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風一驚,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路蘭溪看了姑娘一眼,道:“表麵上看,姑娘是中了林中瘴氣之毒,但症狀卻要重得多,裏麵有極少的鳳南木汁的成份。倘若再多上一點點,怕是姑娘命不保矣。”


    鳳南木,這是近幾日以來柳清風第三次聽到這個名字了。


    “所以我借著要領姑娘解毒的名由,想去探深情況。果真,在淨石潭附近的古林中,有虛虛飄渺的瘴霧籠罩,不知者還會以為是晨霧未散,且後潭之處瘴霧更濃。我心中更覺不對,解了姑娘的毒,送回了她,便匆匆趕回後潭,遇見了守石人之子。”


    柳清風略有關切地問:“那孩子怎樣?”


    路蘭溪再次看著姑娘,道:“那少年,早已昏迷不醒,身邊盡是嘔出的穢物,症狀與姑娘極為相似,卻要重得多。”


    “所以……”


    “所以,有人用鳳南木製出瘴氣,侵入淨石潭。”


    姑娘聽了,也是一驚。


    路蘭溪又補充道:“這瘴氣不知是針對守石人之子,還是針對潭中的冬墨石,但看走向,是為了要那少年的命更多一些。若無人發現,待霧氣散盡,這人也就沒了。”


    “沒了是什麽意思?”姑娘問。


    路蘭溪緩緩答道:“若無冬墨石護體,怕是會化做瘴氣,彌散空中,無影無形,從此消失。”


    柳清風緩了緩臉色道:“今日之事,不可外傳,你們進到淨石潭,想必禁術司也能知道了,我自會去跟秋盡說明。接下來的事,我會和世主派人去查,你們就不要介入了。”


    姑娘和路蘭溪心起身應允。


    柳清風起身離開。紫炫走到姑娘身邊,對姑娘耳語道:“姑娘,世妃之位未穩,你切記近日小心。”說罷,緊走了幾步追隨柳清風而去。


    當下,院中隻剩下了路蘭溪和姑娘二人。


    姑娘起身,深深向路蘭溪施了一禮,道:“多謝蘭溪公子及時趕到解圍,不然,這後麵就難收場了。”


    路蘭溪忙懷禮,道:“嫂嫂這盤棋下得好險,再晚些怕是隻能在監察司見到你了。”


    姑娘笑笑,道:“真個是好險,我還琢磨著,蘭溪公子是沒有領會我的意思,還是不肯出手相助?最後看來,是我多慮了,蘭溪公子確實是可以信任之人。”


    路蘭溪也笑笑,道:“隻是那五個核桃之意,我著實費了些功夫去猜,倘若再早些揣摩出來,便能讓姑娘早些脫困了。”


    說罷兩個人一起笑起來。


    突然,姑娘又止住笑聲,問道:“對了,公子是見到席殊了,他現在人怎麽樣?果真會如你所說,能變做瘴氣,散到中空?”


    路蘭溪點頭:“雖說今天我是誇張了些,不過若沒有冬墨石護體,就算不會煙消雲散,隻怕也會化成塵埃。”


    姑娘睜大了眼睛,道:“這瘴氣居然如此厲害。”


    路蘭溪卻轉過話鋒,道:“姑娘,你懂我的意思。”


    姑娘不言,心中卻已明白,路蘭溪必是知道石頭身上有冬墨石,而且這石頭還為他複過元神。


    “有些話姑娘若不說清,蘭溪便也不好再去插手了。”


    姑娘思忖了半刻道:“蘭溪公子,此次你能出手相助,已是幫我大忙,有時,知道得越多,反而會惹禍上身。非是我不說,隻是還未到能相告的時候,若是到了該說的時候,不必公子問,我自然會全數相告。”


    路蘭溪聽了,也不再追問,道:“那好,我便等著。隻是,還有兩件事,不知嫂嫂現在可否告之?”


    “公子請講。”


    “其一,嫂嫂是怎知那席殊身重劇毒的?”


    “……”


    “還是不方便說?”


    “今天席殊對你所言的症狀,都是我親眼所見的。我跌落的地方,便是他所住的瀑布之前。所以……”


    “所以,今日你說起來,才會是頭頭是道,說得如此真實,連那蕁草晨露解毒你都知道。”路蘭溪不禁苦笑了出來,當時還以為這姑娘真是神女下世,連編造的話都這麽傳神。


    姑娘咯咯笑起來道:“晨露這段,是受了服用陰草丹時需“每日就著晨露三滴”的啟發,突然想到的,沒想到還真的著了正道。”


    路蘭溪看著姑娘,心中不由得佩服起來,眼前這姑娘,眼中滿是盈盈靈氣,正映出了那心思的伶俐聰明。


    “其二,那你又如何知道家父的事呢?”路蘭溪問道。


    路蘭溪之父便是二十年前離奇離世的冬墨華君。


    姑娘怎麽可能會知道有關華君的事?


    日已漸沉。


    路蘭溪從隱香庭走出,向著門口送出的姑娘和小包子拱拱手,轉身離開。


    姑娘先進了門,小包子一直看著那如蘭的背景消失門前的小徑盡頭,才戀戀不舍地回了庭內。


    路蘭溪一走,小包子便再也忍不住,拉著姑娘回到屋裏,好生地求著姑娘:“姑娘,今天我是過得糊裏糊塗的,這麽多事情,哪個也沒看懂,快給我講講。”


    這今衛掌那麽高冷的人物,怎麽會答應帶著姑娘去見席殊?蘭溪公子怎麽就去了禁地淨石潭,還願意幫姑娘解圍?


    姑娘見小包子那好奇的模樣,撲哧一笑,叫她端上了一壺好茶,便對小包子細細講起。


    說起這些,我是與老天下了幾個賭注。


    先來講講高冷的今衛掌。


    在那林中小院時,我便發現今把路無徑交給她的放東放在了腰間一個藏青的錦袋裏。今一身素黑,完全男兒的扮相,半點女兒家的妝飾也沒有,唯有腰間的這個錦袋,雖圖紋簡單,著色質純,但很明顯是女子的配物,今的裝扮風格很不搭配。


    應該是是比較重要的人贈與的,不然怎麽會帶在身上。


    而這藏青雖有些許色差,卻讓我想起了石頭身上的那身藏青色土布粗衣。


    難道是同一布料?


    回去的路上,我故意喊著腿酸路遠,還摔倒了幾次,借著今過來扶我,還要賴在地上磨磨蹭蹭不肯起來,就為了細瞧了幾眼。這一瞧可不打緊,我竟發現,那錦袋的針法線色,竟與石頭衣服的一樣。


    本姑娘自詡針線的功夫還是可以,但在給石頭補衣時,也自歎手法低人一等。石頭衣上的針角用的不是平時常用的平、回、倒、鎖等針法,而是我未見過了一種針路,十分密實。我姑娘翻了幾次也沒弄明白,也就隻好按著自己會的補了上去。


    而今的這個錦袋,卻是用著同樣的針路,連線的顏色都是一樣,若不是我給石頭補了衣服,也不會發現。


    同樣的布料,同樣的線色,同樣的針法。難道出於同一人一手?


    於是我下了第一個賭注。便是今衛掌與石頭一家認識,而且不是一般的關係,可能是至親之人,也可能是生死之交,過命之友。


    於是昨日晚間,我將她叫過來試探了一番,盡管她嘴上沒有承認,也裝作毫不在意,不過她眼神遊動,手指不經意地放在錦袋上,在手中攥著揉著,我就覺得此事有戲。


    果真,她應了我,一同前去。


    其實就算是她與我同行,我還是放心不下,怕她是順著水好拿住我更多的把柄。


    在瀑布那裏,我眼她看著石頭的眼神,關切多於戒備,但又不敢讓我發現她的這份關心。我便覺得,這場賭注,我是贏了。


    “姑娘,既然是賭贏了,為何她還要出賣了你,說出了你的去處,害得你差點就去了監察司裏受罪。”小包子不解。


    姑娘笑笑,道:“這是我讓她這麽說的。”


    今衛掌與我本就沒什麽交情,若不是為了去看石頭,她定不會答應我前去,還要被懷疑去淨石潭有何不法的企圖。所以我也不指望她能替我遮掩些什麽,就叫她直接說出淨石潭好了。


    “若有人盤問,你照實說出我去了淨石潭,至於後麵的事兒,就由我來答。就算是有人過後細究,也算不上你說了假話。”這便是姑娘在回來路上,對今的交待。


    小包子仍就不解,“可是姑娘為什麽要交待出淨石潭,這不是把自己往坑裏推麽?”


    姑娘眼中狡黠一閃,道:“那路小可不就是一直想讓我去偷石麽,那就如了她的願。”


    交待出淨石潭,是為了石頭啊。


    盡管知道了他的名字是席殊,但哪有“石頭”來得親切。


    那日在潭邊發現了他,便覺著不對勁,深度昏迷,穢物滿身,麵色如雪,唇色青紫。這一切似乎都在告訴我,這少年是中毒了。


    當時心中便起了疑,這深山密林中人跡罕至,他是怎麽中的毒?


    誤食了有毒的山物?


    被仇人下毒後,又扔到這裏?


    雖誤打誤撞地把他救醒,但這石頭真是鹽淡不進,難以溝通,又加上我自身染上了極重的風寒,沒有心思再去想他中毒之事。


    直到我聽說他父母的死因,感到蹊蹺,才又聯想起他來。


    如果那天不是我碰巧遇到他,他是不是也跟他父母一樣,被人毒害了?


    興許是同一人所為。


    如果是仇家,為何不在他父母毒死時,一起把他做掉?那時他還小,下手更容易些。


    所以更有可能,此人的最終目的,不僅是石頭一家,還有那一潭的冬墨石。


    我既然要做冬墨的世妃,這樣的事自然要管。但是又不能親口將這事說出來,隻有借別人之口了。


    “所以,姑娘你就找了蘭溪公子,讓他替你把這些告訴給柳主母。”


    姑娘呷了一口茶,道:“小包子,隨了我,你的聰明也有長進了。”


    “可是蘭溪公子又怎麽知道這些事的?”


    姑娘慢條斯理,道:“說起蘭溪公子,這便是我的第二個賭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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