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華園三樓的大廳之上,一層又一層圍觀群眾在大廳裏邊絮絮叨叨地說著些什麽,眼神時不時往人群中心的一個姑娘家瞟兩眼。


    這姑娘家著實生的好看,即使被人群層層包圍,站在人群外圍還是一眼就能注意到這個與眾不同的女子。好看的柳葉眉此刻因為憂心往眉心一皺,讓人忍不住想要伸手為她撫平。柔情的雙眼似是含情脈脈,配上思索無果的苦悶更是使人心生憐惜。


    她雙手環抱著琵琶,此刻正低低垂頭,右手如削蔥根的手指柔柔地捏著一張被揉得皺皺的宣紙,上邊洋洋灑灑地寫了幾行字。那姑娘看著上邊的文字,思索良久無果,再次輕聲歎了口氣。


    “月霜姑娘,你別急,我這就把下片給你填出來。”


    “月霜姑娘,咱們這兒這麽多人,一定能幫你把詞給填上的。”


    “月霜姑娘!我填好了!給你看!”


    周圍人嘰嘰喳喳地安慰著月霜。聽見人群外邊突然傳來說有人填好的話,月霜立刻從座位上起身,伸手去接從外邊擠進來的公子手上拿著的稿子。


    隻是看了兩眼,月霜便失望地放下手,將手中的紙遞還給那位公子:


    “公子,你填的詞雖然對上了唱詞上邊的意象,算得上是這些天來我所見的填的最好的一版了。隻是……”


    “隻是?”被月霜點評的那位公子期待地看向她。


    “隻是,還未能達到月霜心中的標準。”


    月霜朝對方微微欠身表示抱歉。


    周圍的人瞬間不淡定了。


    剛剛那位公子可是京嵐城十分有名的大才子安成鳴,名聲可是僅次於四大才子的大人物。


    可現在月霜居然說他所填之詞都無法達到她心中的標準?


    安成鳴倒也並非什麽小肚雞腸之人,幹笑一聲緩解了一下自己的尷尬:


    “不過說實話,月霜姑娘究竟是從哪兒得來的這麽好的詞?這詞中的意境,可謂是我平生所見最耐人尋味的一首了。”


    “這詞是我那丫頭拾來的。”月霜再次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詞,“原先還在慶幸這丫頭隨便撿竟然給我撿回來這樣一首好詞,結果沒想到竟然不是完整的。惹得我這每天因為這詞茶不思飯不想,著實令人輾轉難眠。”


    在一邊圍觀許久的一個男人在一邊說道:“恐怕隻有程知悉他們那樣的大家,才能把這首詞給填出來了。”


    “程先生他們那樣的人,又怎麽會來我們這樣的地方?”


    月霜並不是沒有想過四大才子。隻是這春華園畢竟也算是煙花柳巷之地,像程知悉他們那樣潔身自好的人,又怎會輕易讓他們見到?


    此話一出,周圍的人群突然沉默了下來。


    “月霜姑娘,不知在下是否可以看看你手中那半截唱詞?”


    正沉默著的人群中突然有人大聲說話,周圍人的目光立刻向發出聲音的那個方向看了過去。


    就看見李惟楚和許海晏兩個人正氣定神閑地邁著步子來到月霜麵前,麵帶笑意地看著她。


    “當然可以。”


    月霜將手裏的宣紙遞給走在前邊的李惟楚,眼神不自覺地往她身後的許海晏看了過去。


    雖然身上穿著是普通老百姓的衣服,可以月霜這麽多年看人的經驗來看,一眼就看出對方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他身上自帶的那種氣宇軒昂的貴族氣質,可不是什麽人都能有的。


    在李惟楚看著那宣紙上的內容的時候,月霜忍不住開始猜測著這兩人的來曆。


    李惟楚拿到那宣紙的那一刻,就知道了一切。


    這就是那天孫之鈺來找茬的時候扔出去的那半截《雨霖鈴》。


    倒是沒想到那孫之鈺手勁兒這麽大,一扔,竟然把手稿給扔到了丞相府外邊,還好巧不巧地讓這個最近風頭正盛的月霜姑娘的隨從給撿到了。


    這不是老天爺都要幫她是什麽?


    不過,倒還是要感謝一下孫之鈺那廝,竟然無意當中幫了她這麽大的忙。


    這月霜在這京嵐城中這麽有名,今後認識的達官貴人斷然不會少。原本李惟楚就打算過來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和這春華園裏的人打好關係,從裏邊時不時探聽點什麽小道消息。


    要是今天能借著這個機會跟月霜搞好關係,那簡直再好不過了。


    心裏那點小算盤打完,李惟楚眼珠子一轉,琢磨著開口:“月霜姑娘,麻煩你把紙筆遞給我一下吧。”


    “好的先生。”


    月霜趕緊讓自己的小廝重新給李惟楚上紙筆。周圍的人群見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不禁開始小聲議論起來。


    “這人誰啊?好像沒有見過?”


    “看他一副十分有把握的樣子,看來或許有兩把刷子。”


    “哼,他有十八把刷子都沒有用!那唱詞說不定就是四才子寫的隨手一扔,他一個無名小卒怎麽可能填的上。等著看笑話吧!”


    周圍的那些吃瓜群眾自以為小聲的議論著,實際上卻全部一清二楚地落在了李惟楚耳朵裏。


    李惟楚也不惱火。


    等她把這詞填完,看到底是打你們的臉還是打我的臉。


    “姑娘,紙筆來了。”


    月霜的小廝把紙和筆都給拿了上來放在李惟楚旁邊的桌子上。李惟楚提筆蘸墨,甚至連原先那張原稿都沒有再看上一眼,提筆直接在紙上寫下了整首詞。


    “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念去去,千裏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


    “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李惟楚洋洋灑灑地在紙上把整首詞都給寫了上去,一會兒便停了筆,將手中的紙遞交到了月霜姑娘的手上。


    月霜的聲音本就清冷,當她緩緩念出那紙上的詞句之時,整首詞的意境仿佛再次得到了升華。


    “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月霜低頭呢喃著著最後一句,仰頭看向麵前的李惟楚,“無語凝噎,與何人說。千言萬語如鯁在喉,此時無聲更勝有聲……先生,您這詞填的實在是太好了!”


    月霜拿著那張薄薄的紙,就像是得到了什麽寶貝似的捧在懷裏,滿臉仰慕地看向李惟楚。


    “倒也不是我填的。”


    李惟楚隨意散漫地坐在旁邊一張凳子上,指著書桌上那張被揉得皺巴巴的宣紙說道:


    “你家丫頭先前撿到的那一版,原本就是我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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