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清月有些說不上話,並非不想說,而是從小生於閨閣方寸之間,外麵的事,她知之甚少,僅從一些書本上得到的東西,不足以讓人侃侃而談,品出個一二三四五來。


    不過有一件事,她隱隱有所察覺,“所以,這次兗越之行會很危險,是嗎?”


    “差不多,兗越一直都很危險。”


    “但這跟你我之事有什麽幹係?”


    “這幾日我一直在想,若就此跟你了斷,倒是個不錯的法子。”顧晏洲低沉的笑了笑,笑別人,或是,在笑自己。


    “嗯?”


    “以你的性子,看似重情,亦是清冷,一個人或許好過些,不用守著一些虛無縹緲的承諾,等任何人回來。”


    傅清月聽到這兒,一陣恍然,隨即一笑,“你就這麽認定,自己回不來?”


    “我與安黎元,若隻能回來一個,必定是他。”


    “為什麽?”


    “暫因蒼生起,談笑安黎元,你可知定國公府存在的意義?”


    她怎麽可能知道。


    “不知。”


    “大晉有四大國本,官、兵、商、民,民不用說,無論是各地黎民百姓,還是土地侵並所涉及的東西,都與之有關,剩下的三者,從很久以前就一直明裏暗裏地掌握在三大國公手裏,定國公掌權,輔國公掌兵,慶國公掌錢,這才是定、輔、慶這三字的由來···”


    傅清月聽得有些入神~


    此時,寒菊堂內室,羅氏從顧二爺口中得知這個消息,即刻顧不得其他,‘噌’一下站起來,“什麽?”


    緊接著‘砰’的一聲,凳子倒地,梳妝台前的胭脂拂了一地,連帶幾樣首飾一塊兒,孤零零往角落裏躺。


    “別激動。”顧二爺不慌不忙地抬手往下壓了壓,有安撫之意,隻是效果欠佳,得了羅氏冷哼一聲,外加一個白眼。


    屋子裏的丫鬟婆子見此你看我,我看你,連東西都沒敢上前收拾,悉數退了出去。


    待退個幹淨,羅氏才有心思問道:“洲兒要去兗越,協助安黎元處理侵地一事,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我為什麽不知道。”


    “就前陣子,父親與安伯父商議了一下,安黎元到底還年輕,不經事,放他一個人出京去辦事,又涉及國政,實在讓人放心不下。”


    “那跟我洲兒有什麽關係,他年輕,難道洲兒不年輕?他不經事,洲兒又經多少事?明晃晃的擋箭牌,當我傻呀,拿這些話來糊弄。”


    羅氏氣性難消,說起話來也不客氣。


    她不是什麽都不懂的繡花夫人,兗越侵地所涉及的或人或事,以她的身份,總還是知道不少內情,正因為如此,才格外氣憤。


    “此事已定,你也且消消氣。”


    “我怎麽消氣,安黎元是以什麽身份去?那是宣陽公主的駙馬、定國公世子,哪一個身份過去那些人不得巴結著?更不用說雍王殿下這位大舅子的手還在裏麵攪著呢,他但凡有點眼色心思,都能毫發無損的回來,可洲兒呢,當初他不過在兗州遊曆了一圈,動了幾個人,暗殺的死士都追到京城來了,可知此行凶險,讓他前往,不過是個轉移視線,讓給當靶子用的,這樣的情況,你還讓我冷靜,顧鄴我告訴你,洲兒若是出事,我跟你沒完~”


    羅氏坐不住,在屋子裏又是轉悠又是吼話,對著顧二爺就是一陣劈頭蓋臉。


    外麵丫鬟聽不清話,隻知道裏麵吵起來,一時交頭接耳、紛紛議論。


    澗娘守在門口,誰都不讓進,見此一板臉,厲聲道:“看什麽呢,有這閑工夫在那兒閑話,手裏的事都做好了嗎?還不快滾去做事。”


    底下丫鬟立刻做鳥獸散去。


    有些事情,說開了,便不再是秘密。


    傅清月覺得自己似乎是聽夫子講了一趟課,定國公府、輔國公府和慶國公府的關係一一道來,與自己知道的完全不一樣。


    “安黎元是未來的定國公,亦是來日的右丞,所以他不能出事,能出事的,隻能是你。”這麽說著,傅清月突然覺得眼前一片模糊,原來是有淚盈眶,遮住了視線,她慌忙轉開擦拭掉,好在是晚上,誰都看不見。


    “是。”


    “如果···我是說如果,你現在是輔國公世子,那會不會不一樣?”


    “會。”


    “那為什麽?”為什麽還要放棄世子之位?就如同現下有人放棄你一樣。


    “世子之位,如同畢生枷鎖,鎖我煩憂,非我所願。”顧晏洲側過頭,與天邊的月光一起闖入她的視線,還有還一片綠色的螢火蟲。


    她覺得,自己大概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這個時候!


    “既然如此~”她深吸一口氣,平複眼中的酸澀,低頭往腳邊看,“你又何必跟我說這些,還有什麽意義?你要走,就走得遠遠的,如你所言,哪怕我一個人,也可以過得很好,一點兒···都不會在意你們這些男人。”


    話還未完,扭頭就走。


    顧晏洲連忙追上去幾步,將人拉住,攬進懷中,一手環腰,一手抱頭。


    “這又是···什麽意思?”傅清月的聲音有些哽咽。


    她少有難過到哭的時候,為自己,或許也為眼前人。


    “後來一想,打從我下聘、你點頭的那一刻開始,你我便是怎麽都斷不了的,小說話本裏的故事,哪有那麽簡單的了斷,更何況,我也舍不得。”顧晏洲的聲音很輕,明明是在耳邊響起,卻又像在從遠方傳來的樣子。


    “我若舍得,當初便不會上門提親了,越竹。”


    隻要我的心還在你身上,你我一輩子都了斷不得。


    秋雨微涼,秋風瑟瑟,熬過夏日的酷暑,主子們不說,單底下人就鬆了口氣,畢竟她們可沒那些虛耗銀子買冰做什麽蓮子湯,隻得懨懨的硬撐過這幾個月。


    如今天氣漸涼,人有了精神,從屋子裏抬個小凳子,抓一把炒好的花生瓜子,湊在門檻上閑說起來。


    “聽說,大少爺搬回攏月閣了。”


    “你才聽說,大少爺前兒就回去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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