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鬆是位耿直的青年,他既然答應了陸離做他的向導,便一直在旁邊等候。


    那唐寅自從見到歐陽芸之後,往日的隨意、憊賴都收斂了不少,多少顯得拘束、呆板了一些;那歐陽芸也不再似那三十來歲的女人,端莊之外更多了些許嫵媚,時不時地“唐唐、糖糖”的叫著,玉指每每拂過額前的劉海之時,眼神中總溢出流光般的色彩來。


    陸離知道這兩人間有些故事,卻是有些不好打擾,直接向唐寅央告了一聲,便自與歐陽鬆去了。


    沙溪村雖說是武聖故裏,其實並不大,也不接待那些想來瞻仰、懷古的外來人士;


    據歐陽鬆介紹,村子地處廬陵、撫州、贛州三府交界處,旁邊矗立著靈華山、天台山,山俊俏,峰妖嬈;蜿蜒曲折、風光旖旎的孤江從村旁流過,河娟秀,水嫵媚;又因為,歐陽修等歐陽氏祖輩名震宇內,著實吸引了不少前來拜訪的士林眾人和江湖巨擘。


    村民們不勝騷擾,再者,沙溪村也地處深山,妖獸眾多;往來遊玩的普通人免不了有殞命於此的危險,事情發生的多了,歐陽氏的族老們便在靈華山的另一處山坳修建了一些遺跡,作為武聖故裏對外接待的外院。


    他們現在所處之地自然是內院,此地物華天寶,遺跡甚多;歐陽氏後人在村裏建了西陽宮,作為族人祭祀祖先的場所。先後又在宮內修建文忠公祠堂、畫荻樓、瀧岡阡表碑亭以及門坊、書院等建築。


    隻可惜西陽宮對於陸離是禁地,歐陽鬆也無法私自帶他入內。


    可是地處村子東北角的獸房就不是了,在這兒,陸離看到了沙溪村的鎮族靈獸。


    這是一隻猞猁,足有水牛大小,體型粗壯,尾巴極短,頭上長有龍角,一雙龍角鋒利如鑽刀,能將巨樹砍得粉碎;


    這隻靈獸在歐陽氏已經呆了百年之久,粗通武道,更是讓其攻擊力倍增,一般的大宗師都難以匹敵!


    不到一個時辰,他倆便把整個村子逛完了。歐陽鬆便把陸離帶到了自己家中休憩。


    山裏人淳樸,一家人的親戚朋友便是全村人的親戚朋友。


    接下來的三天裏,陸離沒有看見唐寅;向歐陽鬆打聽,隻知道他和族長的女兒歐陽芸在一起,並且交待下來,要他接下來的幾天專心修煉,調養身體,不得外出。


    陸離經曆了前段時間日日生死搏殺,也知道習武之道,不進則退的道理;白日裏和村裏歐陽鬆等年輕人在一塊廝混,打熬身體,隻是不出村子;好在村裏的夥食極好,除了每日裏的農家小菜外,每隔三五天還能吃到妖獸肉。這些武林之中世家大閥的子弟,飲食不但有妖獸血肉,而且還有靈丹妙藥來提升身體素質,培養真氣,增強意念神識。


    不由得陸離不感歎!自己這些日子和唐寅在外遊曆,雖然也吃了不少妖獸血肉,但比起這武林聖地的子弟,還是遠遠不如。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們間的差距會越來越大。更何況,他們還能夠通過為家族做出貢獻,來換取修煉用的靈丹妙藥,不斷壯大自己。


    到了晚上,陸離則筆耕不綴,每天抄寫五百字四書五經,從不間斷。他現在已經把四書完整地抄寫了一遍,把所有的經文都毫無錯漏地背誦下來,即便是經文釋義也熟爛於心。


    村子裏的這些年輕人也不愧是武聖後人,一群與陸離年歲差不多的人中,就有好幾個都已經晉升先天;聽說最強的天才,已經是宗師之境,外出曆練去了。


    陸離有著自己的驕傲,本以為自己有著穿越福利的幫助,也算是天縱之才;此時見到這麽多優秀的青年,才息了那點驕縱之心,不再敢有絲毫放鬆!


    好在煉體之人特有的強橫戰力,也為他加分不少,倒是在村子裏得到了部分年輕人的尊重,真正地交了幾個朋友。


    ......


    清晨,天地間像是籠上了一層白紗,一片白蒙蒙的,遠山、樹林都在霧中若隱若現,就是離村子不遠的小溪,也如一位害羞的少女,隻能聽見水聲,見不到真容。


    一群村裏的孩子,大大小小數十人,在村口哼哈有聲地鍛煉著體魄,一張張稚嫩的小臉滿是認真之色。


    大一點的年輕人,則已經進了書院,陣陣朗朗的讀書聲從西陽宮傳來,給靜謐的村莊帶來了勃勃生機。


    歐陽芸一身勁裝,頭上用一個金色的發箍紮了個馬尾,就那麽隨意地搭在肩頭,愈發顯出成熟女子的美豔氣質來。她認真糾正著孩子們的動作,偶爾也會細心地幫孩子們擦擦腦門上的汗珠;她那炯炯有神的眼眸不時地掃過每一個孩子。


    “一日之計在於晨,我們沙溪村人,不靠祖宗庇佑,隻靠自強不息!唯有每日早起多用功,習文練武,將來才能有在這世上安身立命的本錢,才不用依附他人、仰人鼻息!太陽初升,萬物始作,陽氣上升陰氣下沉,這個時候練武,雖說不能像傳說中那樣吞吐鴻蒙紫氣,卻能充盈生機,對我們鍛煉體魄有著莫大的好處!”歐陽芸站在隊伍的最前方,表情嚴肅,認真告誡!


    她大聲喝道:“你們明白嗎?”


    “明白!”孩子們中氣十足,大聲地回應。


    村邊小溪的小徑上,陸離早已結束了早晨的吐納鍛體,他跟在唐寅的身後,正在聆聽他的教誨!


    “人有三魂七魄,魂分為天、地、人三魂;一名胎光,太清陽和之氣,屬於天;二名爽靈,陰氣之變,屬於五行,曰人又曰命;三名幽精,陰氣之雜,屬於地。三魂之中,天地二魂常在外,唯有命魂獨住身。天地命三魂並不常相聚首。”


    唐寅緩了口氣,見陸離正在凝神靜聽,微微一笑,接著說道:“武者常把肉身分為上中下三丹田;少腹為下丹田,是精氣的聚集之處。又稱精舍,生宮。心為中丹田,是神能的聚集處;又稱神舍,絳宮。腦部為上丹田,是精髓的聚集處;又稱氣舍,泥丸宮。此三丹田分別對應地、命、天三魂;我們武者練武,首要的便是打通丹田與天地命三魂的聯係,曰通天橋、采地脈、解命鎖!”


    他長歎一口氣,幽幽地道:“當今天下武者,有練氣傳承者在後天之時直接練氣;或者在煉體進入先天之時,隻敢解開命鎖,棄天地二魂不顧!可歎那些練氣之士,見打通三橋之後,肉體與三魂之間聯係過於緊密,讓他們在金丹大成之後無法練成陽神,跳出身體的桎梏!遂紛紛棄煉體轉為練氣,卻不知這都是舍本而逐末之舉;”


    練氣之人自練武之始,強壯的即是神魂,隻求脫離身體桎梏,溝通天地靈氣,成就陽神!與天地同壽,與日月共輝!


    煉體之路其實沒有盡頭,但是壽元卻有盡頭;煉體者雖強,然而,幾十年過去,肉體開始衰敗,神魂自然萎靡。


    肉身乃是神魂之本,唯有徹底打通天、地、命三魂,不斷用肉體滋補神魂,壯大根本,未來才可能通向彼岸!


    他們走到了溪水邊,前方小徑已經斷了,沒有了路。


    唐寅雙手背在身後,寬大的袍袖已經被旁邊的溪水濺濕了。他清淡地聲音傳來:“陸離,我之所以想要栽培你,隻是看你煉體天賦得天獨厚;前方沒有了道路,我們要自己趟出一條路來!”


    唐寅腳步邁開,朝前方的小溪踏了過去,身形如行雲流水,飛鳥無痕;陸離在後緊緊跟上,卻是步履堅定,踏出了一片片的水花。


    前方已無路......


    但是,一路走來,有你同行,我並不孤獨!


    ......


    武聖故裏,沙溪村,西陽宮內;


    一位年已耄耋的老人在慢慢地走著,唐寅和陸離緊隨其後;歐陽芸被攔在西陽宮外麵,女眷不得踏入西陽宮,這是歐陽氏的組訓。


    陸離藥浴煉體的地方是在西陽宮的歐陽氏宗祠裏,一路走來,雕欄畫棟;陸離看見了這個武林聖地中最為核心的地方。


    有曆代皇帝禦賜的牌坊,有專門為歐陽氏子弟建的學宮,有藏有無數典籍的畫荻樓;但是,最為核心的部位,還是眼前的這座宗祠和旁邊的瀧岡阡表碑亭!


    宗祠的門口是一副對聯:“功名事業三朝相,道德文章百世師。”這是宋神宗對歐陽修的精準評價。


    唐寅站在門口看著對聯,轉過臉看向陸離道:“我們都是外人,今天能入得西陽宮已經是徼天之幸;當再次向武聖行禮,向歐陽氏的祖先行禮!”


    說完,他深深地拜了下去;陸離緊跟其後,大禮參拜!


    陸離心中感動,西陽宮從來都禁止非歐陽氏的外人入內;歐陽鬆曾經跟他說過,即便是在本朝,也隻有開國太祖朱元璋得以入內。


    也不知道唐寅花了多大的代價,他們才得以進入宗祠,借歐陽氏的煉體寶鼎進行藥浴,甚至還特別許可陸離觀摩瀧岡阡表。


    這都是唐寅對陸離的恩德,隻有深深地藏在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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