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身後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阿瑝睜一隻眼瞥了一下,是阿玨,她已經起來了,昕兒幫她梳著頭發。再看看阿魏,四仰八叉的,一點好睡相都沒有。阿玨去她的房間給昕兒拿來一套衣服,對她說:“換這套半臂吧,活動方便些,那件宮女穿的裙子就別再穿了。”“多謝姑娘。”阿玨又給她拉起簾子,昕兒也迅速的換好了衣裳。是一件紅藍黃三色相間的坦領半臂,領口銀線繡著荷花,裙擺繡的白鶴和銀杏葉。“好了嗎?”“好了。”阿玨放下簾子牽著昕兒去了小廚房。


    聽屋內沒動靜以後,阿瑝也起來了,拿起外衣迅速穿上。整理好衣著後走到阿魏跟前,拍了拍他的麻子臉,說道:“喂,起來了。”然而阿魏還一臉沒睡醒的模樣,迷迷糊糊的回答他:“別吵,再睡會。”“背醫書了。”“不要啊!”阿魏突然睜眼一個翻身摔下了椅子,屁股著地疼的他大叫:“阿瑝你幹什麽啊,我睡得正好。”“阿玨都起了,你還好意思睡。待會我們上街去,再看看有無人應召。”


    阿瑝把阿魏從地上拉起來,拍著他的肩膀。一盆清粥幾張烙餅就是四人的早飯了,吃完後阿魏被阿瑝轟去洗盤子,三人結伴去了昔日嬪妃住的宮院,想找找還有沒有什麽值錢的東西。忙活了一陣果然找出不少東西,仔細一想,後妃們逃的倉促,沒帶走這些金銀首飾也理所應當。按照說好的,阿魏去了兵營找崔將軍,四人商議在天街匯合。


    到了上午,崔將軍帶著一小隊士兵和阿魏來到天街,正巧阿瑝這邊也到了。可街上的情形並不樂觀,百姓們行色匆匆的樣子,拖家帶口的往城門的方向趕。還有趁人走光了進屋看有沒有好東西撈的,“這下好了,一傳十十傳百,都跑了。”阿魏望著街口歎氣。有一個人走到了阿玨貼征兵召的地方,他站在那,仔細閱讀著上麵的內容,崔將軍發現了他,拍了拍阿瑝的肩,說:“信王,您看。”“有人來了,阿玨,我們走。”幾人立即離開雜亂無章的街口,跑向年輕男子。


    男子循著腳步聲回頭,第一眼就看見了一身盔甲的崔將軍,於是上前詢問:“這位將軍,這征兵是真的嗎?”“是是,請問您?”“我昨日聽街坊說了,有位王爺在街頭募兵,所以就趕來看看。”盡管有人來,阿瑝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父皇捅下的簍子,卻要百姓來承擔。“我要應募,請問在哪記名字。”“你等等!”幾人心中瞬間燃起了希望,阿玨趕緊跑到街口,發現一家沒人的藥鋪,在櫃台上找到了紙筆,又立刻返回阿瑝身邊。


    阿魏和昕兒撿了幾塊木板和磚頭臨時搭了個桌子,“昕兒你會寫字嗎?”“會。”“那你來寫。”昕兒背靠著牆,提起筆準備記,“請問這位公子的名字是?”“何洲。”昕兒在紙上寫下何洲兩個字。“我都聽家人說了,逆賊謀反致使洛陽淪陷。國家正值危難之際,何某堂堂七尺男兒,豈能坐視不理。出門前我還猶豫,若我死在戰場上,我的妻兒會不會怪我。可我的妻子告訴我,我是為國家而戰鬥,就算死了也光榮,於是我才有勇氣前來應募。”


    “何夫人也是個深明大義的人,在下佩服。”崔將軍說道。“敢問王爺招到多少人了?”“實不相瞞,我們昨天貼的告示,今天你是第一個。”阿瑝如實回答他。“王爺別灰心,一定還有人來的,沒有一個男兒不想為國家建功立業,更何況洛陽已被那狗賊占領,怎能讓長安再落入他手中。”


    就在幾人說話的空檔,又有幾個年輕人前來應募,阿瑝向他們說了實情,幾人既然決然的把名字報給了昕兒,讓阿瑝一行人十分感動。一晃眼到了中午,幾人就近尋了個麵攤解決午飯。過了晌午,繼續守在告示前,希望有人應募。皇天不負有心人,聚集在天街的年輕人越來越多,名字很快就寫滿了幾張白紙。阿瑝向他們承諾,隻要他們到了兵營,自己一定會拿出錢來給他們,讓他們安頓家人。


    一直到傍晚,昕兒才登記完名字,“天色不早了,咱們走吧。”臨走前阿瑝把名單給了崔將軍,屆時清點人數。回到宮裏,阿玨坐到窗邊望著這高高的牆壁,感歎:“以前父親總說這大明宮有多威嚴,多神聖,如今看來不過是一堆磚。”“披上吧,夜裏涼。”阿瑝拿出一件外衣披在她身上,並坐到她身邊,“多虧高封二人和哥舒翰苦守潼關,長安得以多殘喘六個月。”。


    “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哥舒翰被捕,潼關失守,恐怕安祿山的大軍很快就要過來了。”“我知道,現在也隻能盡全力防守,等太子把父皇安全送到蜀地後,再抽調軍隊返回關中支援我們。明日我們兵分兩路,讓阿魏和昕兒繼續去天街口募兵,我們去找崔將軍協商防守事宜。”“好,聽你的。”


    這一天,六月十四日。


    吃完早飯,大家按照阿瑝的計劃兵分兩路,阿魏和昕兒繼續去天街,阿瑝則帶著阿玨去兵營和崔將軍商量防備事宜。兩人來到兵營,崔將軍正組織大家訓練。“將軍。”崔將軍回過頭,“啊,信王。”“我是來找你商量防備事宜的。”“咱們去裏麵說吧。”三人走進營帳坐下,崔將軍拿出地圖放桌上打開。“信王有什麽計劃,還請告知。”“我想過了,以我們現在的兵力,硬拚肯定是不行。所以盡可能把兵力用在防守上,關閉所有城門,隻留西麵的延平門供百姓們出入。加固東麵的城牆,防備敵人突襲。”


    “多備一些油和酒在城牆邊上,在遠離城門的地方挖兩條壕溝,插上削尖竹竿和木樁,這樣也能阻擋住騎兵衝鋒。將軍覺得如何?”“事到如今,也隻有這樣了。對了,你們二位在這,那募兵的事。”“阿魏去了,他應該沒問題。”崔將軍點點頭,說:“我這就去把計劃告訴大家,馬上安排人手去各個城門。”“我和阿玨跟你們一起去。”三人出了營帳,走到練兵場前,對著將士們喊話:“大家把手裏的武器放一放,我有話要講。”大家停下動作,聚集到三人麵前。


    “信王和我商議了防守計劃,趁著大家都在,把計劃告知大家,盡快做準備。”“將軍快說。”兩人把計劃細細的給將士們梳理了一遍,聽完也比較認可,很快,崔將軍就按著人頭把任務分下去了。一批人去準備鐵鍬鐵鏟在外圍挖壕溝,一批人去準備陷阱用的竹竿木樁,剩下一批人分散到各個城門。按照阿瑝的計劃關閉了城門,隻留一條縫供將士出入,百姓隻能從延平門進出。


    到了中午全城就戒嚴了,可當百姓們知道關城門是為了防守敵軍的時候,都沒有在城門處鬧事,而是去了延平門,這樣也給守備城門的將士們省去不少麻煩。其中一個開酒館的,臨走前還給將士們指了自己的家的位置,告訴他們需要酒就去搬。不過也有不願逃的人,家中老人多小孩多,不方便,隻好硬著頭皮留下來。


    向守城的將士們問清了情況後也打算出一份力,讓家中的人拿上鐵鍬去到城外一起幫忙挖壕溝。還把家中多的酒壇油缸全都搬到城牆邊,再幫著將士抬到城牆上準備著。綢緞莊老板拿出幾十匹白布,交到將士們手裏,用來製作照明燃燒的火把。


    趁著中午吃完飯的空隙,阿瑝和阿玨騎馬找到天街口的阿魏兩人,“阿瑝,阿玨!”阿魏隔著老遠就向兩人打招呼,“怎麽樣,有多少人了。”“比昨天多多了,崔將軍呢?”“將軍回去整理盔甲和武器了,下午到。你們記完名字後,告訴他們,讓他們互相轉告,明日午時在這裏集合,發武器和裝備。然後再根據名單上的人數分配到各個城門。”“好,我知道了,阿瑝你放心吧。”阿玨見昕兒趴在木板上,問她:“累了吧。”昕兒立馬直起腰回答:“沒有沒有,就是手酸的很。”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夜幕降臨,站崗的將士也換了一批,照明的火盆和火把燒的劈啪作響。回到宮裏的四人,在簡單解決完晚飯後,一同商議起防守的布局。阿瑝拿出地圖,在城門的地方做了標記,並標出了潼關的位置。“離潼關失守已過去了七天,我也不能貿然派人出城打探消息,萬一被敵軍發現就不好了。”“你現在擔心也沒用,隻要撐到太子帶兵回來支援,形勢才能有轉機。”“阿玨說的對,你現在急也沒用,我們能做的都做的了。”


    這一天,六月十五日。


    四人早早的來到天街,希望會有更多的奇跡出現。令人沒想到的是,這裏聚集了一大堆人,比前幾日加起來的人都多。阿瑝發現何洲也在人群中,於是上前問他:“這是怎麽回事?”“昨日大家聽說全城戒嚴是為了防守安祿山的進攻,隻有信王你一個人留下的時候,打算留下來協助您。”說完立馬轉過身對那些年輕人喊道:“大家聽我說,這位就是信王,是他決定留下守城,也是他給錢讓我們安頓家人。比起那逃跑的無情無義的皇帝,他更值得我們信任不是嗎,我也有家人,我也有孩子。我寧願上戰場流血,也不願讓孩子覺得我是遇難就逃的懦夫。”


    聽完何洲的話,眾人情緒異常激動,紛紛表示願意留下。沒到正午,崔將軍就帶著人和裝備來了,按照昕兒之前記下的名字挨個點名發武器和裝備,沒有一個人逃跑。隨後崔將軍按照這些人住的位置,分配到每一個城門,再按照每一個城門的人數分組值夜站崗。大家都服從了安排,沒有異議。沒有走的百姓們,也自發的把家裏的物資捐出來三五個人的抬到城樓上。從這一刻起,不再是他們五人孤軍奮戰了。


    一個下午幾個城門外就多了兩條壕溝,插滿了尖竹竿。城牆內整齊的碼放著酒壇油缸,空地也多了許多桌椅。周圍的百姓為值夜的將士們提供晚飯和茶水。其餘的人依舊回到兵營休息,隨時等候將軍的指令。


    玄宗一行人在禁軍和太子的保護下,在十五日中午逃到了馬嵬驛。經過兩天艱難路程,軍隊上下身心疲憊,饑餓不堪,一絲怨恨的情緒在隊伍中萌芽。“這算什麽事,入伍這麽久就沒收過這種苦。”“還不是楊國忠那狗賊害的,向聖上進讒言。”“不是皇帝寵信,他楊國忠能走到今天?”“我看皇帝也老糊塗了,早有大臣要說安祿山要反,一句都沒聽進去。”“我不管他安不安的,我的父母妻女可還在長安,我現在隻想見他們。”


    陳玄禮在玄宗手下做了幾十年將軍了,今日的情形也令他十分痛心。尤其是當他聽到手下將士抱怨的時候,楊國忠,這個玄宗麵前的小人,前有高仙芝封常清枉死刀下,後有哥舒翰出兵被伏潼關失守,這一切不都是楊國忠造成的嗎!就是他向玄宗進讒言,致使皇帝顛沛流離,就是他使天下百姓家破人亡,流離失所。回憶楊國忠的種種罪行劣跡,陳玄禮對他也起了殺心了。即使要殺楊國忠,也要先給他安個罪名,這樣自己才能名正言順的殺他。於是陳玄禮把目光投向了扶父親上樓的太子李亨,見李輔國正站在驛站一樓的入口處,陳玄禮走上去叫住了他。


    “李公公,可否借一步說話。”兩人走到驛站牆邊,李輔國問:“將軍有什麽事?”“楊國忠禍國殃民,使皇帝受苦百姓受難,希望公公轉告太子,現在正是除掉楊國忠的大好機會。加上手下士兵情緒不穩定,恐生嘩變。一來為了皇帝,二來也為了自身安全,楊國忠都必須要除掉,決不能讓這個禍害到四川!”李輔國跟著李亨身邊這麽多年,沒少看李亨受罪,在李林甫眼皮下活的膽戰心驚,沒想到李林甫死了又來個楊國忠,李亨心中對楊國忠早已恨之入骨,想到這,李輔國應承下來,說:“將軍的擔心無不道理,您在此稍等,奴才這就去稟報太子。”“勞煩公公了。”


    李輔國順著牆走回入口,看見李亨就站在二樓,自己也上了二樓。“太子。”李亨回過頭,見是李輔國問他:“何事?”“陳玄禮想殺了楊國忠,想讓您搭把手。”李亨有些猶豫,但從心裏講,他也想殺楊國忠,“他要殺楊國忠殺就是了,我能幫他什麽。”“眼下人心不穩,誰能除這個禍害人心就向著誰,都這個時候了,千載難逢的機會太子就任憑它從手中溜走嗎?”


    李亨笑了,對李輔國說道:“去告訴陳玄禮,我答應了。去把倓叫來。”“是。”建寧王李倓,是為李亨第三子。李輔國轉身下了樓,不一會,李輔國把李倓帶到了李亨麵前。“父親,這麽急叫我是有什麽事嗎?”李亨把兒子叫到跟前,在他耳邊小聲囑咐了幾句,李輔國也很識相往後退了兩步,“真要這麽做嗎?”“必須這麽做,等他入了蜀,就不好殺他了。”“明白。”李倓轉身下了樓。


    李倓下了樓,和陳玄禮交談起來,李亨對身後的李輔國說:“走,咱們換個地方看戲。”一場好戲就要上演了。


    楊國忠騎著馬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中,可這些注視著他的人,每一個對他都有殺心,隻不過是他不知道罷了。這時有二十餘個吐蕃使節出現在楊國忠麵前,攔住他的馬,問他:“大人可有吃的,我們餓了一天了,勻點吃食給我們行嗎?”還沒等楊國忠回答,一直隱藏在軍隊中李倓突然大喊:“楊國忠與胡人謀反!”正是這句話點燃了士兵心中的怒火,楊國忠蒙了,調轉馬頭麵向人群。陳玄禮趁勢站出來,指責他:“我們用命保護你,連自己的家人都顧不上,你居然和胡人勾結謀反!”


    馬後二十多個人不明白現在的狀況,他們隻是想討口飯吃,沒想到變成了謀反,看情況不對帶著人就跑了。“你瞎說什麽,說本相謀反,拿出證據來!”人群中一個手持弓箭的士兵忍無可忍,對著楊國忠拉起了弓弦,箭尾也卡在了拇指和食指指窩處,一陣寒光,一聲馬嘶,那隻箭射中了楊國忠的肩膀,失去中心的楊國忠嚎叫著從馬上摔了下來。“你們才是要謀反!等本相稟明了聖上,把你們都處死,處死!”


    楊國忠的話徹底激怒了將士們,大家都把刀拔出來一步一步緊逼楊國忠,而陳玄禮就站在將士們後麵,黑著臉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楊國忠從地上爬起來捂著肩頭想逃,可身後的將士們會給他逃的機會嗎?


    一名手持陌刀的士兵從人群中衝出,一躍而起,陌刀隨著手腕在空中旋轉,盔甲在陽光的照射下閃著銀光,士兵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楊國忠,雙腳落地的一瞬間,一道紅光楊國忠人頭落地。其他人也揮刀衝了上去,很快一個活人就變成了一灘肉泥。刀手走向滾到一邊的人頭撿了起來,又把它掛在門口示眾。


    聽到外麵有動靜,楊國忠的兒子和韓國夫人從驛站內出來查看情況,韓國夫人看到門上的頭顱,大叫起來,楊暄見勢不妙轉身就想往裏跑,結果兩人都被士兵抓住,“你們這些野蠻之人!竟敢刺殺當朝宰相!”士兵哪能容他叫囂,幾刀下去楊暄也被送去和他爹團聚了。


    禦史大夫魏方進聽見響動也從驛站裏出來,正好看見地上的兩具屍體和門口的頭,指著陳玄禮大叫:“你們竟敢謀害宰相!好大的膽子!”沒等陳玄禮動手,他手下的士兵一個箭步上前拿刀直逼魏方進的脖子,士兵繞到他身後一個轉身結果了他的性命,“狗賊。”


    玄宗聽到外麵吵鬧聲,讓高力士扶著自己下樓查看,擺在他麵前的是幾具屍體和一顆人頭。見宰相死了,玄宗看陳玄禮在場便質問他:“人是你殺的?”陳玄禮回答:“楊國忠與胡人謀反,臣擅自處決了他們,請皇帝恕罪!”玄宗看著陳玄禮,再看看周圍手握長刀士兵,刀尖還在滴血,“這樣啊,楊國忠謀反,是該殺,殺的好啊。人已經殺了,讓你手下的人散了吧。”玄宗不願再看到著觸目驚心的場景,轉身就要離開。


    陳玄禮立即接過話,說道:“既然楊國忠死了,想來貴妃再待在您身邊,也不太合適,請聖上下旨將貴妃處死!”玄宗聽到這話心中一驚,回過頭看陳玄禮,他身後的士兵個個都紅著眼看向自己,對他說:“這件事朕自行處置,不勞將軍處置。”轉身往驛站的佛堂去了。


    玄宗來到佛堂,望著這裏供奉的佛像,不自覺流下了眼淚。這時高力士把楊貴妃帶到佛堂裏與玄宗作生死絕不,而玄宗卻遲遲下不了手。高力士見屋外形勢危急,不得不出言勸玄宗放手:“屋外殺意四起,聖上快下決定吧。”“貴妃常年生活在宮中,不與外人來往,楊國忠謀反她又知道幾分。”“貴妃是沒有罪,可他們已經殺了楊國忠,如果貴妃還在您身邊,您讓那些舍命護送您的將士們怎麽想,他們如何能安心,他們也有家人啊。若聖上繼續猶豫,恐怕您的性命也危險。”


    玄宗終是點了頭,高力士轉身把情況告知了貴妃,楊貴妃聽完當即跪下,“若妾身的死能夠換得三郎平安,妾身願死。”而玄宗連回頭最後看一眼貴妃的勇氣都沒有,望著房梁默默流淚。高力士找來白綾,在佛像前,在玄宗身後勒死了她。隨後叫來兩人把貴妃的屍體抬到了院中。“請將軍上前驗屍吧。”


    陳玄禮上前解開脖子上纏繞的白綾,確認脖子有勒痕並且確認貴妃斷氣之後,才站起來解開身上的鎧甲向玄宗叩頭謝罪。“這下可以讓你手下的人撤了吧?”玄宗不願在院中多作停留,由高力士攙扶著上了樓,又叫高力士讓人把下麵的屍體都找地方埋了。這一年,楊貴妃三十八歲。


    傍晚時,玄宗叫來了太子李亨,質問他:“是你和陳玄禮串通好的吧?”“楊國忠禍國殃民,罪有應得,安祿山不就打著殺楊國忠的名號從範陽起兵的嗎,可見想殺楊國忠的不止我和陳玄禮。”“殺貴妃也是你的主意嗎?”“我猜貴妃死也沒想到十六年前的開端會導致今天的下場。害死貴妃的人不是我和陳玄禮,是您自己。”太子李亨的話句句誅心,甚至提起了當年貴妃還是壽王妃的事,自己用強權和手段奪了兒子的摯愛。


    休整了一夜,第二天清晨陳玄禮重新整頓了軍隊,準備繼續護送玄宗上路。可剛出了驛站沒多久,李亨就提出和玄宗分道揚鑣,不過玄宗也沒有阻攔。臨走前告訴玄宗自己要北上,到朔方去,說完帶著手下的人就和玄宗分路走了。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裏,阿瑝幾人一直為安祿山的進攻做著準備,外圍的防禦基本上沒有問題,阿瑝把重心又放在了軍隊的訓練上。因為明光鎧和橫刀的數量有限,發到新人的手中隻有鎖子甲和山文甲。陌刀和障刀也盡可能的發到大家手中,再由崔將軍組織分批訓練。而阿瑝也拿出了那把屬於他的橫刀,一把通體銀色的刀,手柄纏繞著銀絲,刀鞘也用金屬包裹,鎦銀。在光的照射下散發著銀色的光芒,阿玨還為這把刀取了一個名字——銀霄。


    “這刀還是父皇特意命人為我鍛造的。”阿瑝細細撫摸著刀身,回憶起這把刀的來曆。“在我的印象中,母妃一直不受寵。即使生下個皇子父皇而隻是晉封她為美人,許是因為父皇子嗣眾多,所以生下一個皇子也算不得什麽。可武惠妃幾個孩子都夭折了,人們又說,能把皇子養大才是本事。”


    “於是母妃不再奢求父皇的寵愛,把她的時間和精力都用來養育我。我知道母妃嘴上不說,可心裏還是渴望著來自丈夫的關愛,可她的丈夫心中卻始終裝著別的女人。母妃性格懦弱,從不與人爭寵,處處忍讓,最後卻抑鬱而終。即使知道母妃死了,父皇也沒有傷心的樣子,隻叫高力士處理好母妃的後事。那幾日碰巧是我的生辰,銀霄就是高力士替他送來的禮物。不知是不是出於對母妃的愧疚,後來,父皇安排張相作為我的老師。你也順理成章的成了我的伴讀,一直陪在我身邊。”


    “如果不是父親收養我,我也不會有機會做你的伴讀。母親一直想要個女兒,可當父親把我領回家時,母親並沒有因為我是撿來的就排斥我。反而視我為掌上明珠,教我禮儀、識字。正因為我是收養的,所以才繼承不了父親的文人風骨和他的才華,總使人看笑話,可父親母親一點也不惱,反而更加細心的教導我。”


    兩人回憶完過去,阿瑝拿出床下的一把黑色障刀交給了阿玨,對她說:“拿上防身用。”阿玨接過刀二話不說拔出刀就向阿瑝砍去。見刀馬上就要砍中肩膀,阿瑝立即舉起刀鞘擋下了這一刀,“你來真的?”“試試。”一陣用力將阿玨向前推開好幾步,阿瑝也拔出刀向阿玨斜著劈砍去,阿玨雙手握住刀柄向前橫砍防住了他的攻擊。又迅速的把刀收回來豎直的向前揮去,阿瑝立即將刀鞘和刀並作一個叉形再次防住這一刀。許是考慮到銀霄殺傷力太大防過這一招後迅速把刀收回鞘中隻用刀鞘對敵。


    而阿玨的障刀長度和重量都要小於阿瑝手持的橫刀,所以在她手上耍的格外靈活,阿玨馬上變換了握刀的姿勢,使刀刃在手的下方,再加上靈便的腿部,快速靠近到阿瑝麵前用上挑的方式攻擊他,而阿瑝用側閃的方式躲過。“你怎麽老是躲,殺敵的時候你也躲嗎?““我怕你防不住。”“不試試怎麽知道!”


    阿瑝的左腳向後退了一步,身體也微微向前傾,握刀使他的手骨更加明顯。而阿玨也後退一步,做好了拔刀的準備。兩人同時往前衝去,阿玨憑借著刀和鞘快速的攻擊,而阿瑝總能在單手和雙手中自如變換,總能恰到好處的僅憑刀鞘就防住阿玨的每一次進攻,再配合肢體,在攻防中自由切換。不過男女之間總有些力量差距,一個腿掃到阿玨腳下躲閃不及摔倒在地上,阿瑝趁勢把刀鞘戳到她耳邊,笑她:“你輸了。”


    叮叮當當的打鬥聲引起了屋外兩人的注意,阿魏推開門闖了進來,昕兒緊隨其後,映入眼簾的卻是阿玨躺在地上氣喘籲籲的,阿瑝拿著刀單膝跪在阿玨身邊。見兩人都拿著武器,便問:“你們打架呢?怎麽不叫我,我也想學啊。”阿瑝笑他:“你那身板,刀都揮不動,怎麽教你。”“瞧不起人是吧?阿玨把你刀借我。”昕兒跑過去把阿玨扶了起來,阿魏卻隻拿了刀,阿瑝往後退了幾步,做好了禦敵的姿勢。阿魏舉起刀就往阿瑝頭上砍,可阿瑝非常輕鬆的就擋住了,又向阿魏沒有保護的腹部打了一掌,阿魏踉踉蹌蹌往後退了好幾步,阿瑝立馬大步衝上去隻用單手就把阿魏繳械了。“你就不會放放水嗎!”“你自己要求和我打的,又怪我不放水。”


    “崔將軍那邊訓練的怎麽樣?”阿玨問。“將軍說大家都很努力,能在短短幾天的時間裏訓練成這樣已經很不容易了。你們那邊情況如何?”“沒什麽大問題,就是延平門那,我始終不放心,這幾日進出的百姓少了,是否該考慮關城門了。”“既然沒人進出就關上吧,防止敵人偷襲。”“也好。”


    這一天,六月二十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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