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在除掉太平公主勢力之後,成為了大唐的新一任的真皇帝。信心滿滿的李隆基決定開創太平盛世,恢複“貞觀之風”,一朝天子一朝臣,李隆基當然要用自己的人。政變之後,便把以前因為自己被流放在外的心腹舊臣召回中央,接受冊命。


    於是在朝堂上宣布新的宰相人選:“封劉幽求為徐國公,升為尚書左仆射,同中書門下三品。封張說為燕國公,升為中書令。”


    兩人跪著接過高力士手中的冊命書,對著龍椅上李隆基三呼萬歲,李隆基似乎很滿意對群臣說道:“如今國家多難,僅憑朕一人的努力是遠遠不夠的,你們也是這個國家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希望你們能和朕一起開創盛世,恢複太宗時的風氣!”


    台下的大臣們見此也紛紛跪下“臣等一定全力輔佐陛下!。”


    以劉幽求和張說為例的功臣,以及曾經政變的謀士,都在這個時期得到了很大的提升,雖然沒有像先前兩位升為宰相,可是在朝堂上也是非常積極的。


    可是在兩三個月之後,玄宗卻發現功臣們不適合輔佐自己,兩派人往往因為一兩件小事當著自己的麵在朝堂上吵得不可開交,誰也不讓誰。而高力士也告訴玄宗,大臣之前相談甚少,跟別說八九品的小官,那更是不敢往劉幽求身邊湊。這樣離心離德怎麽能幫助玄宗呢?而且和功臣宰相共事的這段時間,玄宗發現他們的經驗也不足,長此以往,很可能成為自己治理國家的障礙。


    與此同時,太上皇李旦突然病重,忙於朝政的李隆基並未抽空去看望自己的父親。隻是吩咐高力士派人小心照顧,除了高力士的人在李旦塌前晝夜侍候,還有一個人也在,那就是太平公主。自從上次從太液亭回來,李旦身體就出現了狀況,整日頭暈目眩,整個人已經離不開床了。雖然有禦醫診治,卻沒什麽效果,身體一天比一天差。太平聽說哥哥病了,就一直在李旦身邊,起初還有人攔著公主不讓進,可是被李旦教訓過之後就再也沒人阻攔。


    消息傳到玄宗耳朵裏,心裏可不好受了,“高力士,你說朕是不是該防著公主和父皇見麵?朕好不容易掌權,怎能再被拉下馬,這江山豈能再交於他人之手。”


    高力士卻不以為然的回答:“臣看未必,公主失敗已不是一天兩天,天下皆知現在您才是真皇帝,如今太上皇病重,作為妹妹去照顧是說的過去的。這份多年的兄妹情,陛下要忍心斬斷嗎?”


    “朕知道,可是這樣朕確實不放心。這樣,你在父皇身邊多安排一些護衛,首先要保證父皇的安全,你讓人留意他們有沒有討論朝堂上的事,千萬別起什麽禍端。”既然皇帝吩咐了,高力士也不敢不遵從,仍然加強了李旦身邊的防衛,也限製了太平的進出。


    李旦近幾日沒有看到自己的妹妹,同時也發覺自己身邊的人被換掉了,心裏很不是滋味。於是抓住一個小宦官問個清楚,


    “你們是誰安排過來的?”,小宦官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用顫抖的聲音回答道:“是...是高公公,讓我們...照顧您,還...還有...”李旦有些不耐煩,“還有什麽?”“不讓您...和公主接觸,擔心您和公主...會威脅到陛下,所...所以我們才一直守在這裏。”


    得知理由的李旦勃然大怒,怒吼著將宮人遞來的藥盡數摔在地上:“逆子,這個逆子!”,說完吐出一口鮮血,把周圍的人嚇壞了,一個個跑出去叫禦醫。


    高力士急急忙忙找到在花園散步的唐玄宗,“陛下不好了!太上皇他怕是不行了!”


    玄宗管不得身後的妃子急忙朝李旦的寢宮跑去,隻見李旦躺在床上,奄奄一息。花白的胡須上沾著幾滴血,臉色蒼白。玄宗跪倒父親床前,扒開床邊的所有人,握著父親老手說:“父皇,您再堅持一會,太醫馬上就到!”


    “您想見姑姑是嗎,已經派人去傳話了,這會應該快到宮門了。”一旦用盡全力甩開了兒子的手,腦袋偏向一邊,不滿的回答他:“你撒謊!你根本就沒人派人去找她,事情過去這麽久了,你還防備著她。”氣衝心頭,李旦一口血吐了出了,咬著牙對兒子說:“我要親眼看著你派人去找她,否則,否則...“又是幾聲咳嗽,誰都看得出來這個老人挺不了多長時間。


    無奈之下,玄宗隻好妥協,回頭對高力士說:“去請公主來。”“奴才遵旨。”聽到兒子發話了,李旦的情緒才逐漸穩定下來,但仍大口喘著粗氣,睜大了眼睛看向門口。自先天政變結束以後,太平就被玄宗一紙詔書關進了感業寺,在那思過,算起來也有一年多了。但凡有重大節日,玄宗還是會傳旨命人把太平接回家和兒女團聚,宮裏舉辦宴會,也會有她的席位,畢竟,妹妹是哥哥活著唯一的念想了。


    現如今,自己快不行了,這唯一的念想不在身邊,是那麽的不甘心。


    高力士帶著人騎著快馬趕到了感業寺,見到了太平,簡單說明情況後,太平也騎上了馬跟著高力士一行人離開了。可路程來回是需要時間的,很可惜,李旦並未能在最後一刻見到太平。


    “啟稟聖上,公主到了。”太平提起裙子快步跑到哥哥窗前,觸摸到的卻是哥哥冰涼的雙手。看著已經離去的哥哥,以及他那蒼白的臉,太平忍不住流下了眼淚。“現在你滿意了,你的目的達到了,恭喜你啊,你可真是個孝子。你把我趕去感業寺不就是為了不讓我見太上皇嗎,害怕我們對你造成威脅。”太平轉過頭看向玄宗,“你就那麽自卑嗎?擔心兩個手無寸鐵的人會阻礙你的皇權霸業?”


    太平站起身走到侄子麵前,整理好了語氣,想要嘲諷他,說:“即使沒有我的幹擾,皇帝登基這麽久的治理成果在哪呢?你毀了我薛郎的墓不說,還毀了婉兒的墓,你就是這樣做皇帝的嗎?死者為大這個道理,難道皇帝不懂嗎?婉兒是我的人不假,可薛郎又犯了什麽錯?不懂尊重的人,虛偽!”說完揮揮袖子便走了。


    玄宗沒有回答,待太平走後他才召來高力士讓他吩咐下去處理好太上皇的後事。


    自己即位以來,無論自己如何努力,朝廷始終是離心離德,上下無法統一。既然父親已經死了,太平遠離朝廷已久,殘留勢力也被自己消滅幹淨,對自己已經構不成威脅,遂下旨讓太平回到家中,同兒女們生活在一起。


    回家後第一天,家中所有的仆人丫鬟都聚到了廳堂,規規矩矩跪在地上,向女主人行禮:“恭迎太平公主回府。”太平甩甩袖子,坐到椅子上,說道:“大家請起吧,有日子沒見了,大家可還過得安穩?”


    “回公主,大公子很照顧我們。朝廷幾次三番派人來找茬,大公子都保護著我們這些下人不受傷害。逢年過節,也有給我們賞賜。”老廚子說道。“老楚你也是我這府裏的老人了,保護你們是應該的,說起來我還真想念你的手藝,不知今日可否有幸一嚐呢?”


    做廚子的最好聽有人說愛吃自己的飯了,這讓老楚興奮不已,連忙說:“公主您休息著,我們這就回廚房去。”老廚子帶著廚房的人先走了,剩下灑掃的下人們,又問起太平來:“公主您這段日子過得還好吧?”


    “感業寺的清苦尚可忍受,倒也讓心裏平靜。大公子在何處?”“大公子出門辦事了,一會兒就回。”“見著大公子回來,告訴他立刻來見我,大家都別在這杵著了,都下去做事吧。”把下人們支走,太平坐了好一陣兒,起身去了後院。


    自己不在的這段時間,後院的盆栽已經長大了不少,看樣子是被人精心修剪過了。盆中的鵝卵石也裹上了一層青苔,藤蔓上的葉子還有幾顆晶瑩的水珠。不知道為何,越是看著這些青翠的盆景,越覺得冷清。從門庭若市到門庭冷落,太平實在是經曆了太多太多。


    “母親回來了。”“過來坐下陪我說說話。”母子倆坐下,“是因為太上皇病逝才把母親從感業寺裏放出來的吧?”“你的消息還挺快,說的沒錯,哥哥也算盡了他最大的努力保我活命。現在他死了,對皇帝沒威脅了,而我早就被切斷了與朝廷的聯絡。從前那批支持我的人也被趕盡殺絕,想要東山再起也不可能了。”


    太平似想起了什麽,趕忙追問:“婉兒墓被毀是什麽時候的事?”“母親怎麽想起她了?”崇訓不解的問道。“你直說便是。”“在母親被壓入感業寺後兩個月,不過三個月後又稱要整理婉兒的詩,製成詩集。”“你父親的墓你知道嗎?”“是,聽說過一些。世人皆傳公主敗了得罪了皇帝,昔日同公主交好的人也不得善終。”


    “不過是因為婉兒的墓是我出資修建的罷了,竟還毀了薛郎的墓。真是可悲啊!”


    “母親既已回來,就不要再想那些事情了,不如趁此機會好好休息,遠離那些紛爭。”“這是自然,這些日子真是辛苦你了,家裏沒出什麽事吧?”“皇帝派人來過幾次,把家中的財物搜繳一空後便沒有再來了。”“讓他拿去吧,雖然奪了你們的實封,但憑我的實力,這麽大家子人我也養得起。”


    “母親不必擔憂,咱們家的生意我還繼續維持著,衣食住行都沒有大問題。”“那我就放心了,連夜回來,我也有些累了。”“那母親先回房休息吧,我去處理府裏的事了。”“好。”


    兒子剛走遠沒幾步,武攸暨也過來了。“你回來了。”太平看他一眼,答道:“嗯,剛回來。”太平見武攸暨一身常服的打扮,好奇的問:“你這是從哪回來的?”“去幾個武家後輩家裏,馬上年底了,去走走過場。”“真是辛苦你了,我回屋休息了。”說完徑直離開了。


    轉過年來,玄宗下旨改年號開元,表示大唐要翻新篇章了。雖然玄宗有勵精圖治的決心,但朝廷裏能提供真知灼見的人寥寥無幾,這令玄宗十分苦惱。改了年號沒幾天,玄宗把整個朝廷挪回了大明宮,朝會依舊在含元殿舉行。這日散了朝,玄宗回到紫宸殿,指了指幾案示意高力士把折子放在幾案上。隨後高力士為玄宗點上了蠟燭,使殿內更明亮。批閱了幾份折子後,玄宗停下了。高力士覺察出了不對,上前詢問道:“聖上散朝回來奴才就覺得您心事重重的,有什麽事不妨和奴才說說。”


    玄宗合上手裏的折子,看向高力士,問:“怎麽樣才能當一個好皇帝。”“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父親在時,常常向他請教國家大事,可他總說自己不該當這個皇帝。做皇嗣和親王倒讓他學到不少的東西,看著則天皇後作為一個女人如何走上權力巔峰,並且牢牢的控製國家十五年。見證國家的大起大落,還談起太平公主,說公主當年差點嫁去了吐蕃,高宗自然是舍不得的,就讓她入了道觀當女道士,畢竟是做給吐蕃看的,當然也就沒嫁成了。”


    “若公主真嫁去吐蕃,那日後的叛亂誰出手呢?聖上今日似乎感觸頗多。”“隻是批著折子想到這了。”“奴才倒是有個想法,不知聖上願不願意聽。”“你隻管說,就當是平民百姓聊天。”“聖上遇事不決,不如去請教太平公主,公主曆經四朝,經驗豐富,朝廷裏可沒有幾個大臣有這麽多閱曆和見識的。”


    聽完高力士的話,玄宗表情變得嚴肅,高力士瞧見了皇帝變了臉色,立馬低下頭認錯:“奴才失言了。”玄宗搖搖頭,很快恢複了平靜,對高力士說:“朕明白你的意思,要向公主求教總讓朕覺得不踏實。”高力士立馬接過話,說道:“聖上向昔日的敵人求教,才顯得您心胸開闊,不為過去的紛爭同公主斤斤計較。宰相肚裏好撐船,更何況您還是皇帝。”


    “等處理完這些折子,你就陪朕去一趟公主府吧。”“奴才遵旨。”


    高力士陪玄宗用完了午膳還替玄宗選了一身常服,兩個小宦官上前為玄宗更衣,“聖上要作富家公子打扮,這常服倒也不錯。要帶幾個侍衛一同前往嗎?”玄宗揮了揮手,說:“不必了,既是誠心登門求教,就不帶侍衛了。”“奴才是為聖上的安全考慮,不得不小心些。”“準備好了咱們就走吧。”君臣兩人一前一後出了宮。


    不知不覺兩人走到了公主府前,隻見公主府大門緊閉,高力士想要上前,立即被玄宗攔住了,“等等,朕自己去。”高力士識趣的退回到一邊。玄宗扯了扯自己的衣領,懷著忐忑的心情上前敲門。幾聲響動後,大門開了個縫,是門房的人,問:“這位公子有什麽事嗎?”玄宗對著門房的人行了個禮,答道:“在下李三,有要事求見你家主人。”門房有些疑惑,繼續問:“公子知道這是什麽地方嗎?”“知道,是公主府。”“我家公主吩咐了,不見客。公子請回吧。”“勞煩兄台替我通傳,在下真的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想要見公主。”門房撓了撓頭,覺得疑惑又為難,“行,你等等吧。”隨後關上了大門。


    等了一會,門房的人回來了,打開了門讓玄宗兩人進來,隨後立即關了大門。門房的人把領到前廳,太平已坐在椅子上等候這位李三。“下去吧”太平對門房說道。門房點了點頭退了出去,一命侍女端著兩杯茶放到旁邊的桌上。當聽到李三兩個字時,太平就猜到了來者是誰,遂對玄宗說:“李公子請坐吧。”玄宗坐下了,高力士謹守自己做奴才的本分,站到了玄宗身後。


    “公子姓李,家中排行老三。不知李公子有何貴幹。”玄宗猶豫了一下,還是開了口:“在下想求公主幫忙,求公主為在下推薦幾個可用的人,在下實在是力不從心。之前還能同父親商議,今日愈發覺得自己孤立無援,希望公主拋開以往的成見,為在下指點迷津。”太平笑了笑,答道:“公子求錯人也找錯了地方,朝廷每年選官都由吏部決定,官員的任免,考核,升降,調動都由吏部執行,這點您最清楚不過了。很可惜,公子的請求我怕是不能回應了,請回吧。”太平從容的的向玄宗做了個請的手勢,玄宗也無可奈何,隻好失望的離開。


    回去的路上,玄宗有些不悅,對高力士說:“你看看你出的主意。”“公子太心急了,昔日劉備三顧茅廬拜訪諸葛亮,請諸葛亮出山輔佐自己。您的肚量可比劉備要大,這才一顧,怎麽能放棄呢?公主也是性情中人,奴才認為公主是怕重蹈當年覆轍罷了。”


    隨後幾天,玄宗隻要散了朝會便換上常服帶著高力士出宮,秉著禮賢下士的態度到太平府上拜訪。前兩次直接就被門房的人擋了回去,直到第三次,門房才真正開門把玄宗迎了進來。等玄宗落了坐,卻始終不見太平身影,待一杯茶飲盡後太平才出現。


    玄宗立即起身對著太平行禮,太平也點點頭以示回應,並對門口的婢女說:“都下去吧。“眼看整個屋內就剩太平和玄宗二人了,才緩緩開口道:“我本以為第一次就足夠使你放棄,沒想到你還學起了三顧茅廬,本想著叫門房能擋就擋了。我要是再不開門把你請進來,倒顯得我目中無人了。”玄宗眼中放光,站起身對著姑姑深深鞠了一躬,說:“請姑姑賜教。”


    “記得被貶官的姚崇和宋璟嗎?”“記得,姚崇被貶為申州刺史,宋璟為楚州刺史。”“當時他們二人正主持著吏部的選官,若沒有因為我們之間的鬥爭而被貶官,兩人一定會有大作為。”“姚崇精明強幹,宋璟剛正不阿,兩人早年間的事跡朕也略有耳聞。”


    “皇帝已經做到了三顧茅廬,相信召回兩個刺史也不是什麽難事,親賢臣,遠小人是首要的。”“可是朕也做了不少日子的皇帝,始終沒有起色。““皇帝雖然辦事雷厲風行,但治理國家絕不能靠蠻力。不如先學學怎麽在大臣麵前樹立皇帝的威嚴如何?”“請姑姑明示。”“皇帝可知長孫無忌是怎麽死的?”“反對高宗廢王立武。”“這算其中一個緣由,長孫無忌和褚遂良執掌朝政大權,處處對高宗加以限製,可兩人忘了,他們才是臣,臣又怎能高過君。廢王立武隻是個借口,於是高宗借立皇後這一理由清除了長孫無忌和褚遂良,那兩人的下場可想而知,將那些反對自己的大臣貶的貶,流放的流放,隻留下了支持自己的大臣,至此高宗才真正親政。”


    “即使是自己的親舅舅,文德皇後的親哥哥,一旦妨礙了皇權,那點血緣親情根本算不了什麽,該殺就殺毫不留情。”


    “可長孫無忌也算是有功之臣。”“做皇帝可不能有婦人之仁,長孫無忌是有功勞不假,但他威脅到了高宗,準確的說,是威脅到了皇權。你當初集結岐王薛王,不就是因為我和幾個罪臣威脅到你的帝位了嗎。”“是,侄子受教了。侄子準備在驪山閱兵,也想再見一見姚崇,向他請教請教。”“既然皇帝已經拿定了主意,我也就不多說什麽了,你要有自己的治國之道,我的話隻能當作建議,殺人立威不是唯一的方法。”


    在太平府上坐了一下午,和她討論了許多事情,似乎又回到了過去。


    回到宮裏的玄宗開始考慮起驪山閱兵的計劃,便找來了自己信得過的一個大臣,劉幽求。劉幽求跟著玄宗一起出生入死也好幾年了,立了不少功勞,玄宗對他也甚是感激,讓他做了宰相。劉幽求應召來到禦前,玄宗見到他,對他說:“朕想要在一個月後到驪山下閱兵,你看怎麽樣?”“那臣就和郭元振一同商議,屆時拿個方案出來。”“就這樣辦吧。”


    郭元振,兵部尚書兼禦史大夫,曾助玄宗清剿太平黨羽。


    一個月後,按照玄宗的要求,郭元振組織了兵馬來到驪山,等待皇帝檢閱,旌旗就飄了五十裏,可謂聲勢浩大。到了驪山,安營紮寨,皇帝的營帳自然是在正中心的,仍由高力士隨行侍奉。深夜,玄宗正在營帳內休息,突然想起了什麽,隨即叫來了高力士。


    “朕命你去找姚崇,你去了嗎?”玄宗急切的問。“這麽重要的事奴才怎麽敢怠慢,奴才已經偷偷見過姚崇了,隔著幾個人頭,臣在人群中看到了他。”玄宗這才放下心來,“來了就好,明日朕一定要見一見他。”


    經過漫長一夜的等待,終於迎來了黎明。玄宗早早的換好了著裝,等著見郭元振的練兵效果。而郭元振也為了這天做好了準備,他一次又一次調整著隊伍,希望達到讓自己滿意的效果。郭元振提高了嗓音對陣前的士兵們喊話:“諸位將士,今天這場練兵有多重要我想大家應該知道,希望大家打起精神,一會兒會由皇帝親自擂鼓,就不再是我指揮了,屆時切勿亂了陣腳。”“是!”將士們的回答聲中同樣充滿了自信,震耳欲聾。


    正在這時,玄宗來到陣前,見將士們精神抖擻的樣子,心中暗自讚賞著郭元振。見將士們都準備就緒了,玄宗開始擂鼓了。驟雨般短促的鼓點,猛虎般矯健的風采。一切井然有序的進行著,至少是在意外發生前。


    士兵們沒有問題,倒是郭元振自己出問題了,在方隊中亂了陣腳,不僅如此,還影響到了其他士兵的節奏,致使方隊大亂,一下子就被目光犀利的玄宗注意到了。鼓聲戛然而止,士兵們也停下了動作。“郭元振何在!”郭元振慌亂的從方隊中走出,來到玄宗麵前,回答:“臣在。”“這就是你練兵的結果嗎?堂堂兵部尚書竟在士兵麵前慌了陣腳,傳出去我大唐軍隊顏麵何在啊?你讓你手下的兵怎麽看你,知不知道朕對這次練兵抱有多大的期望!”


    “臣知罪,是臣慌張了,總擔心出什麽差錯,所以才亂了手腳。”“難道在戰場上你也要這般慌張嗎,你把將士的生命置於何地?來人!郭元振陣前失儀,亂我軍心挫我軍威,有負尚書一職,拉到一邊去斬了!”斬字一出口,郭元振傻了,立即跪倒在地上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一旁的劉幽求趕緊跪下替郭元振求情,“請聖上三思,郭尚書此舉屬無心之失,郭尚書不是不看重這次練兵,臣看他是太看重了,想著怎樣給聖上一個滿意的交代,正因為這樣他才不小了失了分寸,聖上請寬恕他吧。”


    既然有人求情了,玄宗也不能不給麵子,順著劉幽求的話接著對郭元振說:“朕可以免了你殺頭的死罪,但是這兵部尚書是不能當了,即日起免去郭元振尚書一職,流放新州,退下吧。”郭元振灰溜溜的走了。玄宗本想借著殺郭元振立立威的,沒想到劉幽求會站出來求情,可是他想要的效果沒達到,隻好再找個人出來受罪了,於是又望向了軍隊,問:“負責這次練兵軍容的是誰?”


    “臣,禮部代理尚書,唐紹。”“禮部代理尚書唐紹,督導不利,致使軍隊軍容不整,有失軍隊威儀,拖下去,斬了!”這次沒人再站出來求情,唐紹對著皇帝磕了仨頭,站起身跟著士兵下去領死去了。須臾間,兩個尚書,一個掉頭,一個流放,搞得軍隊更加惶恐不安,都害怕再出什麽差錯,使自己人頭落地。


    結束了練兵,玄宗坐在營帳中叫來了高力士,高力士一走進營帳就支走了門口的侍女。“聖上。”“唐紹的事找人告訴他的家人,務必替朕去安撫好他們的妻兒。”“奴才遵旨,奴才已經替您找來了姚崇,聖上要見見他嗎?”“快請他進來。”


    高力士退出帳外,透著光玄宗看到了兩個身影,不一會高力士撩起簾子姚崇走了進來。此時的姚崇已經六十二歲了,兩鬢變得花白,眼角的皺紋也深了,一個幹瘦的小老頭形象出現在玄宗麵前。玄宗見到他立即站起身,走到姚崇麵前,可姚崇恪守著做臣子的本分,見到皇帝還是要行禮問安的。


    “臣,姚崇,參見聖上。”玄宗見他彎腰起身不便上前扶住他,“好了,免禮吧,來,快坐。”兩人一前一後坐下,玄宗還親手為姚崇斟茶,這是高力士之前就準備好的。姚崇接過這杯茶一飲而盡,讚歎道:“真是好茶啊。”“朕特意人去尋驪山的山泉水泡的,品著有一絲甘甜。”兩人像許久未見的老友,無話不談,從姚崇走後的姑侄鬥爭,到最後發兵平叛,種種細節玄宗都和姚崇聊了一番,可當玄宗提出讓姚崇回朝廷當宰相的時候,姚崇猶豫了,遲遲不肯給玄宗答複,“臣早已習慣了這外放的日子,做個刺史也挺好的,能經常和老百姓們在一起,對了解基層有很大的幫助。”


    聽姚崇這麽說,玄宗也不肯放棄,明白姚崇當初是因為自己才被貶到地方的,於是放下了皇帝的架子,誠心誠意的向姚崇道歉:“當初,朕也是不得已才做出那樣的決定,如果不能保全自己又怎麽能和當時權傾朝野的公主鬥下去。這件事,是朕辦錯了。”“過去的事就別再提了,傷感的很。您今天不也一樣是皇帝嗎?那劉幽求,張說等人,那也是有才華的人,就說張說吧,寫詩寫文章,朝中又有幾個人能比得過他?”


    “劉幽求張說兩人表麵上和和氣氣,背地裏勾心鬥角,能為朕提供真知灼見的人少之又少,所以,朕就想起你來了。實不相瞞,朕是去了公主府求教了一番,公主建議朕重新重用你,而朕本身也有意讓你回到朝廷裏來。”姚崇隻是故作不接受,見皇帝這般誠懇,也就應下來了:“能得到昔日對手的肯定,看來這刺史也沒白做,可是聖上,您想要我回到朝廷,可要先答應我十個條件。”


    好不容易看到一絲機會,玄宗趕緊答應下來,說:“隻要您肯回到朝廷給朕做宰相,多少條件朕都答應。”見玄宗這般期待,姚崇仔細給玄宗分析了從武皇後時期到他親政這幾十年來朝廷的變化:“武後時期多用酷吏,以嚴刑峻法治天下,因此出現了許多冤假錯案,臣希望聖上為這些冤案平反,更希望聖上多施仁政。朝廷兵敗於青海,卻沒有因此而悔悟,而國家內部百廢待興,臣希望聖上不要再貪圖邊功。近幾年來,有許多大臣犯了罪卻因為皇帝的寵信而免去刑罰,臣希望聖上對這些犯了錯的寵臣依法處置,以示公正。武後臨朝時,多由宦官傳達命令,致使宦官勢力膨脹,造成了惡劣的影響,臣希望聖上不要讓宦官參與政事。不管是名門望族還是公卿百官都有送禮的習慣,臣希望聖上除了國家賦稅外一改拒絕收禮。外戚因身份特殊常常幹政,致使朝政混亂毫無法紀可言,臣希望聖上不要讓外戚幹政,也不能任命任何官職。君臣間的關係,聖上一定要重視起來,希望聖上對大臣要有應有的禮節。中宗時有大臣直言極諫反對後宮和外戚幹政而殺了他們的事情,如今希望聖上鼓勵大臣直言極諫。武後時修金仙,玉真兩座道觀花費了國家不少錢財,臣希望禁止修建佛寺道觀。臣最後希望聖上吸取王莽篡漢的經驗和教訓,禁止寵臣專權。這就時臣的十個要求,聖上要是答應,臣就做這宰相。”


    姚崇的遠見卓識讓玄宗深感佩服,眼前這個老人竟有如此敏銳的目光和洞察力,欣慰的笑了,立即答應下來:“這十條朕都答應你,等朕回宮朕就命人把這十條寫下來貼在朕的禦座上。”話音剛落,姚崇便跪在地上向玄宗叩首謝恩。“高力士。”“奴才在。”“傳朕旨意,進封姚崇為兵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封梁國公。”“奴才遵旨。”


    “姚愛卿會打獵嗎?”“臣當然會了,臣年輕的時候常以打獵為樂,如今老了倒也沒有忘記。”“那姚愛卿隨朕一同去渭川打獵如何?”“臣,願往!”君臣二人帶著侍衛直奔渭川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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