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沭生於江南的一個小鎮,出生的那天是六月的炎夏。


    她本該去學法律,可她太懦弱自認不夠格成為一名律師,她也沒有想過夢想。


    所以她努力的爬向製高點,讓自己變得優秀而可以選擇。


    足夠選擇以至於不再重蹈十三年前的那場噩夢,那個讓她背井離鄉一個人獨居的孤獨。


    可是有一天她回來,所有的驕傲卻被毅然摧毀,她本身就沒有驕傲,都是骨子裏的自卑穿了一件漂亮的皮囊。


    原來千百次告訴自己不顯露不鋒芒畢露的人也會被卷進黑暗的世界。


    金錢社會和一個叫申懷贖對男人,教會了她成年後真正麵對的第一課:所失去。


    …


    沈沭舉著槍,她對準了那個讓她做了一年多噩夢的男人。


    這是一個罪犯,沈沭告訴自己,她正拿著槍要製服一個應該受到懲罰的人。


    保安圍在船艙內外,方才她一路跑過的地方鋪滿了玻璃碎渣,她的高跟鞋已經脫離雙腳。


    腳底流著幾滴血。


    “給我放下。”一道不容拒絕的聲音帶著憤怒得在她耳邊響起。


    沈沭的後腦勺被抵上了冰涼的槍口。


    圍抱和三兩的人群中,又是一陣驚嚇。


    沈沭沒有回頭,肖巴也緊緊盯著她。


    “放下,都放下!二位!”幾個經理仍在勸說著。


    “再說一遍美妞,給勞資放下!”


    他的另一隻手本想彎住沈沭,卻被躲開。


    此刻兩人間保持一定距離,沈沭雙手仍然緊握著她隨時可以開槍。


    隻有一個人,從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過位子。


    他在沈沭跑向他時就毫無舉措,他隻是放下酒杯,和沈沭對視著。


    “怎麽都有槍啊…”人群惶惶不安。


    “她娘的,這女人是哪邊的?”對方派的一個青年男人欲往口袋裏掏點什麽被尊應伸手製止了。


    他咽了一口酒,仿佛毫不恐懼。


    周圍的兩人也一臉淩厲又沉穩得觀察著,在離尊應最近的距離內嗔視著沈沭。


    一個順手掰斷了椅子腿上的棍子作器物,動作是老練的。


    “沒事吧?”尊應問道。


    “沒事,看看這個女人要幹什麽。”胸前被戳進的胡子男人往臉上擦了擦血,半躺在沙發上。


    旁邊的兄弟也看了看他的傷口。


    “我要送他償命。”沈沭也不知自己是怎樣說出這個狠話的。


    實則當她真正站在他麵前時,是她這些日子以來從來沒想過的。


    “你敢?!”肖巴往前去。


    “再過來我按了!”她吼道。


    一些被堵在船外的兄弟幾人拿著槍站在外麵進不來。


    “別別別!!沈姑娘,有話好說,不要做這樣的事,傷害一船的人。”經理再三哭著勸阻。


    “我隻會傷害他!”沈沭強調。


    這句話足夠清晰得進入尊應的耳朵裏,她看到對方的眼眸暗了幾分,似乎是一種磨滅。


    “為什麽?”對方沉著得抬頭瞥她的槍。


    沈沭冷嗬一聲,“這個人!曾經是炸船事故的主謀!他間接殺了一個須臾的慈善老人!我來這艘船一年多就是因為你,失去的終歸要報應!”


    人群中麵麵相覷,幾乎是害怕得蹲地。


    “笑話!洛馬黨這兩年何曾炸過船,你到底是哪邊的!?”有人死死盯著她。


    “法律那一邊的。”她回道。


    一小會兒的死寂和對峙中。


    那個被她緊緊對著的腦袋往後仰去。


    “哈哈…”他笑著。


    聲音慢慢變大,笑得優雅又狂妄。


    停下轉頭看向沈沭。


    “可是法律,”他靠近沈沭的槍,“不一定站在你這邊。”


    沈沭往後退了兩步,有些暈眩。


    突然大廳一片黑暗,沈沭慌張得四周望著。


    隻是一瞬間再亮起時,尊應已經再次坐下,翹著腿正對著看她。


    “把路打開!”


    林驍走上大廳,一身藍色製服已經脫下,他手臂露出的,是和肖巴一樣的紋身。


    “駕駛艙被操控,船已經靠遊點擱淺了!”


    沈沭看到林驍有些驚訝,等到他走到圍著的一圈裏,關心的眼色對待尊應時,她明白了。


    “尊先生的人還真是多啊,個個都神通四海。”她諷刺。


    林驍嚴肅得看著她,絲毫沒有流露出之前的親切感。


    一幫兄弟也跟著進來了。


    “把他娘的這個女人給我扔進海裏去!”


    有人直接朝著沈沭走來。


    沈沭咬牙,看向尊應,她一把掙脫包圍,撲向對方。


    一瞬間,她撞進那個男人的胸前,兩人順著倒在了地上。


    一陣陣尖叫不斷四起。


    沈沭從充滿尼古丁的身下抬頭,側趴在他身上,將槍口對準胸膛。


    尊應沒有一絲恐懼,他試圖從沈沭的眼睛裏探索著什麽。


    但沈沭堅定的充滿恨意的眼神與他想得來路並不一樣。


    突得,她被迅速反壓,手槍被甩到旁邊,肖巴迅速撿起衝了過來。


    尊應牢牢掌錮著她的手腕,卻又沒有過力,用身子擋亞沒有讓衝過來的肖巴傷到她。


    沈沭感到眼前模糊,一片黑暗。


    她四肢無力,好像在一陣激烈動作後就會感應的發作麻藥。


    尊應眯著眼睛看著此刻又極度脆弱的沈沭。


    “酒裏有藥。”他道。


    洛馬黨的男人四目相對,往窗戶開了一槍,玻璃砰得爆裂。


    “是不是白營的人。”


    目標在服務生裏,過程是沈沭先前飲過的那杯酒。


    在沈沭昏昏沉沉的兩個小時裏,她感到自己被拖起抱走。


    扔在一間簾子後的地攤上,保安的腳站在簾子外守著。


    醫護乘客給她檢查了身體。


    等她再醒來時,外麵的狼藉已經有所恢複。


    經理和乘務人員都驚恐得看著她。


    “你是誰?你要幹什麽?為什麽會有槍!”


    她沉默著,被看守在了試衣間裏。


    她聽到外麵有聲音在和尊應的洛馬兄弟幫對峙。


    “你們為什麽又要帶槍!”


    “不帶槍就被你們這些犢子搞死了,她媽的一個來曆不明的女人在你們船上做服務生竟然不知道?”肖巴拍桌子。


    “她已經做了一年多了,按理說不該的,應該是有私仇。”


    …


    在尊應未說話的一段時間裏外麵寂靜了下來。


    沈沭抱著的身體不斷顫抖,忽然止住。


    她朝外麵喊道,“我要和那個人協談!”


    門外有晃動的腳步聲,他能聽到那個熟悉的聲音,開口說了一句響亮的“好。”


    …


    試衣間內,在門前圍著的保安人員,還有在裏麵的一圈男人,尊應站在中間。


    他們打量著沈沭,甚至想用槍來逼迫沈沭承認自己是什麽白營的人。


    “我不是什麽白營,我沒有被雇傭,不是殺手。”沈沭回道。


    她一字一句,都帶著淡定從容。


    “如果下午那瓶酒我沒喝,那現在暈的人就該是你了,想監視或加害你的人也該像我一樣得逞了。”


    尊應插著口袋,他靜靜聽著。


    “你就是申懷贖,是十字贖。”她盯著尊應肯定得說道。


    一群人有些疑怪得看著尊應。


    “她怎麽知道你那時的名字。”


    “估計是知道一半,申懷贖什麽的就沒聽說過。”另一個人回道。


    肖巴走道坐著的沈沭身邊,抬起她的下巴。


    “你別耍花招,告訴爺兒,你還知道什麽?否則…”


    沈沭甩開他的手,盯著尊應。


    “他應該什麽都知道。”


    尊應抬眸,眼裏看不透的神色。


    “我隻叫這一個名字,你聽到了?”


    他看著沈沭,那聲線,那眼睛,讓沈沭想起了在茶室裏的申懷贖。


    “我叫申懷贖,這是我的名字,用你所有的力氣記住。”


    她出神了,但很快又回來,一切都盡收尊應眼底。


    不可能在這艘船返程之前憑她一己之力送到警局,現在的情形也不能開槍,他是不是罪犯她不確定,她不能拿她的前途來賭。


    可是…他是不是那個人,她很確定。


    所以,要讓他受到製裁,而不是一時之勇。


    沈沭思索著,突然眼神柔和害怕起來。


    “對不起…我可能認錯了。”


    突然的軟弱和道歉讓一群人都有些意外。


    “認錯人?你騙誰呢?說!那群酒肚肥腸的老頭讓你做什麽?他們想翻船是嗎,敢在這裏動手腳,監視了這麽些天。”


    沈沭雲裏霧裏,她搖頭。


    “我不是,我隻是一個慈善家的員工,我受過他的恩惠這個老人前段時間被一團劫船的人害死,頭目和你長的一模一樣,姓申。”


    “那關於十字贖這個名字?”肖巴問她,想從她臉上看出撒謊的痕跡。


    沈沭半真半假得,“是警局查證的,那個人的腳踝處和你一樣有個十字架。”


    她說這話也在試探對方。


    幾個人並沒有說話,都看著尊應的臉色。


    他不語,隻是慢慢走到沈沭麵前。


    這時沈沭還不明白為什麽他們沒有讓他小心些,後來也是必然得她知道,無論是他們之中的誰,都不會害怕沈沭,因為他們是洛馬黨,更因為他是尊應。


    她料定在船上這群人也不會動手做什麽。


    沈沭湊近她,對麵幾個人有些防備得往前走。


    “我隻是想看看…尊少的容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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