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便到了次月,也就是司乾去通政司走馬上任的日子。而他也於幾日前帶著女兒小柔搬入了分配給自己的官邸,雖說新家隻有五、六間房外帶一個清清冷冷擺放了幾盆盆景的小院子,離海灘也較遠,對比起王鶴之那氣派的宅院更是透露出了些寒酸之氣,但是對於初來乍到又毫無相關工作經驗的新人來說已經是極好的了。同時司府又在丁氏的幫襯下招募到了幾名丫鬟和家丁。


    新的生活終於即將步入正軌......


    上任的第一天,昔日的司夫子就嚐到了做官的甜頭,部門內的一眾下屬都奉上了恭賀新官上任的禮物,雖說並沒有多貴重,但已經讓他切實感受到了備受重視的曼妙感覺,他捋著胡須快樂的覺得這個世界真是太美好了。


    因自己的府邸還未能布置妥善,司乾要張羅的這頓喬遷之喜加新官上任宴還需延後一些時日,但是王鶴之卻已經為他準備好了祝宴。


    ……


    這次的宴會倒是不像上回的接風洗塵宴那麽喧囂,有歌姬舞姬還有三五官場同僚,這次純粹是家宴,人數較少,所以設在了庭院之中,此時已經入秋,高大的美人樹開花時樹葉垂落,筆直的樹幹上分出叢叢枝杈,大多的粉色花兒高攀枝頭,而王鶴之府上的院落中就正有兩棵。


    藤桌上擺著幾道家鄉天都朝的美味佳肴和酒釀,司乾知道王鶴之府中的廚師是來自天都朝的江南地區,做菜較為清淡,擅於烹飪出食物的原汁原味,可是這桌上菜即將擺滿,鶴之兄竟遲遲仍未現身。


    司乾、小柔、丁氏與其愛女雅夕四人圍著藤桌分坐四張藤椅,另外還空著兩把椅子,司乾心想難不成這久居房內避不見人的大夫人今晚也要一道分甘同味?正想著,婢女又端上來了一道清蒸鰣魚。就在他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之時,鶴之兄和一位姑娘竟邊談笑邊踱步朝他們走來。


    待兩人走到藤桌旁,司乾竟呆愣在那,嘴裏磕磕巴巴的說道:“清夷姑娘,竟然是你?”


    可是耿清夷卻看著司乾絲毫未露出驚訝之色。


    “你們認識?”這下王鶴之反倒不淡定了。這個耿清夷就是上回宴席間他對司乾提到的要為他介紹的“美嬌娘”,為何他們竟會相識。


    看到司乾一時之間不知該作何回答,耿清夷忙開口不慌不忙的說道:“有過一麵之緣,但是也並不熟識,對嗎司大人?”


    “對,對,情況就如清夷姑娘所說。”司乾跟著附和道。


    王鶴之大喜,拍了拍手,“你們真是太有緣分了,這樣也能遇見。”


    吃了一陣聊了一陣,司柔和雅夕兩個小姑娘覺得已經吃飽了就先行告退,雅夕拉著小柔姐姐去了她的閨房請教要如何才能繡出一對靈動的鴛鴦。


    人突然一變少就覺得格外冷清,這時王鶴之提出不如來玩詩詞接龍為這烏合國少見的秋陰不散霜飛晚,留得枯荷聽雨聲來助興。


    司乾和耿清夷自然被他拉入了遊戲裏。那當然就是以這“秋”為題。曆代大家的詩詞歌賦均可。


    “那我先來吧,”耿清夷說道。“銀燭秋光冷畫屏,輕羅小扇撲流螢。”


    “螢。”司乾和王鶴之異口同聲,司乾思慮片刻,“哎,有了,螢飛秋窗滿,月度霜閨遲。”


    “漂亮。”王鶴之拍起了巴掌,“現在是—遲。”


    他的話音剛落,耿清夷便接上了下句,“遲日江山麗,春風花草香。”


    “哇哦,”王鶴之驚歎道並急忙看向司乾,說道:“司兄,快,該你了,香,真香。”


    司乾此刻心裏想著,你這個王鶴之真不是個東西,明明是你提議要玩這詩詞接龍,結果倒完全不動腦力竟還看起這熱鬧來了。但為了保住讀書人學富五車的麵子,他下意識的在腦海裏思索起來,“香中有別韻,清極不知寒。”他脫口而出。


    這寒字一出,倒是冷場了一小會兒,忽然天空開始飄落了幾滴雨星,司乾與耿清夷竟不約而同的說道:“寒雨連江夜入吳,平明送客楚山孤。”說完後二人頗有些吃驚,而後又相識一笑。


    站在一旁的王鶴之看著其二人,竟還從這對望之笑裏品出了一絲含羞的氣質。


    他的嘴角很快的閃過了一個不易察覺的邪魅笑容,然後說道:“待送走你們二位客人,離愁無限的人該是我吧。”


    說罷,在座的人都笑了起來。


    等到在府邸門口看著耿清夷坐著轎子漸行漸遠後,王鶴之和司乾又繼續坐在月下小酌了起來。


    聊天的話題自然離不開這位奇女子耿清夷。


    聽君一席話,司乾才明白為何她能帶著自己在意難平裏暢行無阻。原來清夷姑娘的親姑母便是這當今烏合國的耿王後。而這手握兵權的威武大將軍耿誌霄則是她的小舅舅。耿家一門在烏合國裏可是極有分量的一方權貴。


    與天都朝不同的是,烏合國的女子從小也要接受教育,這耿清夷的天資本就不錯,人又非常圓融,故此耿家的許多產業都交由她在打理,聽聞收益率逐年攀升,竟還在業界得了個“鐵娘子”的封號。


    “隻是,隻是,”說到這裏,王鶴之變得有些吞吞吐吐起來。


    “隻是什麽?鶴之兄,但說無妨。”司乾看出了他似乎有難言之隱。


    “隻是這耿清夷數年前曾有過一段姻緣,成婚不到兩年,先夫便一命嗚呼。”


    司乾聽聞於此頗為驚訝,“那她何以不冠夫姓?”


    王鶴之笑了笑,“誰叫她是耿王後的親侄女呢,自是要再嫁的,冠與不冠又有何分別。”


    司乾點了點頭,心領神會。


    連官大一級都壓死人,更何況這還是皇親國戚......


    “司兄,如今你是何想法?”王鶴之看到司乾沉默不語,又說道:“我倒是覺得這個耿清夷對你挺有好感。”


    “哦?鶴之兄何以見得?”司乾突然來了興致。


    王鶴之大笑的站了起來,挺直腰板,搖頭晃腦的說了句:“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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