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蘿莎情緒激蕩,冰冷了幾百年的身體幾乎要重獲體溫了。


    盡管她仍然沒獲得西澤爾的下落,但她終於通過自己確認了西澤爾還活著。那種在死亡之海上巋然不動的力量,必然是“神術”。整個深淵隻有西澤爾一人能使用神術,因為他似乎和龍族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她知道地上還有一些地方,比如蒼雲垂變之山腳下,也有人類能使用神術,但她的禁咒根本沒往那邊放。


    結論仍然不夠嚴謹,但西澤爾肯定還活著,肯定還……


    安德蘿莎幾乎是摔進自己的棺材裏的,她已經控製不住自己的力量和身體了。發動禁咒之後,她就像一個布滿裂紋的玻璃水壺,現在的心神不寧則像是壺裏的水突然沸騰了。


    於是,“漏出來的水”,或者說安德蘿莎體內的元素一陣一陣地向外擴散。她的密室中那些法術物品全都被這元素波動影響,被迫激活起來。每一個器皿,每一個物件,似乎都在歡呼:


    “西澤爾還活著!西澤爾還活著!”


    *******


    深淵,峽穀對麵。


    凱撒斯又一次強行中斷了力量融合,渾身是傷地爬出了自己修行的暗室。


    “咳咳……咳……太不穩定了……得找到另外半個……”


    靠自言自語強行集中精神,免得一睡不醒。他一個靠一己之力顛覆了整個“帝國”的高階惡魔,要是死於在家鍛煉那可就太好笑了。他一邊警戒著有沒有人趁現在自己虛弱的時候闖進來,一邊爬向自己的煉金室。


    “應該……還有剩下的極效治療藥……”


    好在當初建造這個房子是考慮到了現在這種情況,他把煉金室就建在了隔壁。


    煉金室裏,一半的空間堆放著雜亂無章千奇百怪的物品。這其中大部分是戰利品,作為高階炎魔,凱撒斯幹掉過無數挑釁者和被挑釁者,得來的戰利品有些能用但絕大部分連是做什麽用的都看不懂。安德蘿莎又壓根不會為鑒定這些玩具而費心,所以最後就變成了垃圾堆。另一半空間則是他的工作台,全部功能隻有兩個。一個是煉製極效治療藥物,一個是煉製暫時爆發力量的藥物。


    他隻需要這兩種藥,也隻會煉製這兩種東西。


    可他還沒從工作台找到自己的治療藥,身後的垃圾堆裏就爆發出一陣並不強烈的波動。凱撒斯愣住了,他知道這個波動,那是當初他還在西澤爾麾下時,安德蘿莎發給每個人聯絡用的煉金製品。


    怎麽回事?他不是屏蔽了那些“老朋友”嗎?


    安德蘿莎找到自己了?洛肯或者莫羅斯來到附近了?或者薩沙就潛伏在屋子裏的某處?


    一個個猜想讓凱撒斯寒毛倒豎,他連藥都顧不得喝了,飛快地從垃圾堆裏翻出了那個小東西。聯絡器瘋狂運轉著,仿佛要把自己燒毀一般,不停地向外廣播著一個模糊的信息。


    凱撒斯疑惑地解析起那個信息。這不是聯絡器正常接收的消息,太過模糊抽象,更像是某種擴散開的情緒或者意念。


    解析進行地很順利,但更加巨大的恐懼卻從凱撒斯的眼中迸發出來。


    “西澤爾……還活著?”


    “怎麽可能?!”


    *******


    一個被寒風籠罩的山穀中,其中段有一個隱蔽的岩石裂縫,從那個裂縫進去,走過狹長的石窟,回來到一片平坦的洞窟。這個洞窟隱藏在山腹中,被鍾乳石和石筍嚴密地保護在中間。


    十幾個破舊的帳篷七零八落地散在洞窟中。


    一個正在把玩折下來的鍾乳石尖角的小女孩看到了她最喜歡的“大姐姐”正向洞窟外走去,立刻跑了過去:“薩沙姐姐薩沙姐姐,你要去哪?”


    薩沙笑著摸了摸小女孩的頭:“姐姐要去外麵,麗娜可不許跟過來,外麵很冷的。”


    小女孩麗娜撅撅嘴,但也乖乖地沒有纏著薩沙。


    薩沙慢慢走過逼仄的岩石通道,來到外麵的世界。


    這個山穀在炎季會有一灣清澈的小溪流過,借著穀口絲絲縷縷的陽光,滋養出穀底幾簇青草,幾處野苔。現在是寒季,它已經變成了堅硬的冰蛇。薩沙不喜歡冰,因為她印象中的冰大多是法師們手中的寒冰箭,會讓傷口附近大片血肉壞死的寒冰箭。


    拋開令人厭惡的會議,薩沙攀著陡峭的山壁,來到山穀之外。


    再穿過一片被雪覆蓋的樹林,就能看見一個個石頭堆砌的墳墓。那一座座墓下埋著的大多不是完整的屍體,有些隻剩一隻手、一個頭顱,甚至隻有一件染血的衣服。


    薩沙也不喜歡這裏,她總覺得這裏會有不眠的死者注視著她,責問她為什麽要讓自己去死?隻為了一個幻影?


    她來到其中一個墓前,這裏埋葬的是她的妹妹。真正血脈相連的親生妹妹。


    隻是,這回她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麽,那墳墓前方一個扭曲變形的煉金物品就啟動了。自毀般的啟動。


    薩沙聽到了那煉金物品散發出的意念,表情一時複雜難言。


    *******


    深淵,囈語深淵。


    生活在這裏的惡魔們最近都在傳,深淵盡頭來了個無比強大的惡魔。所有見過他的人都被他吃掉了,他是下一個惡魔領主。


    “惡魔領主”洛肯,他巨大的身軀難得徹底安靜了下來。


    他看著手中“安德蘿莎姐姐”製作的“聯絡器”,口中發出模糊恐怖的低吼:


    “哥……哥……”


    *******


    地上,人類足跡罕至的群山之中。


    莫羅斯在山巔迎著狂風與暴雪,發出無比開懷的笑聲。


    他身後,是無比忠誠的千軍萬馬。


    *******


    “你說……什麽?”


    城牆之下,村子的正門口。經過一天一夜毫不停歇的趕路,圖帶著零傷亡的騎士小隊來回來了。隻有尤裏西塔一個人來迎接他們,圖在通過會議決定接下來的安排之前,並不想別人知道遠程出現的意外情況。


    但麵對尤裏西塔,他就不得不把所知道的一切和盤托出。因為尤裏西塔氣勢洶洶地把他從馬上拽了下來,扯著他的領子逼問。


    圖終於知道尤裏西塔的陌生感是哪來的了,這個女孩不知什麽時候,完成了從小白兔到獅翼獸的進化。


    “他讓我立刻回來。我這就召集會議,你也來——”


    “有多少亡靈?”


    “我不知道。”


    “很多?”


    “像……像積雪一樣,整個山地和森林都被覆蓋了。”


    圖沒見過海,隻好選了這麽個比喻。


    尤裏西塔張了張嘴,似乎還想問什麽,但沒有問出來。


    兩人僵在雪地裏,尤裏西塔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麽,圖還被她扯著領子。他腦子裏不斷地模擬著接下來村子的應對,又一遍遍被自己否定。那死亡之海太過壯觀,超出了圖所有的經驗和眼界,他提出的任何計劃都無法真正解決問題。


    更何況尤裏西塔離他這麽近,他完全靜不下心來。


    “……馬,借我用一下。”


    尤裏西塔突然開口,圖一時間沒有聽清。


    “什麽?”


    尤裏西塔沒再說話,而是用行動回答了圖。


    她一把搶過烈焰馬的韁繩,用完全不像是一個法師的動作翻了上去。烈焰馬發現騎乘者不是自己的主人,剛要人立而起把她摔下去,動作卻忽然頓住了。它感覺背上騎著一個可怕的生物,頂級的獵食者,就像那天剛走出深淵之門就被龍威狠狠地壓製了一樣。


    尤裏西塔一扯韁繩,讓烈焰馬掉頭狂奔。


    “駕!”


    她的呼聲清脆高昂,似乎比圖衝鋒時還有氣勢。


    幾秒時間,她的身影就消失在風雪中,而圖還愣在原地。


    *******


    群山與森林的交界處。


    轟!


    血色的光芒衝天而起,帶著被擊飛的積雪還殘屍。仿佛地火噴發,鮮紅與潔白的巨柱一閃而逝。


    蓋烏斯後退兩步,恢複上撩斬帶來的重心不穩。他有清出一塊直徑二十米的“空地”,有了喘息一下的時間。


    還真就是喘息“一下”而已。


    他高估了自己重傷初愈的體力,固然金剛不壞,固然縱橫無敵,但在持久戰中,那消耗也是難以負擔。在經過了最初幾個小時的割草快感之後,茫茫無邊的亡靈讓他感覺到了精神上的疲憊。而在進入夜晚之後,三輪太陽不再向世界播撒火元素,他的體力居然又下降了。那把用了上千年的“本我之斧”拿在手裏居然感覺有些沉重。


    當然了,從空手狀態到拎著截樹枝這種程度的沉重而已。


    “還能撐……大概一天半。”


    “這些爛肉還有多少,它們的數量還夠不夠我砍一天半呢?”


    “你們可得努努力啊。”


    自言自語著提神的話,蓋烏斯又一次揚起了血腥的巨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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