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夾雜著雷電從天而降,覆蓋著六成以上的地麵。這些威力絕倫效率高超的法術從來都是戰爭的支配者,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從龍那裏借來因果之力,而沒有因果力量,人們隻能正麵硬撼。


    那些幸運地避開了火焰與雷電的地方,仍然有致命的法術降臨:岩石之刺、毒霧、窒息領域……


    這就是天災的力量,純粹的毀滅。


    雖然這次是人類施加給魔獸的天災。


    這是寒季最大規模的獸群,到了這個程度,稱作“獸潮”或許更加妥當。它們湧來時,村民們幾乎以為世界末日來了。這些奇形怪狀的生物從地麵跑來,從天上飛來,甚至從地下爬出來,密密麻麻,無邊無際。


    雖然其實每年都是這種情況,但都被符文之壁攔在外麵。今年近距離麵對這血肉橫飛的場麵,那衝擊力不可同日而語。


    這還是祭司們從山腳下一路轟炸到村口的結果,現在大半個翹崖都是血淋林的。


    村子北方,庇護之牆。


    這座雄偉的牆壁依然是尤裏西塔的功勞,她在一口氣塑造了一個兵營之後似乎總結出了規律。這次她之憂了幾分鍾就弄出了這個巨石磊成的高牆,堅不可摧,而且搞定之後大氣都不喘一下。這讓大祭司小小地懷疑了一會人生,但很快就被投入了對前線魔獸潮的轟炸之中。


    尤裏西塔的壯舉在獸潮麵前並不那麽引人注目,畢竟有蓋烏斯做先例。


    三人站在城牆上,俯瞰著戰場。


    “我不太明白,就這麽大的森林,這麽大的山嶺,到底是怎麽容納下這麽多魔獸的?”蓋烏斯抱著膀子,疑惑道。


    圖不明白他為什麽這麽問。


    蓋烏斯已經習慣了給他們解釋各種概念:“一片環境裏能容納的生物是有上限的,溫度是否合適,元素是否充足,支撐環境內元素循環的植物和不可見生物的數量是否充足。一片森林就要比一片沙漠能容納的生物更多。可上限就是上限,你們這片森林,這周圍的環境,絕對不足以支撐這麽多魔獸活下去。”


    圖想了想,給出了一個答案:“據我所知,這些魔獸中數量最多的幾種,比如影狼和獰獸,都在森林或山中的某處有個‘巢穴’。巢穴是專門負責生殖新的個體的‘王’或者‘女王’居住的地方。在寒季食物不足的時候,這些巢穴就會加速生殖,讓更多的魔獸去尋找食物。”


    圖的解釋中用了很多蓋烏斯教的專業名詞,但用得很不熟練。


    蓋烏斯聽懂了,但琢磨了一會,又發現了不對的地方:“可是,就算能生更多個體,那也隻是幼崽啊……讓幼崽成長到可以狩獵的程度還需要更多的食物,這不是本末倒置嗎?”


    這次圖和尤裏西塔都沒法回答他了。正好有祭司來請尤裏西塔去爐火之廳,今天的教課時間到了。於是三人的閑聊到此為止,圖和蓋烏斯見戰線沒有什麽問題,決定也跟著尤裏西塔去課堂看看。


    走下城牆時,蓋烏斯聳了聳肩。要在正式場合,主將擅離戰場那可是死一萬次都不為過。不過這蠻荒時代的小打小鬧,倒也不算事。當然,這話他可沒說出來。


    *******


    爐火之廳。


    村子裏不需要參與戰鬥的人幾乎全都聚集到了這裏。這其中有一部分是迫於圖的命令而來的成年人,有本來就在這裏上課的孩子,最多的是來旁聽的“家屬”。


    雖然尤裏西塔講述的元素、法術什麽的他們都聽不懂,但爐火之廳很暖和,既然圖鼓勵任何形式的學習,那不來白不來。更何況,萬一真能幸運地學會個召喚火苗呢?那在家點火的時候可就省了很多功夫。


    可惜,圖讓他們上課的目的就是糾正他們這種錯誤的期望。


    尤裏西塔講課的聲音帶著幾分夢幻慵懶的味道,她見過蒼雲垂變之山後說話就一直帶著這種感覺。對蓋烏斯來說,這意味著耐人尋味的變化,對不懂法術的大多數人來說,這意味著驚心動魄的女性魅力。再加上她嬌俏的臉龐和越來越刺激的身材,偶爾甚至會有那麽一兩個血氣方剛的少年紅著臉彎著腰衝出爐火之廳。


    “得提醒一下她換種衣服穿。”蓋烏斯忽然冒出這麽個念頭。


    但尤裏西塔可沒在意下方眾人的小小反應,她繼續著自己的課程:“……我們已經接觸過了已知的全部符文,可以看出,四種元素各自的特征非常明顯。火元素符文扭曲而充滿力量感;土元素符文方方正正,很可靠;風元素符文都是簡潔的曲線;水元素符文像是水麵的波紋。


    “簡單來說,符文和它們對應的元素很像。火像火土像土,可這是為什麽呢?”


    蓋烏斯一挑眉,他發現自己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以往尤裏西塔所講的內容,他完全了解,其中很多幹脆就是他教給她的。可今天,第一次,尤裏西塔講出了他完全沒接觸過的內容。


    “我們可以做一個實驗。先專門畫一個‘不像’的符文,比如,用水元素符文的感覺去畫一個火球的符文。我仍然能創造出一個火球,但它的威力明顯弱於正常創造出的火球。”


    “!”蓋烏斯直接從椅子上蹦起來了。


    一大片目光投向他,不明所以。蓋烏斯張了張嘴,最終沒有說什麽,坐了回去。尤裏西塔繼續上她的課,學生們繼續聽,隻有蓋烏斯心裏驚濤駭浪無法平息。


    尤裏西塔隻是提出了一個古怪的現象,做了個小實驗去探究它,甚至沒有多麽深入。但問題是,千萬年來沒有任何一個人提出過類似的問題。不僅如此,尤裏西塔的新發現背後肯定還隱藏著什麽東西,蓋烏斯一時半會都想不明白的東西。


    增強法術威力的竅門?不,說是削弱的竅門還差不多。新的發現符文的思路?好像沒什麽關係。四元素的全新特性?這麽說不精確……


    那麽是,元素法術的本質?


    猜測提出又否定,可能性一個接一個冒出來,蓋烏斯覺得頭皮都在發麻。


    尤裏西塔肯定發現什麽東西了!她這些天經常向自己詢問一些奇奇怪怪的問題,有實戰技巧有高深理論,這些問題唯一地共同點是,都和元素有關。


    蓋烏斯打定主意,課程結束之後好好地問問尤裏西塔。


    *******


    爐火之廳的晚上,學生和旁聽的人們都散去了。做完了匯報和反饋的各項工作負責人也都回到了自己家中。某種意義上,這時候的爐火之廳成了圖、蓋烏斯和尤裏西塔這三個“特權階級”的樂園。


    圖正打算詢問蓋烏斯白天的時候為什麽那麽激動,蓋烏斯卻突然問了尤裏西塔一個奇怪的問題:


    “你到底發現什麽了?”


    尤裏西塔和蓋烏斯的視線對上,眼中的夢幻慵懶漸漸褪去,一抹璀璨的光芒顯現出來。圖忽然移開了視線,尤裏西塔的眼睛太“明亮”了,他竟有些不敢看。


    “我有了一個猜測。”


    “猜測,不是結論。也就是說你還沒有證實。”


    “也沒有證實的思路,但我覺得,我的猜測是正確的。”


    “和你今天課上講的,和你這些天問我的元素問題有關?”


    “……對。”


    見蓋烏斯猜測到了很多,尤裏西塔眼睛裏的光輝更盛了一分。


    “可以告訴我們嗎?”


    “可以,但是很混亂,我隻能盡量說。”


    “沒問題。”


    尤裏西塔深呼吸幾次,似乎是在整理語言,然後她開始講述:“構建符文,以此控製元素,這是我們所知的法術的基礎。但這並不是真相,這隻是表象。控製元素的究竟是什麽?是符文?或者……我們自己?”


    蓋烏斯瞳孔一縮,尤裏西塔的問題果然是直擊本源的問題。符文控製元素,這是千千萬萬年來,從未有人質疑過的真理。


    尤裏西塔沒有停頓,繼續解釋:“如果符文真的能控製元素,那我們把刻有符文的載體放在元素濃烈的環境中,它為什麽不自動激活?符文石碑為什麽需要祭司專門控製才能啟動?再結合我的實驗。我的符文是對的,它們也成功釋放出了法術,可效果為什麽有不同?”


    蓋烏斯緊跟思路:“可以解釋為符文錯了,法術效果自然也會跟著改變。但是自動激活那個問題我無法回答。”


    “還有最後一個問題,魔獸是不會使用符文的,那它們是怎麽使用元素的?”


    “比較主流的觀念是認為,魔獸的生理結構和靈魂形態組成了一些固定的符文結構,它們可以使用固定的幾種力量。這個理論並不完備,但可以解釋很多東西。”


    尤裏西塔聽了蓋烏斯的反駁搖了搖頭:“但是有一個更完美的解釋。”


    蓋烏斯知道,重點來了。


    “符文不作用於元素,而是作用於我們。”


    “符文改變了我們的精神,或者思維,或者靈魂,改變了那些我們用來控製元素的東西。真正控製元素的,是我們。”


    “刻在載體上的符文隻是圖案而已,沒有一個控製元素的東西供它改變,元素沒有被控製。”


    “符文不‘像’,它對我們的改變不到位,所以元素控製得也不到位。”


    “魔獸控製元素的東西本來就能控製固定的幾種元素,不需要符文來改動。”


    暴雨乎降,雷蛇裂空。


    乍亮的光芒帶著巨大的轟鳴震徹了蓋烏斯的靈魂,也震徹了整個世界。


    “七龍……在上……”


    極為難得地,蓋烏斯用了這個祈禱詞來表達自己的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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