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沭,你不會沒有談過戀愛吧?”林稚開了一瓶啤酒。


    “恩…什麽?”沈沭挑了下眉,她避開這個問題。


    “呀,真的假的?”小董不可思議地打趣。


    沈沭有些疑怪,“難不成你們都談過?”


    “沒有。”兩個人異口同聲。


    她內心翻了個巨大無比的白眼。


    “可是…我們這類十天半個月都漂在海上的可以理解,你大學沒有談過嗎?”


    三個人都洗完澡出來吹風,此刻的遊輪十分安靜的停留在台邊。


    “沒有遇到過…想要擁有的。”她回答。


    沒有遇到過一個,可以真正讓她走著走著停下來回頭去看的人,她似乎對校園裏那些陽光的男孩不感興趣。


    拒絕派對和過度友誼,她是個很難接觸的人,成明是這麽評價她。


    “啊難怪,感覺這個東西是挺重要,馬上我也26了,再過幾年這行也幹不了了。”林稚眯了一口。


    “26還年輕。”她拍了拍她手臂。


    “我們的26不年輕了,至少在我們看來是荒無的幾年,可你怎麽說呢,在一有靚麗也有平庸的石頭裏,總是暗暗閃著光彩,如果是暗暗的,很親切,大放異彩的話也合情合理。”小董用盡力氣去比喻她。


    這樣的話反而讓她有些沉重,但隨遠處的風吹來飄散去了。


    “其實我談過一段…”她小聲嘀咕。


    “什麽什麽!”兩個人本來走回去,又耳朵尖兒地折了過來。


    “隻能說有過一小段,不算戀愛的戀愛。”她咬嘴。


    “什麽意思?”


    “就是…雙方明確了卻又沒有明確重複的關係,但我們都很清楚的知道這個事情的存在。”她說的時候,胸前明顯的有些絞痛。


    這是為什麽…


    “喔…曖昧唄!”小董伸出中指對著海麵。


    “你看我們這一類工作做久了,什麽沒看過,聽也都聽得到,以至於對於愛情啊,男人什麽的有些透徹,把第一次的初萌托付出去總是帶著慎重和不願意的。”


    …


    半夜她望著門底那條縫透出來的亮光。


    有些睡不著,走了出去。


    她走到外廊,站在那裏想到了電影泰坦尼克號裏的場景。


    裏麵如夢如幻的奢華場景在這裏也正展現著。


    是利益場,她端著盤子總能嗅到一些味道。


    可以穿過岸邊望見整個外欄的外麵,擠滿了一片黑色閃著金光的東西。


    沈沭愣了,她站的高了一些,看見淺淺的水麵上搖晃著,克服恐懼後,再望。


    是一片車,這時已經是午夜三點,繁華的街道口依舊穿行著顯得格外熱鬧。


    碼頭停滿了車子,似乎是有規律的,顯得格外氣派的她沒見過的車。


    一些人影開始出來晃動,沈沭驚奇著,仿佛做了一個夢。


    事實上,第二天她醒來的時候,確實是這麽以為的。


    六點多就上船的賓客,擠了一半的旅客,這次是郵輪和輪船公司的合並合作。


    有一半是去靠近南亞的旅客,會中途下船,這些多半是身份特殊些了,社會地位尊貴。


    沈沭是晚批次的,她晚上值夜勤,這會兒還在補覺。


    她睡不著了,出來偷偷看看。


    不像以前那樣大批的擠上來,依舊是客滿但三三兩兩的上來,十分有體麵。


    到最後的時候緩緩走來一批人,穿著西裝,也有休閑服的混雜,臉色似笑非笑。


    他們不顧勸阻的吸著煙上來,有許多戴著帽子,幾個拿著行李。


    一行人在人群裏顯得尤為特別,步伐輕盈有力。


    大多都十分英俊高大。


    整個上午並沒有十分吵鬧,反而在將近中午時有些安靜。


    整頓客人入住期間,沈沭要負責與以前不同的工作。


    她要跟著賓客上樓,和購物區的人員交接陪行。


    遇到語言不通的第一時間跑過去。


    “哎這個還沒修好嗎?”總務的聲音在六樓附近響起。


    整個郵輪新加了一幫專業樂隊人馬,無論是整個的音響效果還是氣氛都是極好的。


    她們在試音,專業的歌手直接穿了禮服來。


    “讓我看看?”沈沭在圍著的一群裏擠了進去。


    她看見鋼琴整個被翻開,嶄新的外殼和內部都是極好的。


    可就是有些音有些奇怪。


    “你學過嗎?他們說這個不太好使,昨晚剛搬上來的。”總務一頭煩悶。


    她學過鋼琴,於是點了點頭。


    “他們是專業的,鋼琴時間久了有這些問題也正常,調整一下演奏曲目就好了,避免這些音。”她一個個按了下去。


    於是幾方人都開始商量排練起來。


    總務喊了她到角落去。


    “你會唱歌嗎?”她抱著猜測的語氣。


    沈沭不知道自己該回會還是不會。


    “在大學選修過音樂,五音還可以。”


    “彈鋼琴的那兩位都晚上才到,等他們來了估計也不夠時間,船七點就開了。”


    總務有些焦躁。


    “這次所有的東西都花了蠻多錢,等她們上來負責後麵幾天的好了,經理說還要讓我們乘務人員出一個迎賓節目,我心想這也都忙著呢,你上去唱首歌,到時候讓她們排好鞠個躬就好了。”


    沈沭下意識搖了搖手。


    “我並不專業,我覺得…”


    “沒事,你等會去趁她們有空的時候去撮合撮合就行了,是放在最後的散場環節。”


    …


    可惜她這一天都沒有空去撮合。


    總是想到這個事就慌亂的不行。


    手上又停不下來。


    林稚和小董可察覺不到什麽,隻聽說她帶頭負責表演,過來不痛不癢的問了幾句就走了。


    這會子都太忙了。


    中午都是散流輪餐,賓客到大廳有需求可以自己選擇。


    “嘿。”對麵伸了個手和沈沭打招呼。


    沈沭點點頭,他吃了點東西又回到船艙裏去。


    “辛苦了。”


    沈沭敲著他,一身製服。


    一回頭那兩個丫頭又圍過來了。


    “咦—你和小驍有什麽事發生呢!!”小董用小指點點她。


    “你們想多了!”她一把呼開。


    “哎林驍人是不錯的,他也不像別的男乘務那樣天天沒事就上來油嘴滑舌和樓上那些玩的近,也不是呆呆的人,還蠻有趣,又帥的很…”


    “你是不是喜歡他?”沈沭看向小董。


    對方笑著說怎麽可能,看見沈沭繼續認真嚴肅的盯著她,她有些惱了。


    “哎呀真是的,你怎麽覺得?”


    “因為你的眼神,出賣了你。”沈沭淡淡回答,拿著盤子走開了。


    留下發愣的小董和看戲的林稚。


    眼神從來都不會出賣一個人,而人本身是會的吧。


    她忙的時候又開始想心事了,腦子裏重複這句話。


    晚上宴會正式開始


    沈沭像往常一樣重複著工作。


    她沒有去對場次座號,直接上去忙了。


    一盤新鮮出爐的具有經典特色的中餐。


    她端出去的時候在想,什麽人啊多久沒有吃過中餐了了居然點這個。


    奇怪的是一連八九個都是,平常實在很少有人點炒飯。


    大廳裏的燈光並沒有那麽明亮,可以說是和往常大不同。


    漂亮的大吊燈天花上,那些隆重教堂圖案在光色下旋轉著。


    高台那幾排單座上的男人,她看見好幾回了,是今早看到的麵孔。


    “幾位的骰子。”她挪開酒瓶。


    剛轉身碰上一聲響指,往後退了一步。


    “哎—”她灑開了盤子裏的酒。


    踩到了座椅上的一雙鞋。


    “抱歉。”她彎了個腰正要離開。


    突然被拉住了腰帶。


    她瞬間有些不開心,眼睛淩厲地看向那個人。


    對方眼神卻似地痞流氓。


    她猛得轉身,撞進了一個懷裏。


    “嘶—”鼻子有些疼。


    抬頭一看,開著領口的黑襯衫,脖子上戴了一圈金項鏈。


    “嘿!”對方擋住她的路。


    逼得沈沭以為又是個流氓。


    “美妞,是你啊。”


    她抬頭再定睛一看,是那天在吧廳給她小費打趣她的男人。


    對方走過去朝向拉著她腰間裙帶的人。


    不知為什麽那人突然有些慌張的跑開了。


    她猜應該是個異常凶狠的眼神。


    轉過身,又是笑嘻嘻的麵孔,但卻笑得十分英氣。


    “你叫肖巴是吧?”她問著,眼睛向四處瞥著,以防被總務看到偷懶。


    “看來對我印象很深嘛。”


    那天晚上之後,隔天她一早到賓客房門前整理床鋪,在過道上推車正好撞上一扇打開的門。


    對方也是他,他兩手空空,單拎起一件外套在肩上似要走了。


    “真巧,是你啊美妞。”


    她皮笑肉不笑地打了個招呼,對方也就靠在門上看了她一會便走了。


    “明年再見。”信誓旦旦說著。


    她現在明白了,確實是再見。


    沈沭找了個理由要去忙。


    對方朝她笑笑,走回位子,她聽到他在聊天。


    剛坐下就是一片笑聲。


    “算了吧。”


    突然她聽到一聲聲音!那麽熟悉的…


    她猛得回頭,大廳裏都是人,她朝向剛才那人的方向,但沒有看見什麽。


    或者說,她沒有看見什麽期待的東西。


    但是那一瞬間,確實有一句,沉穩有力富有磁感的聲音。


    離她很近,可她發著愣推著車越來越遠,剛才似乎就在腳邊的感覺漸漸消失。


    她老是這樣神經兮兮的在敏感什麽呢。


    整個大廳在熱鬧的響著聲音不同的角落發出來的。


    她從方才的那個場號出來回到普通遊客場,就毫無動力。


    好像有什麽一直在阻撓她的心情似的。


    晚宴過半,音樂開始奏響。


    她也有空到後麵休息,用手機查歌詞。


    按照記憶抄了下來放在口袋裏。


    她朝外麵看著,中間有人們在跳舞,舒適的音樂進行著。


    “小沭!出來換衣服了。”


    林稚嚇了她一跳。


    她走出去,看到總務在遠處跟她笑著點了點頭,一副完全相信的樣子。


    她欲哭無淚的走去換衣間。


    也算是給她準備的小裙子嗎。


    其實她本來打算換身簡單的白t牛仔褲上去舒適些。


    …


    音樂慢慢奏著,突然停了下來。


    “各位,歡迎大家選擇麗星,麗星一直用最熱情和真摯的態度對待…”經理上台演講


    “今天也是我們輪船上的乘務人員的生日,十年前的今天我們陸續迎來了她們,去年在船上度過的新年最後一趟…”


    沈沭被拉倒紅簾後麵,這是正後方。


    她有些緊張,林稚卻以為她想上廁所。


    “讓我們欣賞下麵這一首歌曲。”


    “加油!”兩個人笑得合不攏嘴。


    轉身馬上去找個好位置觀看。


    沈沭呼了口氣,走上台。


    燈光暗了下來,匯聚在響酒吧小台上一般,下麵的人目光在她身上。


    她有些找不到台階,將裙子拉了起來。


    這是一身很簡單的磨砂開叉裙,將她的身材包裹的到位,顯露的完美。


    她拿起吉他,坐下來的那一刻,腿上的裙片往兩邊開去,露出白皙的腿。


    席間一陣男性的語氣壞笑。


    彈指幾個音,一小段吉他的開段。


    世界安靜了下來。


    她的聲線有幾分清冷,旋律幾乎流暢地唱著這首大學時的歌曲。


    歌詞在她先前的口袋裏,隻能憑腦袋去回憶了。


    可她越回憶,卻越不自覺閃過一些畫麵。


    絢爛的煙火下,穿著和服的她和身後西裝男人,她似乎是和他對視了嗎,嘴角的笑容大概也是美好的。


    隨著星光點點的,在她的指尖抖動。


    她的眼眶有些發白,看不見了一樣。


    這首安靜的藍調小曲被她半清唱的處理了。


    她像一隻靈鳥,婉唱著,慢慢達到高點。英文歌詞的最後,那句“如果這是美夢成真,我為什麽感到自己快要沉沒。”


    微弱的氣息留在空氣中的,是一絲清香。


    她睜開眼,不自覺得聞著,像是一股雞尾酒和威士忌的混合。


    恍然的,夢醒了,她在無數次的心絞痛裏度過。


    清醒的她上了一段無聲的彈奏,變得輕快讓人抵抗不住的,承接著前麵的歌。


    閉合。


    兩聲幹脆的掌聲帶頭響起,沈沭望過去,卻看到一片黑。


    台下響起了雷鳴般的鼓掌,好像沒有人忍心打斷她。


    你看,原來你也是需要共鳴的。


    她不知道的是,在某個角落的椅子上,翹著腿晃著酒杯的手上一根手指不禁一直顫抖著,莫名的,止不下來。


    隻能挪下來按住拇指上的扳指,摸索著,薄唇輕輕開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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