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是清晨,一個讓人神清氣爽,似乎百邪不侵的時間段。迎著明亮的晨曦進入遺跡,這也是冒險者講究的好兆頭。


    但看過騎士小說的人都知道,好兆頭這東西,基本沒用,偶爾反作用。


    蓋烏斯把這種敵人稱為“夢魘”,它們的攻擊也名副其實。調查團在進入遺跡的前半個小時離平安無事,這讓眾人放鬆了警惕。而壯麗奇特的遺跡群也極大地分散了隊伍的注意力,特別是遇到什麽東西都是魅魔先上去趟一趟碰一碰,確認沒事才輪到學者們一擁而上,眾人可以說是相當鬆懈。


    誰都沒想到,危險第一個來自於內部。


    那是一個不顯山不露水的冒險者,在一片已經“確認安全”的區域中。學者們四散研究,隻留了三個冒險者警戒。那個冒險者忽然就雙眼發紅大喊大叫著衝向一個隊友,那是個估計連單手劍都揮不好的純正學者,在人高馬大的冒險者的突然襲擊麵前,幾乎連喊出聲的機會都沒有,就被砸破了腦袋,軟倒在地。


    多虧了另外兩個冒險者中,其中一人是安迪。在他當機立斷的三連冰霜新星下,那個冒險者直到大半天後的現在還沒解凍。


    但這並不是特例,幾乎所有分散開的調查團都出現了這種莫名其妙的發狂現象。而過於分散的隊伍則讓消息的匯總和反饋都遲鈍無比。


    蓋烏斯直到這是自己的失誤,深入陌生地域的隊伍,還不是軍隊,分散開來簡直是找死。也有一部分原因在安德蘿莎和尤裏西塔身上,她們倆是蓋烏斯接觸最多的研究者,也是天縱英才,來襲者隻要不是壓她們一個大境界的,都能被她們單手撂倒。而這種奇怪的屬性卻帶歪了蓋烏斯對整個研究者團體的印象。


    他總覺得搞研究的人要是不能談笑間屠個龍滅個國啥的,是很不應該的。


    而等他糾正了自己的刻板印象之後,分散開的調查團幾乎是完全失聯。除了憑借自身的強大,仍能直接和蓋烏斯對話的薩沙之外,好像一瞬間,整支調查團就被遺跡吞食了。


    “姐妹們的精神海有遭到衝擊的痕跡,但沒有人受到傷害,也沒有二次進攻。大概是察覺魅魔的精神更加穩固,於是放棄了襲擊。”


    “沒有看到襲擊者的樣子?”


    “具體的樣子……沒有。”


    “那就是捕捉到痕跡了?”


    “一種陰影,泛著血紅色的陰影。”


    “我知道了,你們保持警戒,我敢肯定還會有新的襲擊。”


    “明白。”


    結束和薩沙的聯絡,蓋烏斯退出了心止狀態。他看到尤裏西塔仍然在他身邊寸步不離地警戒,忽然覺得有些好笑。要是他猜的沒錯,那些夢魘就算要襲擊也是襲擊她才對。


    喚醒眼睛中的龍瞳力量,蓋烏斯俯瞰遺跡的地麵,在有心尋找下,他很容易就發現了薩沙描述的“泛著紅色的陰影”。與其說那是陰影,不如說是蠕動的氣態生物。蓋烏斯知道南方雲海的“雲”就是一種生物,但沒親眼見過,也不知道是不是這些“夢魘”的近親。


    不過,它們就完全沒有雲的美感了。它們是紅黑相間的,就像是絮狀的血肉怪物,紅的是鮮血,黑的是變質的組織。它們在一般的視野中是隱形的,隻有在攻擊或者大幅度動作時才能被肉眼看到。而如果沒有龍瞳的過濾,這些怪物身上還會散發類似於詛咒的法術,直視相當於承受了一次精神震爆。


    而繼續觀察的話,他又有些驚奇地發現,這些夢魘與其說是生物,不如說是……現象?


    *******


    “呼……呼……”


    安迪自詡是個天賦異稟的法師,所以他對自己的體力非常清楚。哪怕當了冒險者之後常年東奔西跑,他也知道自己一旦跑步超過五百米就有可能當場去世。所以非到危及生命,他能節省體力就絕不多蹦躂。


    可惜來到凱尼亞地區之後,他好像經常麵對生死危機。


    克勞麗絲回頭看見他半死不活的樣子,無奈地伸出手來,拉著他一路穿街過巷。小時候安迪就經常被這個精力旺盛的小丫頭拉著漫山遍野地跑,時隔多年,他又體會到這種待遇了。


    如果身後沒有一大群瘋了的冒險者就好了。


    其實也不是一大群,就五個,自己這邊的人更多。但十幾個學者,就算加上倆摸到中階門坎的法師,也不是五個如狼似虎的冒險者的對手。


    “這邊!”


    一個跑在前列的學者伸手指向一間保存完好的遺跡房屋,那裏四麵封閉,隻有大門不知道哪去了。這是個絕佳的困守地點,雖說是困守,但在眾人戰力不足、體力見底的現在,有個據點死守似乎已經是最好的選擇了。


    “快進去!”克勞麗絲下定了決心。


    學者們一個個爆發出驚人的敏捷撲進房屋裏,掙脫漁網的魚也不過如此了。安迪被克勞麗絲扔進門,然後女法師高舉法杖,重重向地上一頓。


    土元素的波紋向前翻湧,頃刻間化作厚重的石牆,將門口封了個嚴嚴實實。遺跡的房屋極為堅固,不擔心冒險者們會打破它。石牆雖然脆弱得多,但以克勞麗絲剩下的元素,再立十多個沒問題。


    暫時安全下來,眾人全都癱在地上喘。


    “呼……還是,聯係不上……西澤爾前輩。”安迪有氣無力地說。


    “其他小隊的人呢?”克勞麗絲在離門口最近的地方坐下,方便隨時修補石牆。


    “信號彈之後,就完全失去聯係了。”


    信號彈是調查團出發前預備的緊急聯絡手段,每個小隊手裏都有樹枚紅色或綠色的。紅色代表我們遇到了危險,綠色代表我們有所發現。這種信號彈的用法是向天空發射,即使在白天也能看到醒目的煙霧與光球。


    在發現事態超出了自己的控製之後,安迪第一時間發射了紅色信號彈,並試圖向他知道的一個小隊所在的方向移動。然後他就被友軍糊了一臉。


    那個小隊的學者大呼小叫地想他們跑來,學者後麵是發狂的冒險者。很明顯那一隊遇到了和自己等人一樣的情況,而且他們的冒險者無一幸免。於是在和學者們一起逃跑的過程中,安迪絕望地發現,紅色信號彈隔幾秒就會升空一枚。


    數量遠遠大於小隊的數量,調查團恐怕是全滅了。


    說全滅也不太準確,誰知道外麵那些瘋子是個什麽情況。


    “現在我們怎麽辦?”一個學者問道。


    “必須搞清楚那些人身上發生了什麽。我聽說過南方樹海的一些隱秘教派流傳著……”


    “之前推測這片遺跡的建立時間,或許是那個時代的疾病,我認為……”


    “身體沒有變化,問題自然出在靈魂上。涉及靈魂的領域,恐怕……”


    這群學者就這麽討論起來了。


    安迪一邊靠淺層的冥想恢複自己的元素,一邊對這幫書呆子感到不可思議。他不是沒見過有學問的人,克勞麗絲的家學就讓他產生過浩如煙海的感覺。但這種在群敵環伺的境況中還能迅速沉浸到學術討論裏的人,他是真沒見過。


    大概,這也是一種強大吧。


    “你怎麽樣了?”克勞麗絲沒有理會那邊學者群體的頭腦風暴,決定和安迪一塊那個正常的解決方案出來。


    “一個小時,我能攢出四五個冰霜新星。應該足夠突圍。”


    “方向呢?”


    “這一個小時裏看,西澤爾前輩應該會發出想他靠攏的信號。如果沒有,我們就原路往山外撤退。”


    “我知道了。”


    與此同時,各種各樣的奔逃、據守、突圍和潰退在遺跡各地上演。


    *******


    “蓋烏斯……”


    “本質上還是神性汙染,不難解決,但現在這樣不行。我們得把人聚起來。”


    “要怎麽做?”


    “發射道標,以及確保安全的撤退路線。”


    “我明白了。”


    蓋烏斯想問她明白了什麽,卻見一襲白衣的女孩已經向著遺跡出口,也就是他們進來的方向伸出了手。


    “火神開道!”


    這一招是當初尤裏西塔穿過亡靈海用的,是她自己根據聖域法術開發的變體,濃度極高的火元素屏障。一般來說人們需要讓這樣的元素屏障保持圓形來確保穩定性,但不知道尤裏西塔是怎麽做到的,元素屏障在她手裏可以隨便捏扁搓圓,甚至還可以附加友軍識別。


    這就是天才的領域,蓋烏斯是理解不了的。


    開辟了道路,尤裏西塔又向天一指。


    構成道路的火牆瞬間增高近二十米,在遺跡中開辟出一片壯觀的火焰山穀。那純粹的力量、醒目的身姿,即使在充滿了神性汙染的遺跡中,也讓所有生物,不管還有沒有理智的,都在第一時間注意到了它。


    尤裏西塔滿意地看著自己的作品,回過頭來看向有點目瞪口呆的蓋烏斯,一臉求誇獎的表情。


    回過神來的蓋烏斯笑著點頭:“幹得漂亮。”


    尤裏西塔創造了道標和撤退路線,那麽輪到他來確保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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