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在三日後,司乾在鶴之兄的引薦下於戶部的府衙裏見到了這位大忙人戶部尚書王之光。王大人正端坐於桌前,桌麵滿是成卷的案牘,他國字型臉,雙目炯炯有神,兩邊的鬢角半白,胡須短且微翹,此時正手持毛筆專心書寫著奏折,運筆蒼勁有力。看到王鶴之與司乾出現在門外,他將筆擱置到一側的筆架上,起身招呼起他們來。


    由於王尚書也是個喜愛讀書的文人,故聽說司乾在天都朝是位夫子時,仿佛一見如故,瞬間這二人之間的距離就被拉近了不少,頗有些惺惺相惜的味道。


    司乾感受到了王尚書對自己的親切態度,想著鶴之兄在其麵前也應該沒少替自己美言,這恩情未來該要如何報答。


    坐下與尚書大人拉了沒三兩下的家常和互相推薦了近期在看的書單後,談話就進入到了正題,沒有過多冗長的無謂寒暄。


    司乾本想著能得王尚書推薦自己大概也就是在翰林院或者國子監謀個差事,畢竟這兩個部門與自己的過往經驗比較匹配。但萬萬沒想到的是尚書大人竟然把自己安排去了通政司,任職左參議,正五品官員,次月一日便正式走馬上任。完全都不曾征求過自己一絲意見。


    雖說烏國的官製是效仿天都朝而設,但還是做了一些調整與改良,起碼這通政司的權利就要比天都朝有過之而無不及。所以這個安排還是令司乾在心裏大大吃了一驚。有種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趕腳。


    一談完正事,其實連屁股都還沒有坐熱,王鶴之就擠眉弄眼的暗示司乾我們該告辭了。於是司乾順從他意的謝過了尚書大人後,便隨著鶴之兄離開了戶部府衙,但剛出府衙還沒幾米遠,司乾就迫不及待的將心中的困惑對鶴之兄傾吐而出,但王鶴之頗有深意的一笑,“司兄,公務時分,我得先回都察院了,待晚間去我書房裏再詳敘。”


    於是在前麵的一個岔路口,分別坐著兩頂轎子的二人分道揚鑣。回到府裏的這幾個時辰對於司乾來說真是異常煎熬,他在書房裏隨手摸出一卷書,讀了近半個時辰,可竟連一簡都還未讀完,隨後躺在床上午休,可是天氣炎熱,心中又思緒萬千,簡直難以入眠。


    好不容易捱到了晚飯時間,但是這王鶴之竟然未有回府。司乾毫無胃口,隻吃了點小菜佐白粥便無精打采的回房去了。


    回到房內的司乾不知不覺間竟然昏睡了過去,待他被一輕二重的敲門聲擾醒之後,已是亥時了。


    原來這王鶴之晚上臨時來了飯局,酒足飯飽後剛回到府上,就派崔管家來請司夫子過書房一敘。


    ……


    一進書房,司乾都顧不上與王鶴之說幾句客套話,就直奔主題,“鶴之兄,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啊?”


    王鶴之看著他一臉的疑慮,不禁笑了笑,讓他稍安勿躁。


    接下來從王鶴之口中說出的話,起碼需要司乾花費數周來消化......


    原來在現如今烏合國國泰民安,政通人和的外表下隱藏著波譎雲詭的權利鬥爭。那便是儲位之爭。聽到這裏,司乾睜大了眼睛,滿腹狐疑的問道:“烏國已有太子,且國王隻剩這一個兒子,那儲位要從何爭起啊?”


    王鶴之歎了口氣,說道:“這不是還有耿王後的娘家人嗎?”


    “但是皇位當然是傳給自己的子嗣,哪有傳給外姓人的道理。”司乾覺得這個解釋真的有悖倫常。


    “但倘若這個兒子有不忠不孝之名呢?”王鶴之摸了摸鼻子看著他。而他也隻能乖乖的等待鶴之兄替自己答疑。


    “王尚書不久前借撥發軍餉之名去了趟遠戍,實際上是去和威武大將軍耿誌霄密會。這耿誌霄除了是鎮守邊關的大將軍,手握烏國近半數兵權外,還是耿王後的親弟弟。”


    “那又跟太子的不忠不孝有何關係呢?”司乾插嘴問道。


    “別急,這些事情盤根錯節了十來年,異常複雜,且聽我慢慢道來。”


    在王鶴之長篇大論了一個多時辰後,司乾終於捋清楚了他此席話裏的中心思想,歸納好後共計四點。


    到底之前是做夫子的,幹這種總結的活兒根本就是駕輕就熟,信手拈來。


    第一,引發出這些事情最根本的點就是十五年前先太子淳於珩川死於非命。


    第二,隆曆國王一直懷疑珩川的死與奪嫡有關。


    第三,太子珩覺與天都朝異常親密,屢次試圖說服隆曆接受天都朝提出的外交新條件。


    第四,四年前在國王的密庫裏遺失了兩朵不朽花的果實。


    “所以,國王是認為這些事都與太子珩覺有關?”


    “不然還會是誰呢?”王鶴之諱莫如深的反問他道。


    看到他的表情,司乾有點不寒而栗。


    “那我還是不懂,這太子如若被廢,難道讓那大將軍來繼承日後的烏國江山呢?”


    王鶴之瞥了他一眼,有些著急的說道:“哎,司兄我說你真是個榆木腦袋,這耿將軍家有兩子,小的年方才七歲,聰慧過人,深得姑母耿王後的喜愛,我猜啊,如有變化,則是這小家夥要改姓淳於囉。”


    司乾在心裏一盤算,這樣好像也說得過去。突然之間他想到說了這麽多,自己為何會去通政司當差這事還沒弄清楚呢,遂問道:“那鶴之兄,這些事又與我要去通政司任職左參議有何關聯呢?”


    王鶴之笑道:“這聯係可大了。通政司素有烏合國的天眼之稱。掌內外的奏折和臣民的密封申訴之件。”


    “這是要我去做間諜?”司夫子情不自禁的大呼了一聲。


    王鶴之趕忙捂住了他的嘴巴,“司兄,話可不能亂講。”


    被王鶴之這麽一提點,司乾頓時平靜了不少。看到他的心情已平複,王鶴之鬆開了捂在他嘴上的手掌,咂了咂嘴巴說道:“你隻需把從遠戍寄到京都的信件都挑出來拿給我便是。我自會交與尚書大人,你也不用知道這其中的詳情,哪怕日後出了任何閃失,也與你毫不相幹。”


    眼下的情形真是令司乾騎虎難下,進退兩難,可已經知道了如此多的秘聞,看來這不想答應也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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