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爾頓城外,尤裏瑟追著前麵快步前行的身影,心中湧起難言的熟悉感。她想不起來什麽時候見過這個人,甚至還和他很熟悉。她們曾經一起走過長長的旅途,見過無法言說的壯麗絕景。


    而他已經帶著她來到了“基石”的位置。


    凱爾頓城雖說是建立在翹崖上,但為了和被夷為平地的前聖城區分開,隻有城北的一小部分是基於翹崖的土地建造的。大部分城區是用魔法實現了漂浮,因而懸浮在山崖之外的。與山崖連接的這部分,以及城外的前聖城遺跡,就被稱為“基石”地區。


    至於比前聖城更早的那些建築與痕跡,早就在時間悄無聲息的腳步中遠去了。


    不,或許還留下了一樣。


    尤裏瑟腦中靈光一閃,她忽然明白了對方的目的地,忽然想起了那個極少有人知道的秘密據點。


    可……她是什麽時候知道了那個秘密據點的?


    穿過遺跡,尋到一片樹叢,“融”進一片用幻影製造的岩石,跳下一個岩縫,順著法術製造的階梯一路向下……


    真是讓人毛骨悚然的熟悉感。


    走過階梯,進入那個很簡陋但布置得很溫馨的山洞,地上隻拜訪了幾個木箱、幾盞油燈和一副沙棋。


    那個有著高裏爾相貌的神秘家夥坐在其中一個木箱上,示意尤裏瑟也在這裏等待。尤裏瑟也沒有繼續追問對方的目的,因為她有所猜測,而且她感覺對方沒有惡意。


    “凱爾頓城被你經營得很好。”他忽然開口。


    尤裏瑟有些嚇到,但還是回應道:“這是我的職責。”


    “對啊,因為你是凱尼亞學院的院長,凱爾頓城的城主,傳奇大法師,三英雄之一的後人。你守護著這裏,建設著這裏。你的個人實力和你的統治手段都令人信服,但沒人知道後者基本都來自於一個小冊子,一個從一百年前流傳下來的小冊子。”


    “你——”


    尤裏西塔自然很驚訝,但眼前這人太神秘了,神秘到他說出什麽來你都不覺得新奇。


    “你以為那是在高皇帝遷都之後,駐守這裏的大法師留下來的。你以為為了守護當年的誓言,三英雄之一的後人,也就是你的家族有義務永遠留在這裏。你以為……你以為你每年都給學生發布調查崇山遺跡群和南部放逐山地的實習任務是因為要監控惡魔族的動向。”


    你以為?


    尤裏瑟的表情迷惑難言,這些事情“高裏爾”說的都對。除了最後一點,前兩條都是不足為外人道的小心思。但這些確實是真的,很自然很天經地義的想法,有什麽不對嗎?


    你……以為?


    “時間就要到了。”


    “什麽?”


    “在澤尼爾人最古老的語言中,‘西塔’這個音的來源是三輪太陽中‘昂揚的西斯塔’,經過演變,它的意思變成了‘堅定的’或者‘不滅的’。所以,那個在接近正午十分出生的女嬰,獲得了‘尤裏西塔’這個名字……”


    尤裏瑟眼睛圓睜:“這不是——”


    “這個名字的意思是,不滅的心願。”


    時間的腳步悄然來到,三輪太陽的位置和一百多年前的同一時刻沒有絲毫變化。但很多東西卻幸運的人是物非,就像那個女嬰在西斯塔的注視下發出第一聲啼哭,睜開眼看到這光輝燦爛的世界。


    尤裏西塔也終於醒了過來,從那個漫長的迷夢之中。


    “西澤爾,你個混蛋。”


    她還沒來得及擦掉自己的眼淚,就被那個顯露出惡魔原身的高大身影擁進懷裏。


    *******


    一人一魔在一起溫存了好久才分開,畢竟機會實在太少,過了今天,又是一整年才能“相見”。


    “不許亂動。”尤裏西塔坐在西澤爾腿上,頭枕在他胸口,找了個舒服的姿勢。


    西澤爾手沒地方放,最後小心翼翼地摟在尤裏西塔腰上:“今年你沒問我‘為什麽選這裏’。”


    “因為‘是你要求一定要在這裏醒來的’對吧?”


    “你記得了?”


    “嗯,這次我記得了。”


    “哈哈,這可是最好的好消息。”


    “你的計劃……順利嗎?”


    “當然順利,它必須順利。”


    “噗,可憐的蕾雅。”


    “做錯了事情就要受罰,這個道理,人和神都一樣。”


    “我……還有最後一次機會了,對吧?”


    “不用擔心,這又不是我第一次做這事。而且你能記得,這不就說明我快要成功了嗎?”


    “嗯。”


    “更何況,如果,萬一,失敗了。我就殺出十四重環,挖出蕾雅的靈魂重來。如果還失敗,我就攻破蒼雲垂變之山,用眾神的鮮血追溯因果長河,到時候沒有東西能阻攔我找到你。”


    “傻瓜,我是想說最後一年在這裏陪我。”


    “……我會被安德蘿莎和莫羅斯生撕了的。”


    “那我幫你打他們。”


    “哈哈。”


    如果眾神有幸聽到他們的談話,恐怕會無比糾結。這樣的精神和信念一直都是他們試圖在凡人之間尋找的,但如果這種信念的組成部分是弑神,那就很尷尬了。


    但幸好,鳥語花香,時光正好。


    “今天是你生日,有什麽想要的嗎?”


    “陪我去花海吧。”


    “好。”


    *******


    仍然是普通人看不到的結界,仍然是萱花遍地,仍然是飄零漫天。


    在街頭巷尾的傳說裏,人們一直在猜測尤裏西塔大法師的圖書館是什麽樣子的、它到底在哪裏。有傳言說是在露恩城皇宮地下,被永焰騎士團世代守衛著。有傳言說是在翹崖之中,一個傳奇以下都無法破解的迷鎖裏。也有人說在深淵,墮落的大騎士的靈魂永遠在其中徘徊。


    但沒人能想到,這個時代最強的傳奇大法師,摸到近神之路者,壓根沒有建立自己的圖書館。


    她的思念與靈魂碎片一直紮根於這片花海。


    “要在秘密據點醒來,是因為那裏是你第一次送我萱花的地方。要來這裏,是因為這裏是你第一次喚醒我的地方。”


    尤裏西塔突然說道,西澤爾愣愣地想了兩秒,然後騰地紅了臉。無論對於男女,突然表白的殺傷力都是巨大的。


    看到他這呆樣子,尤裏西塔笑得很開心。


    澤尼爾人古老的傳統裏,萱花不僅僅是希望之花,也是男女之間的定情信物。後世的曆史學家從零落的古卷裏翻找出的隻言片語中,萱花有這樣一個花語:今後餘生,風雨同路。


    當初的蓋烏斯非常不理解這種很容易凋零枯萎的植物為什麽會被用來象征愛情,但在幾十上百年的時光裏,他悲哀地發現你既然見不到對方,那感情就隻能寄托在花上了。


    他後來在深淵甚至多了個“養花皇帝”的美譽。


    真是聞者傷心見者落淚。


    至於“第一次喚醒尤裏西塔”,那就是另外一個故事了。


    尤裏西塔招招手,漫天飛花湧動起來,在花海中交織成一個鮮花的王座。當年的她就是在這張王座上沉睡,做著斷斷續續的夢。夢裏有她摯愛的騎士,有驚心動魄的冒險。


    *******


    一百一十九年前,崇山遺跡群。


    聯合調查團經過三天的跋涉,終於平安抵達了這片古老的廢墟。這三天裏,他們經曆了難以想象的……冷場。


    沒錯,冷場。開路的魅魔不想搭理冒險者和澤尼爾人,冒險者也不敢接觸實力強大的魅魔。而在這種“冷戰”的環境下,一力促成了聯合的澤尼爾人則成了“十尺禁音術發生器”。本來調查團的成員就很沉默,非必要的交流幾近於無。而一旦有澤尼爾人路過,那就是大範圍沉默術的效果。


    對於這種情況,蓋烏斯表示:“冒險者都是刀尖上混飯吃的人,魅魔和澤尼爾人也是全民皆兵,或許等遇到危險時,他們才能打破隔閡。”


    借他吉言,一行人剛進入遺跡範圍,危險就如約而至。


    隨著夜晚的到來,夢魘倏忽到來,人們甚至連它們的麵目都沒看清。通曉各地傳聞留言的冒險者們迅速肯定了來襲者是守衛古老遺跡的鬼魂,並念叨著“無意冒犯”轟然潰逃。


    蓋烏斯站在製高點,看著活過來的遺跡群,一聲長歎:“又是神性這種麻煩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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