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見過師父。”柳玉嵐和柳玉安齊齊行禮道。


    柳玉安同柳玉嵐一回山門,門前輪值的外門小弟子便報說掌門要他們速去青崖堂。二人自然不敢怠慢,不及整頓衣容換上門內服飾便奔去青崖堂。


    此時背轉著身的掌門,聽到弟子行禮也轉過身來。


    這掌門著一身青藍衣裳,須發皆白,竟然年逾古稀。但一身風骨猶如雪壓青鬆翠柏,風拂節節玉竹,挺立不倒。


    此時在他身前行禮的二位得意弟子在師父麵前氣韻斂藏,一個閑雲野鶴心中卻蕩有一片秋嵐包含萬千;一個心懷家國如那冰泉潤玉寒澈清幽。與他的風骨相比,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隻是相比起來,他座下幺徒柳玉安才隻十六歲,三弟子柳玉嵐也才隻長柳玉安八歲罷了。


    “不知師父令弟子前來,是有何事?”柳玉安又是一行禮,輕聲問道。


    “小七啊,如今不論是江湖還是廟堂,柳氏內外門隻怕都無一日安寧。皇帝已日漸糊塗昏庸,總有一天會徹底變為傀儡,雖還可撐個一年半載,但終究需要咱們早做打算。”柳掌門扶起行禮的弟子,深沉的目光輕輕與他們的目光交匯,又開口----


    “這次雖說暫定是你去做,但----慣常是你同玉嵐相搭,可這次一來他要處置江湖的事,二來為避嫌疑不能前往,所以換做你母親當年安排之人,總是不妥的。此等稍有不慎便會丟命的事,師父還是希望你能慎重思量。為師,還是希望你能和玉嵐一起處置江湖事的。”柳掌門一臉疼惜地看著柳玉安,似乎是在盼望她說出不去的。


    柳玉嵐聽得這話,雖一直心中寬泛,但畢竟期待師妹能留在國中,也是微轉神來瞧著師妹。


    柳玉安卻仍是麵上不動,真如寒玉堅冰,沉吟片刻開口道:“師父和三師兄的心意小七都知曉。如今既然國家需要,那便需是我去。”


    “當年母親將玉玨和劍托給了我,便是希望我去完成她未了的心願。隻有不負國家,不負母親遺誌,小七才能不負自己本心。”柳玉安一撩裙擺,直直挺身跪下,腰間玉玨輕碰,擊出的脆音讓在場的三人心緒皆是一蕩。


    “可小七啊,皇帝年邁體衰,國內黨爭激烈。此次是柳氏私自派遣,無皇詔,無密函。若是成功,他日歸國無人念你功德;若是失敗,輕則歸國被安一個逆臣賊子的罪名,重則,屍骨將永遠在那異國他鄉啊!”柳掌門看著跪下的弟子,原本清澈明亮的雙眼也陡然被淚水浸得渾濁。


    “阿靈日後是做君王的,她不是公侯主之的公主;柳氏日後是要做明君臂膀的,它不是朝堂中人隨意操使的冷箭;邊境子民是要過安定生活的,他們不想今日為頌國人明日為厲國人;我大頌百姓是要年節時家庭團圓的,他們不想每每吃年飯時還要先給亡親供上一份.......”柳玉安平靜道來,不看師父,也不看師兄,目光水波不興,低垂著看著腰間玉玨。


    “敗國,自古便無資格同勝國談安定。如今和談雖已經漸成,可又能換回幾日平定?若是戰事再起,所希望的將全部落空,所不希望的將皆成現實。但我希望,有我的存在,能讓大頌打勝仗,讓希望的不再隻是一個希望。我大頌本不弱!皇帝不奢,百姓不懦,政治清廉,文官直武官正!如今戰事失利和談退縮,隻是因為皇帝老矣,太多人想得到那個位子一時欲望蒙蔽罷了。大頌根基仍在,若此時不放手一搏,大頌何日可興?百姓何日安寧?”一番話語鏗鏘,雖仍似無波無浪,可層層風雲迭起,柳掌門和柳玉嵐平素從未見過柳玉安如此說話,竟都是一驚,也不作聲,聽她繼續說下去。隻是心中,盡是一片冰涼。


    可再聽,音調一轉:“弟子已經做此決定,萬望師父原諒弟子不孝。”柳玉安說罷,斂手,抬頭凝視師父的淚眼,右手交疊在前,附身,磕頭。


    三師兄垂首,搖頭輕歎,不再多言,退到了堂外。


    柳鴻清定定地呆看著自己的幺徒,轉身去,這個風骨傲然的一代宗師,曆經了多年的風雲波折的柳氏掌門,一滴渾濁的老淚滑下,滑過麵上的皺紋----那刻盡了一生閱曆中的不舍、無奈的皺紋。


    “你母親留給你的那把劍,我至今還沒給你。既然你今日當真做此決定,我就不應還扣著不給。”長歎一聲,柳鴻清默默地扶起柳玉安,從她腰間解下佩劍,轉到堂中屏風後。再出來時,手中已是一把月白的長劍。觸目,寒涼徹骨中卻又蘊藏一番別樣的滾熱。


    “謝師父。”柳玉安雙手接來,隻道這三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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