚重的雪花,偶爾還輕飄飄的也見了不少。


    如今這大半夜,黑漆漆一片,伸手不見五指,能沾了幾分絲絲涼意的,卻也是眼前的雪花,格外不一般。


    真好呢。


    福福縮緊肩膀,又裹緊衣裳,冷是真的冷,但這別樣的愜意,卻最是難得。


    夜已經深了。


    這時能瞧見此中光景的,該是沒有幾個,福福心想,就當院走了兩步,抬頭望著天,入眼漆黑一片,什麽都瞧不見,但那點點的涼意,卻沾了臉頰,涼入人心裏。


    寒夜漫漫,伴著飄雪,該是不孤單了。


    福福回過神,院子裏站著不動,就這麽定定的瞧著、感受著、那黑漆漆的夜,就想這麽站著、看著,忍著寒風,不想動,也不想入睡。


    福福這般想著,就院子裏仰了脖子,幹脆整張臉都對著夜空,任由雪花一片片灑落,涼了她鼻尖、額頭、睫毛和嘴角。


    這絲絲涼意,化了臉頰的滴滴雪水,就這樣,點了滿麵。


    她是真的想留在這,留在暗夜裏,留在漆黑中,感受著雪花的瀟灑,也拋了這滿頭的思緒。


    她,還是多情的。


    福福心想,閉著眼,腳尖輕抬,隨後慢慢挪著步子,轉著圈圈。


    那隨風飄揚的雪,好似也跟著動了起來,在她周身,伴著舞,融入這靜謐的黑暗。


    這般想著,就打了個噴嚏,這麽一會,還是凍著了。


    她趕忙又裹緊外衣,踮了幾下腳,又踩著地,跺了跺,跑回了屋子,趴在門口,往外瞅。


    這般,總是看不夠。


    許是太興奮,她是一點睡意都沒,隻想著眼睛一動不動,和這黑暗,融為一體。


    這,才是難得的。


    也感受了幾場雪,隻今兒的雪花,福福格外的想親近。這股親近,沒的來由,也沒的過往,隻好似一眨眼間,就生了這年頭,然後,腦海裏就揮之不去。


    福福倚著門,腦袋瓜攤出去,鼻尖能感受到凍的有些涼,還絲絲癢癢要打噴嚏,就是這麽難熬,她也不忍屋裏去。


    夜,越來越漫長,也愈發的漆黑。


    那躲在層層雲彩後麵的星星月亮,不知道瞧沒瞧見她這般模樣,不過,它們不出來,該是瞧不見的。


    她伸出手,又接了兩片雪花,一觸到皮膚,就化了雪水,沁入掌心。


    到底是怎麽了?福福心想,怎麽大半夜的,一點睡意都沒,而且還這麽精神?


    “姐?”


    益哥出來了,也披了衣裳,黑漆漆的外屋慢慢探著步子,等湊到她跟前,伸了腦袋外頭張望了一眼,就扭頭問她,“姐,你看啥呢?”


    說完,還又望了望,“姐,你在看雪?”


    福福就笑,把小家夥的衣裳摟緊,點頭,“姐出來看看,不知怎的,還看上癮了,一點都不困,睡不著。”


    話一說完,益哥再一次外頭瞧了瞧,這次露頭的時間長,等回了身,帶著疑惑,“姐,這雪好看嗎?”


    福福就笑,小家夥這會估計剛放了書卷,呆頭呆腦的,可愛的很,“好看。”


    說完,姐弟倆就窩在外屋,倚著門,露出半個腦袋瓜,看著黑漆漆的當院,感受著雪花的紛飛。


    好一會,益哥打了個哈欠,終於看困了。


    看他也不回,知道是等她,福福就也關了門,領著益哥回了屋,熱被窩一趟,沉沉睡去。


    等她一睜眼,那屋外白茫茫的一片,就印入眼簾,日頭還沒出,就晃了眼。


    這雪,積了地上薄薄一層,一點都不厚,腳踩上去,就沾了腳底一層,露了地上的土出來。


    這小雪,福福瞧著,卻比那厚厚的積雪,還又意思。


    她就一步步的當院走著,鞋子一踩上去,吱扭扭的響,然後身後留下一串串長長的腳印,家裏的雞,也出來了,印了不少雞爪子,還有狗子的,也顛顛印了不少。


    她,一時玩上了。


    就院子裏踩來踩去,追著雞跑,趕著狗子,留下滿院子的腳印,歡快的很。


    這灰蒙蒙的天,一大早的清爽,這會,玩心還真重,她連生火做飯,一時都忘了。狗子也貪玩了,這般小雪,它平地踩著著實不費工夫,就跑了起來,轉著圈圈。


    真好呢。


    福福忘了這周身的一切,隻兩腳跑著,跳著,在這圍起的柵欄裏頭,家的左右,盡情的感受著自我。


    等著天亮。


    鬧騰了好一會,她跑的暖呼呼的,還出了汗,臉蛋該是紅彤彤的,就連鼻尖,她一摸,也是熱的。


    真好。


    福福停住腳,那心底的所有的一切,好的壞的,這一頓跑,都給跑的沒了蹤影,眼下,她心中沒了任何雜念,好似一個剛出生的娃娃,那一瞬間的,真真的,福福感受到了天地間最真、最純的那顆跳動的自己的心。


    福福愣住了,就站在那裏,任由心底那股暖流溢滿周身,好似一道光,沒來由的,圍住了自己。


    那麽純淨,那麽令人不舍,好一會,福福感受著它慢慢融入自己,那份真,也留住了。


    她長呼一口氣,眼角溢出笑,扭頭想抱柴,眼角就瞥到了大門口的德正,人挑著扁擔,站在那,正看著她,沒說話。


    不知來了多久。


    福福一愣,昨個才抬的水,家裏還大半缸子呢,今兒,怎麽又來了?


    “家裏還有水呢,”福福納悶,走了過去,給他開了門,想了想,就又接著說,“大半水缸呢,沒用多少。”


    德正站著沒動,眼睛看了眼她,就扭過頭,悶悶的說道,“我奶說鞋子做好了一雙,問你這一兩日得空,上院去試試。”


    “做好了?”


    福福驚訝,昨個去還沒呢,那會都傍黑天了,這一大早,老太太句做好了一雙,太快了。


    不會熬了大半夜,沒睡吧?


    “我奶說也不知道合不合腳,讓你得空上去試試。”


    說完,他就轉身走了,肩上的水桶裏滿是水,一前一後的晃悠著,一步步還撒了幾滴出來,滴在薄薄的積雪上,星星點點的留下幾個水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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