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盡快訂了婚,兩家來往一陣子,等年後啊,算了日子,這邊新房一蓋,就把事抓緊辦了。”


    “我看蘭兒,也是急的,”嬸子笑,“柔兒和水靈兩個,不是你這裏讀書認字了嗎,蘭兒她呀,知道了。”


    “和我好個打聽,今兒在前院,那麽多人呢,還悄悄拉了我,問了好幾句。”


    福福就笑,想起蘭兒大半夜她家來,這事啊,可像是蘭兒辦的,“她也是想認得幾個字,主要啊,還是保成。”


    “保成也不小了,蘭兒要是盡快成了家,這邊過上日子,就可以把保成接過來,也讓他跟你認得幾個字。”


    “這男孩子啊,認字了,可就出息多了。”


    “比不上你家謙益,日後是要考功名的,保成認了字,日後大了,若是再學個記賬,以後啊,生計總不是難事。”


    秀梅嬸子念叨著,“這孩子啊,也是一眨眼,就大了。”


    “眼下張羅蘭兒的親事,這說起來,雖然波折,但我瞧著,這個卻是還不錯,若是成了,蘭兒日後啊,也是好日子。”


    說起蘭兒,秀梅嬸子該是真真高興的,滿意這門親,又滿心帶著好意,說起日後長遠,更是放心不少。


    “福福你啊,可咋整?”


    福福一愣,她怎麽了?


    “這一個個的,都要成了親,你就不著急?”


    福福笑,“嬸子,怎麽就一個個的了?不是才蘭兒一個,而且不是等明年,我不著急,不著急。”


    秀梅嬸子就拍了拍大腿,可惜了了,“你比蘭兒還長呢,這女子啊,歲數不等人的。”


    “你看旁的,你這年紀的,家裏都張羅了,”秀梅嬸子拉著她的手,開始催上她了,“又不急著嫁人,但是這相看,定親,過門,總是一年半載,要早些打算才是呢。”


    “要不,嬸子,嬸子替你張羅著?”


    終於,說到正點了,福福就笑,看嬸子眼瞅著她,等著答複,“你先別笑,行不行啊,嬸子先提子打聽著?”


    “這德正啊,有了月娥這事,我看是不好再提了。”


    “但咱大姑娘家家的,不說親,也不張羅,可是不行的。”


    福福一愣,總覺嬸子話裏有話,撓著腦袋想了想,又瞧了瞧嬸子,然後不確定的問出口,“嬸子,你是不是有話說啊?”


    嬸子就笑,“瞧出來了?”


    福福點頭,“總覺得哪裏不對。”


    “那個,就是給蘭兒相看的這個,上次他爹娘不是來了,今兒是他娘跟著來的,拉著我啊,說了一通話呢。”


    福福被嬸子看的有些不對勁,又見她瞧著自己笑,總覺心裏發毛,有事,果然,就聽嬸子接著說,“問我打聽,說是前日裏溝沿邊有個小丫頭,背著簍子地上撿柴的,直勾勾的瞅著他們。”


    “還說那小姑娘瞧著機靈神氣,又衝她擺手,模樣性子該是也好,”嬸子笑,“柔兒那丫頭早就躲了去,那個大娘說的啊,就是你了,福福你了。”


    福福聽的一愣一愣的,原來自己那一擺手,給老太太留下這麽深的印象啊。


    福福扶額,還有些不好意思,就聽嬸子又說起來,“問我打聽,我也不好直說是你,就說打聽打聽,問個清楚。”


    “但是那大娘啊,可是看上你了。”秀梅嬸子又是一通笑,“拉著我就說,說他娘家啊,有個侄子,也到了成婚的年紀。”


    “說是模樣性情啥的,都好,也是家裏兒子多,比他家這個,”秀梅嬸子解釋,“就是給蘭兒相的這個,要小上幾歲,但前些年都是一處外頭走動的,說是個通透的。”


    “還說這孩子瞧不上這個,瞧不上那個的,大娘和我說,說她遠遠瞧見了你,就像拉著她侄子,過來相看相看。”


    “還說什麽也能留下過日子,若是湊了好事,兄弟兩個這邊一處成了家,她也放心。”


    秀梅嬸子說的這一通,福福是半句話都插不上嘴,眼下瞧著停了停,見嬸子端了茶碗一口氣喝光了碗裏的水,剛要開口,就聽嬸子繼續又說了說起來,“我還問了幾句呢。”


    “聽她這麽說,也是個好孩子,該是不比德正差的。”


    秀梅嬸子自顧念叨著,“以前嬸子我啊,揪著德正不放,畢竟從小看到大,模樣性情都好,唯恐你錯過他,不好再尋。”


    “就是今兒,聽了這一番念叨,你嬸子我啊,這心啊,就一直揪揪著,可想見見她說的那孩子呢。”


    “若是真個好,也和你性子,嬸子就又少了件操心事,那就太好了。”


    福福見嬸子說著說著還激動起來了,好似那遠在天邊的人就在跟前,而且還樣樣都合心意,就要成了件好事一般。


    福福趕忙拽了拽嬸子胳膊,把人給拉了回來,不由的笑出聲,“嬸子,你想的太多了。”


    “不多不多,”嬸子擺手,“我看這大娘啊,是個明白人,說話也實在,不說虛的。”


    “雖說是她娘家人,我看啊,該是也沒的假,”嬸子說起來,還認真上了,“我看老太太性子,教養出來的兒子,還有跟前兒媳婦,都是出挑的。”


    “而且說她娘家侄子也走南闖北,又好性子,該是通透的。”


    “怎麽樣?怎麽樣?”嬸子說到這,轉了話,“若日後蘭兒這事成了,到底成了親戚,這日後往來,該是也能得見。”


    收拾了碗筷,她東屋教了柔兒和水靈幾個字,西屋又指導了益哥功課,這邊就穿戴好,拿著鐵鍁,拖著掃帚,開始大張旗鼓的掃院子。


    狗子跟著她鬧,雞爺滿院子的飛,她手上掃帚一下下的掃著,雪就聚到菜地裏,等化了水,不用折騰。


    房前屋後的幾棵果樹枝子上,也稀稀落落的存了雪,她就小心的掃了樹下,獨留樹枝掛了雪,點綴蒼茫。


    這一番掃雪,就大半個上午過去了。


    她從沒想過,有一天,掃雪也會這麽有樂趣,而且一點都沒覺得累,隨著日頭的出來,心情還特好。


    等她收了掃帚,院子裏幹幹淨淨的,院外依舊白雪皚皚,柵欄繞了一圈,圍了這一方清淨地。


    暖陽高升,天地間越發清亮。


    她伸了伸懶腰,放了鐵鍬和掃帚,仍了會苞米瓤子讓狗子追,人就回了屋。


    “福福姐,”水靈小丫頭見她掀了簾子,衝著她就笑,炕上熱乎乎的,她的小臉蛋屋子裏待的也紅彤彤,這會眉眼都笑了彎成一道彎,“我和姐姐背完了文章,也認全了字,正互相拷問呢。”


    說完,就滿臉帶笑,等著福福誇。


    又是長進的一天呢,福福拷問了兩個,又留了課業,兩人也不急著家去,就窩在東屋背書認字,她也西屋翻了卷書,一處跟著看了。


    福福手上翻著書,看的認真,一時不覺,等一抬眼,就見柔兒和水靈兩個,趴著書桌前,正眼巴巴的盯著她的書卷瞧。


    安安靜靜的,嘴上和手指,卻悄悄有著動靜。


    福福知道,兩人這是書上認字呢。


    這般想著,她就把書卷小心的攤在書桌上,然後翻到頭,讓兩人念了起來。不認識的,她就替她倆認了,一字一句,讀的慢,但瞧她倆滿眼帶光,該是歡喜的很。


    等一本書讀完,著實費了不少工夫。


    這字啊,絕大多數都是她讀的,兩人才認了幾天字,多少還沒幾個,不過這一卷書讀下來,前麵的費勁,等到了後麵,兩人記性還挺好,隻讀過一遍的,卻也記住了許多。


    福福收了書卷,看著兩人的興奮勁,如今已經過了晌午,看她倆期期艾艾的還沒過癮,也就再次攤開書,讓她倆從頭再讀一遍。


    這下,有了剛剛那一通認字,倒是好了不少,也令福福刮目相看。


    還真別,小瞧了孩子的記憶力。


    這次讀的,通順多了,就是不認得的字,兩人也記住不少,多數情況下你一言我一語,也就順了下來。


    等一讀完,兩個孩子更加激動了,時候真真不早,但兩人是一點沒有下地家去的意思,而且看著她手上的書,眼睛一眨不眨的動都不動。


    沒法,福福隻好側過身,又攤開書,讓兩人讀了起來。


    這下,全都順了下來。


    頭一遭,福福差不多一字一字指下來的,第二回,倒是記住了不少,而此時才第三遍,兩人就沒怎麽用福福指點,文章就順了下來。


    書卷薄雖薄,但兩個孩子認真盡心,也是看得見的。


    等讀完,三人就嘻嘻笑,高興的。


    “那就背下這篇吧,”福福這下合了書卷,“我看你倆也記的差不多,明個我來問。”


    說完,見兩人點頭,都應下了。


    還要去上院試新鞋子,福福可不敢耽誤,上課本就耽誤了時間,這會她送兩人出了門,人也直接去了上院,找老太太。


    她蹦噠著,心情高興。


    柔兒和水靈讀書好,新鞋子上還繡了花,這剛剛又下了雪,總地,都是好景致,好心情。


    這邊人剛一到上院,大門外喊了一聲,剛要直接進去,就見草屋子冒出個人來,是德正。


    咦?今兒沒出門做活?也對,下雪了,該是停工個一兩天。


    這般想著,就踱著步子往裏走,眼撇著德正肩上背了糧食袋子,也正往屋裏走,德正娘這會出來了,瞧見她,就笑著解釋,“做豆腐。”


    做豆腐?不是前陣子才做過?


    “再過些日子要準備做豆醬,”德正娘解釋,“正好一處先把豆子拿出來,挑揀挑揀。”


    說完,就把福福迎了進去,“你大奶屋裏呢,你快屋裏去。”


    福福一進屋,就見老太太身邊全是針線活計,手上也忙不停,旁邊堆著兩雙鞋子,一大一小,大的繡了花,該是她的。


    “大奶,”她嘻嘻笑,人就爬上炕,伸手拿了鞋子,“我試試,我試試,哎呦,太好看了。”


    她手上擺弄著新鞋子,這邊剛脫了腳上的,就炕上穿了起來。


    別說,新鞋子除了稍微有點擠腳,大小還真是合適,而且棉布該是絮了不少,一穿進去,就暖暖的,包了腳丫子格外舒坦。


    兩個都穿上,她就站起身,炕上走了兩步,踩踩實,別說,還真好看。


    福福滿心歡喜,舍不得脫下來,就坐在炕上,伸長了腿,瞅著新鞋子,“大奶,我昨個瞧著還沒好呢,你是不是晚上熬夜了?”


    老太太的針線活,還真不是吹的,這一針一線,針腳密實,穿上也舒服,可見是好手藝。


    這邊剛放下,老太太眼都不抬,手上就又鞋底子鞋幫子的縫了起來,一針一線,格外的費力氣。


    福福眼睛瞅著老太太,手上戴著大頂針,一手拿著串鞋底的錐子,一手引著線,麻繩在她手上穿了一針又一針,手都被繩子勒的一道道,早就去了紅,已經結了痂,想見是一直沒停的忙。


    辛苦的。


    一時,福福有些看的呆了,這是個老人呀,孫子都德正那般大了,沒了夫君和兒子,身子也不好,原來該是要強的,如今這般,卻也都挺了過去。


    此時,心雖溫柔了幾分,但,該是也還苦著的。


    福福不自覺的,伸手就摟著老太太胳膊,撒嬌,“大奶,你快歇歇,喝點水。”


    說完,手上就倒了溫熱茶水,遞了過去,“大奶,您幹活我這裏歇著,很不好意思的。”


    說完,就拉著老太太,繼續央著,“您也歇一會,我陪您說個話,或者大奶您陪我說話。”


    福福沒法,總不好幹坐著讓老太太忙活,而且忙前忙後的還是她的活計,也就往前湊了湊,翻出老太太繡花的針線,一時大喜,趕忙拿出來,擺在炕上,又裏外翻了包裹,尋了個小碎布,就拿在手,要繡花。


    這邊試試巴巴的剛要折騰折騰,仔細的串了針線,剛要下針,老太太手上的錐子背就敲了過來,隻瞧在她手背,嚇的她好一激靈。


    “大奶?”福福停住手,看老太太正這邊看,盯著她手上的繡花針線瞧,她就接著比劃著,動了動針線,“這樣不對?”


    老太太嘴上嘀咕她鬧騰,卻放了手上的活計,伸手接過她的小碎布,又拿了繡花針線,扭頭問她,“你想繡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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