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這個社會,靠老老實實掙工資,已經很難實現財富自由了。以後啊,這個階層啊,還會進一步固化,你們這些小年輕兒,別看生下來就趕上了好時候,物質生活極大豐富,衣食無憂。但是啊,留給你們的上升通道已經越來越窄了,一線城市一套房子就能給你們壓趴了,更別說以後有了孩子,撫養教育,處處花錢。就這還不一定能保證孩子不會有階層的下墜。


    所以啊,趁著現在經濟增速還沒踩刹車,一定把握住機會,把握住了,真的就不用再為三鬥米折腰,把握不住,這輩子也就這樣了。當然,嚴小姐也還是可以通過婚姻改變命運的!”


    嚴瑾聽到最後一句話,不由皺了下眉頭。不過,師姐老公之前說的話卻深深觸動了她。她從一貧如洗的小地方走到國際大都市,這樣的能級躍升實在太不容易了。


    然而聰明的頭腦和金光閃閃的履曆,更刺激著她的勃勃野心,似乎再拚一把就能夠著金字塔的塔尖。所以,她麵前的路反而變得更加崎嶇艱難。越是見識了那麽多富商巨賈,她越無法平靜,她的父母至今還蝸居在城鄉結合部的老破平房裏,即使她每月寄錢,也撼動不了他們貧瘠的人生觀念。


    她的親哥哥已經三十歲了,依舊螞蟻一樣忙碌於大城市中高聳入雲的腳手架上,到現在都沒攢夠娶老婆的錢。


    上個月回家,她哥哥談了個鄉下姑娘,嚴瑾堅決不同意,她指著哥哥的鼻梁氣急敗壞地說:“找這樣的人再生一窩你們這樣的人,那活著還有什麽意思?繼承工地搬磚嗎?爸爸喪失勞動力,連地都沒了,你們還有什麽退路?”


    她哥哥自幼便吵不過她,一米八幾的漢子竟然蹲在地上嚎啕大哭。她心裏像被錘了一樣鈍鈍地疼。家裏出事的時候哥哥還不滿十七歲,曾經也是個成績優異的翩翩少年。可那時候家裏實在太難了,自己才剛上小學四年級。


    如果……如果沒有那場意外,哥哥就不會磨出一身的老繭、早早就駝了背,而是個在寫字樓裏清清爽爽上班的英俊男人。


    “哥,別去工地了,找一個體麵點的工作,再找一個你喜歡的城裏姑娘,好好過日子。錢的事,你不用操心。”


    嚴瑾的家人甚至是鄉裏鄉親,對她都有著神一樣的崇拜。至今她的母校,一到升學考試,就會有小朋友轉發她學校光榮榜裏的照片,保佑逢考必過……仿佛家人替她承受了苦難,而把所有好運給了她,所以她對自己便也多了分直覺上的自信。


    “哎,小嚴啊,光聽我跟這兒白活了,我不是否認你們保險的功用,隻是跟你剖析我的投資理念,這些啊跟你師姐扯不明白,保險不是不做,隻是優先級次之,你呀,也替我勸勸她。”


    師姐老公的話把嚴瑾從遊思中拉了回來,他裝作看手表,卻發現手腕空空,尷尬地笑笑說:“小嚴,還有什麽問題嗎?”


    嚴瑾知道這是下逐客令了,身體卻一動不動,她笑著問:“您剛剛說的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我還來得及抓住嗎?”


    孟琦琦本來是不關心股票的,架不住天天有人問她,她越是說不了解,人家還越覺得她故意藏著掖著。


    “你知道,龍源現在比發行價高了多少嗎?”


    小學群裏那幾個在龍煤上班的同學,最近特別活躍,還有人天天發大盤的截圖,孟琦琦偶然點開瞟了一眼,卻一個手抖,把擓了滿滿一勺子的榴蓮千層,掉在了羊絨衫的前襟上。


    記得呂一帆給她看過,當初以她的名義買了50萬股,那麽乘以今天的收盤價……孟琦琦發現懷孕後腦子裏簡直像一團漿糊,這麽簡單的運算她竟然搞不清後麵有幾個零。


    於是拿出手機,計算完了“個十百千萬”地拿指頭點著數,數了兩遍,忽然有種中了樂透的不真實感。


    好不容易等到約定好的視頻時間,孟琦琦第一句話就問:“呂一帆,我是不是成富婆了?”


    呂一帆眼睛笑成彎彎的月牙,說:“終於關心起自己的身家了?我還以為你真的視金錢為糞土呢!”


    孟琦琦拍著胸口大喘氣道:“不行不行,我一定要全取出來,碼在屋裏,聞聞新鮮的糞土味道!不然感覺就像憑空多出來的遊戲贈幣,看不見摸不著的!”


    忽然她想到什麽,瞪大眼睛盯著呂一帆問:“你隨手就讓我資產翻倍,那你自己掙了多少錢?”


    呂一帆咯咯咯地笑著,說:“掙錢?多庸俗啊!我隻是很享受這種在資本中博弈的快感。寶貝,等我回去,給你個大大的驚喜!”


    “還有驚喜啊?哎呀!我的小心髒快受不了了!……哎呦!”


    孟琦琦喊過第二聲哎呦,表情立馬就定住了,呂一帆還以為是視頻卡住了,可看她眼圈微微發紅,不由緊張起來:“怎麽了寶貝?哪兒不舒服嗎?”


    “動了……”


    “什麽動了?你鎖好門了嗎?”


    “不是……”孟琦琦臉上漾起慈愛的微笑,“是寶寶,我感覺小肚子裏麵動了一下。”


    呂一帆的嘴角也止不住地上揚,“看來寶寶跟你一樣,是個小財迷。”


    2月2號那天,孟琦琦出門的時候,正下著急雨,她心裏有點隱隱的擔憂。龍城的風俗裏“陰天不娶妻,雨天不嫁女”,她好像全趕上了。


    陳師傅今天特意穿了西服,還戴了雙白手套,隻是他挺著圓滾滾的肚子,西裝外套已經很難係上口子了。


    孟琦琦從手包裏拿出一摞小紅包,拿給陳師傅,他喜氣洋洋地接了,說著滿口的吉利話。孟琦琦雖聽得一知半解,但粵語的韻律和節拍的確讓人心情愉悅。


    剛上車,呂一帆的電話就打過來了,“寶貝,我到了。”孟琦琦沒來由地心跳加速。


    車子剛上臨海的快速路,雲朵就像被大力撕開的零食袋子,明媚的陽光大片大片地鋪灑下來。狹長的海灣一塊兒晴天一塊兒雨天,顯得格外熱鬧。


    嚴瑾和李唐捧著手花早早等在公證處的大門口,像一對超齡的花童。孟琦琦下車問道:“呂一帆人呢?”


    李唐搶著說:“剛下飛機趕過來,寧老大給他捯飭一下。”


    孟琦琦穿了一件白色的真絲長裙,顯得愈發聖潔高雅。頭天晚上她和媽媽還在視頻裏爭執,顧子衿執意要她穿喜慶點兒,可孟琦琦看其他同事登記的時候,基本都穿簡約的白紗或是禮服。況且她的訂婚戒指是藍寶石的,難得戴出來顯擺一回,穿紅色怎麽能搭配呢?


    一進大廳,就看到呂一帆捧著一大束白玫瑰,正抬著眼睛衝門口張望著,隻一刹,他就看到了她,眼神中的愛意立刻就像黃油一般慢慢融化。


    孟琦琦走向他的時候,就像美麗的月亮女神,呂一帆的腦袋裏空空的,隻能聽到胸腔裏蓬勃有力的心跳聲。


    礙於熟人在身旁,兩個人隻輕輕地抱了抱,可心裏早已難舍難分。


    香港的結婚登記,更像是簽署一份法律合同,本來不甚浪漫的過程,卻因為簽字時用的白色鵝毛筆而顯得異常美好。


    寧願航說:“以前香港人結婚都是要登報紙的,不過現在有了手機,估計都沒什麽人看報紙了吧!”


    呂一帆卻叫住公證處的辦事員,要求給自己和孟琦琦也登份結婚啟示,他回頭對孟琦琦說:“等報紙發出來,咱倆買幾份收藏,多有意義啊!”


    一行人走出公證大廳,天已放晴,蔚藍色的海麵上竟然掛起了兩道彩虹,呂一帆和孟琦琦心情大好,寧遠航說:“你看你們這就叫天作之合,老天爺都來捧場啊!好兆頭,好兆頭!”


    寧太太也附和道:“一帆啊,你太太超旺你耶,你可要好好愛她!”


    等回到家裏,孟琦琦就像樹袋熊一樣掛著呂一帆身上不肯下來了,她一直問:“是真的嗎?我們現在是夫妻了?”


    “當然啊,寶貝,快快快,腰受不了了,你這小肉肉長的。”


    “嗯,我要一直一直抱著,我要抱夠了,不然又要熬好久才能見麵……”孟琦琦越說越委屈,卻不想讓呂一帆看到自己的脆弱,隻把臉深深拱在他的胸口裏。


    呂一帆第二天一早,又要飛回紐約,他們的新婚之夜隻能完完整整地獨處八個小時。孟琦琦內心各種糾結,她既想呂一帆爭分奪秒地陪伴她,又心疼他如此奔波辛苦。


    於是他睡著的時候,她一刻不停地看著他,即使青春年少的時候,孟琦琦也不曾為愛如此瘋狂。


    呂一帆半夢半醒間,看到孟琦琦那雙濕漉漉的黑眼睛,又心疼又愧疚。


    “乖,別耗著了,頂多再二十天,我就回來了,然後,我要給自己放個長長的假。”


    “還要二十天嗎?可是下禮拜就過年了……”


    “哎,老外又不過春節。不過寶貝你放心,之後每一次孕檢,我都會陪著你,等你生寶寶的時候,我也在旁邊守護你。”


    “我不要你進產房……”


    “嗯?為什麽?”


    “生孩子很嚇人的,聽說有老公進去後,沒等孩子出來,他就先被抬出去了。”


    “你老公怎麽會那麽慫?我還想幫你和孩子剪臍帶呢!”


    呂一帆摟著孟琦琦,把手覆在她的手背上,本來還想多摸摸她的小肚子,可孟琦琦說摸太多會引起宮縮,他便嚇得不敢亂碰了。


    以前他對孟琦琦的愛混雜著強烈的欲望,然而現在他卻因為愛而變得寧靜,仿佛他的根係牢牢地紮進泥土裏。


    呂一帆臨走前,孟琦琦摸出一條係著紅繩的木製小魚放在他的手心裏。


    “當初我來香港時,我媽媽帶我在潭柘寺求來的,之後我就遇見了你,很靈吧。我相信它能讓你心想事成。”


    呂一帆吻著她的額頭說:“那你怎麽辦,小魚兒應該留下保佑你。”


    “等你回來,陪我去潭柘寺還原,我們再求一個,配成一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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