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天,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對於袁紓來講,這二十天不過是在一個幽暗的地府中困頓,有吃有喝,有新交的朋友苗千千,也有舊案的追查,這個神女教除了三位聖女她未曾謀麵,其他人等都有了一個淺薄的了解。


    而對於袁紆來講,這二十天卻過得漫漫無盡頭,唯一的妹妹失去了音信,這不僅是家事,更是有關天祐國體的大事。花舞當然知道抓走自己的根本就不是什麽銀蓮,而是一個易容高手,那神秘女子易容和下毒的高超手段都令花舞目瞪口呆膽戰心驚。


    袁紛聽說了花舞的描述後,最先問到的問題就是:“她難道就是從一開始抓你進箱子裏的人?”


    花舞卻道:“那女子易容手段高超,語聲更是多變,有時似男人般粗啞,有時似孩童般稚嫩,我根本不知道她的本來麵目,即便從一開始就是她抓的我,我也無法確認。”


    袁紆關心的問題則更多更雜:“你這次被她抓走之後被帶去了什麽地方?見了其他人沒有?你是否還記得你們的落腳之處?”


    花舞的回答給了袁紆很多線索:“她是清早將我抓走的,點了我的穴道,直接將我帶到了一個普通的客棧當中,那裏並沒有什麽奇怪之處,看來也不過隻是她暫時落腳的地方,可在那裏她卻易容成了一個肥胖發福的中年商人,他雇來一輛馬車,直接將我拉到了濱河大道邊的一扇小木門旁,到了地方趕馬的便將我抱到了小木門邊,馬車剛剛離開,就有個人從小木門中將我抓了進去。那裏通往一個狹小的密室,密室中隻有那一個人,那人臉上一道長長的疤痕,十分嚇人,他看了看我,也不做聲,隻是躺在一旁沉默。我也不知過去了多久,大約到了午時左右,那神秘女子突然也來到石室中。她的樣子又變成了一個十分顯眼的異族女子,刀疤男子與她對談了幾句,都是我聽不懂的話,我隻記住了隻言片語,其中的意思,大約是打算將我送去一個什麽地方,可她好像已經找到了比我更好的女子來代替我,之後,那神秘女子便直接將我帶出了城外,正好遇到將我買賣到這安北來的王勞霸,一番糾纏之後,那女子似乎還有急事,便直接將我送給王勞霸了。”


    這些話中的信息實在太多,她不僅見過了風魂,甚至還差點被風魂帶進了那通向河道水晶宮的黑暗密道之中,據她所說,那神秘女子似乎是尋到了比自己更好的女子代替,才將自己隨意丟棄給了過路的人口販子,臭名昭著的王勞霸,可她沒想到,那神秘女子看中的替代品,居然會是袁紓。


    袁紆聽完了這一席話,立刻同袁紛一道尋到了那濱河大道上的小木門,可當袁紆他們一群人找到那石室的時候,卻無論如何也再看不出這石室除了通向濱河大道邊的小木門,還有任何的其他出口。


    清歡急得每天都在抹眼淚,袁紆看在眼裏,更急在心頭,蘭川城方圓十裏之內的地界,已被袁紛手下調來的近衛軍搜了個遍,卻依舊找不到袁紓的蹤跡。直到有一天,官府衙門來報,在蘭川城外五十多裏的荒山老廟中發現了成堆的屍體。


    那成堆的屍體中,袁紛一眼就看到了那傲氣過人的虎頭槍張天,其中唯一的一具女屍,則是那本該妖嬈嫵媚的異域美女銀蓮。


    吉祥殿中人聲鼎,每個人都大聲叫嚷著自己與神女教之間的血海深仇,可令袁紓覺得好笑的是,這一眾武林豪傑,卻始終沒有一個人敢當先出手,或許他們是害怕這個神秘教派的極端手段,或許是忌憚這眼前的黑衣老嫗功力深不可測。眾人都知,雙拳難第四手,若大家夥一同衝上去,必能生擒了這老嫗,但衝在最前麵的人,一定會身受重傷,衝在最後麵的人,則能向小郡主邀功,或許美名遠揚,就此為自己的幫派立下汗馬功勞,是以,眾人雖然都想將老嫗殺之而後快,卻都一邊罵一邊瞧著殿內的形勢,誰也不願做那第一個身先士卒的炮灰。


    袁紛大概也沒想到眼前的局麵,她和林鐺兒坐在眾人的最中間,臉上帶著無奈的苦笑,在又一陣叫罵的熱潮退散時,袁紛終於開了口:“老婆子!你要聽這債務,大家已跟你說了個遍。本郡主也有話問你。”


    黑衣老嫗平靜如水,道:“難道我神女教還取了王家貴族的性命?”


    袁紛道:“你這喪心病狂的絕世惡魔!你謀害的密探與捕快,本郡主都可以暫做忍耐,但你不該殺了那許許多多無辜善良的江湖子弟,他們本是我安北的棟梁之才,未來更有可能為了這大好江山而建立功業,他們本該死在戰場上,死在驕傲中,但你,不知你出於何種目的,竟讓那許多的人無辜枉死,這件事,你若不說個清楚,我們今天必會叫你碎屍萬段,教毀人亡。”


    她口中的詛咒十分狠辣,但跟在那一串替天行道的措辭之後,在場的人無不聽得熱血沸騰,眾人的目光中都流露出對這位巾幗不讓須眉的小郡主的崇敬。


    苗千千卻已要站在寶座的背後急瘋了,她口中小聲嘟囔道:“這中間到底有什麽誤會!咱們仙境的人絕不是她口中的窮凶惡極之徒,為何她要如此詛咒於婆婆。”說著她便要挺身而出。


    可袁紓豈會容她打斷當前的局麵,她從後背上一把扯住了苗千千的身子,猝然點住了苗千千的穴道,看著苗千千那張圖案精致的麵具下露出的驚慌失措的大眼睛,袁紓輕輕道:“你莫急,看看婆婆如何解釋,此刻咱們出去,不過是添亂而已,那些人並不會相信我們的一麵之詞,與其冒失莽撞,不如等場麵一觸即發時,我們再出去力挽狂瀾也不遲。”


    苗千千輕輕道:“好吧,婆婆的確比我強得多。”


    話還未說完,袁紓的耳邊突然傳來了一陣淒厲而刺耳的笑聲,黑衣老嫗不知何故突然大聲狂笑起來,道:“不錯,在座的各位,所說的這些罪行,老婦都承認了。你若問我神女教為何濫殺無辜,老婦隻告訴你一句話,我神女教行事本就無章法可言!我們的教義,便是毀掉這世上所有人的家庭!我們要的,就是血流成河,天下大亂!”


    此言一出,殿中的眾人已被激怒,個個咬牙切齒揮拳拔劍,連圍在殿旁的侍女們都紛紛亂了陣腳,她們好像也如苗千千一般,黑衣老嫗的話並不符合她們對自己教派的認知。袁紛看了看周圍的情況,心存疑慮,她沒想到這老婦承認得如此痛快,又解釋得如此無情,這世上真的有這樣不顧一切隻想毀滅人間的殺人魔頭麽?


    而對這些話語反應最大,最為驚訝的,還要數袁紓和苗千千,苗千千的眼中寫滿了難以置信的痛苦之色,袁紓則整個人身子都怔了一怔,這神女教當真是無惡不赦的邪魔異道?那些無辜死去的人牽扯進的命案,當真就是眼前這與世隔絕的世外仙境一手策劃?


    眼看著大殿中站成劍陣的宮裝少女們失魂落魄,不少人已看出這是個絕佳的出手機會,但眾人畢竟還在猶豫之間,大殿中已有人一馬當先出手道:“大家都是我趙光回找來的,你們不肯先出手,趙某人卻已忍無可忍了,無恥魔頭,快快還我兒命來!”趙光回說完便反手拔出長劍,一掠而出,劍尖直指寶座上的黑衣老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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