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頓了頓沒有插話而是等著男子繼續說下去。


    男子的臉上刮起了一絲難以名狀的表情,似乎是對於當時發生的事情荏苒心有餘悸。


    “我聽得十分真切,是梁歡,不會錯。”


    “他說了什麽?”我終究還是沒忍住。


    男子抬起頭看著我:“他在跟我問好。”


    我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沒有那麽簡單吧,如果是那麽簡單這個故事就很沒有意思了。”


    男子一笑:“你說的沒錯,在我確定了他是梁歡之後,我強忍住心中驚駭和他聊了起來,畢竟是曾經的兄弟,我不忍心看著他痛苦。”


    我知道故事已經進入了正題,慢悠悠的點上了一根香煙,還將煙盒向男子推了推,男子擺了擺手,示意他不需要,我隨後便收了起來。


    “然後呢?”


    “他顯得很虛弱,上氣不接下氣,似乎是馬上要死了的樣子。他跟我說他沒有別的朋友了,沒想到我會在這個時候來看他,他向我拜托了很多事,都是他沒有完成的遺願。”


    “繼續。”


    “我不忍心看著他這樣,我就安慰他他會好起來的,這些事情都留著他以後自己去辦吧。可是誰知,他似乎知道一些什麽我不知道的事情,他很落寞的告訴我,今晚十二點,就是他的死期。”


    對於男子的話我不存懷疑,因為當代科學確實有一些無法解釋的事情存在,例如總有一些將死之人說有人要來接他們,那個“人”是誰?而有一些人確實可以準確的判斷自己的死期,甚至可以做到分秒不差,這又是如何辦到的?總是有太多疑問縈繞在我們自以為看得通透的世界之中,所以很多事情不需要追根溯源打破砂鍋問到底,我在意的,隻是她的故事是不是一個好故事,有沒有趣味性。


    “我一直在聽,您繼續說就可以了。”


    男子似乎很像掌控故事的氣氛,總是會不自覺的停下來觀察我的表情,這一點讓我很不愉快,所幸我直接跟他說明白好了,你講你的我一直在聽。


    “我直接跳過一些無用的廢話好了,就在我要離開時,梁歡跟我提出了一個請求。”


    我挑了挑眉毛,轉折來了。


    “他請求我可不可以在最後的時間裏跟他交換靈魂,他想用我的身體去完成一些沒有了結的心願。”


    “你同意了嗎?”


    男子拿起冰葡萄酒淺淺的泯了一口。


    “很顯然,我如果沒有同意,這個故事就沒法繼續講下去了。我同意了,至於後麵他用我的身體做了一些什麽,都是他後來回來時告訴我的,比較無聊,你想聽嗎?”


    我抬了抬手,示意他繼續。


    “就這樣,我和梁歡交換了身體,他的靈魂進入了我的身體中,而我則代替他躺在病床上等待死亡。”


    說到這裏我的眉毛不自覺皺了一下,但我自認為掩飾的很好他應該沒有看出來。


    “梁歡先是去敬老院看望了他的爸媽,之後又去看望了一個長得還算清秀的姑娘,當然是以我的名義去的,那姑娘雖然奇怪,但是好像和梁歡的關係很不錯。要我才兩個人應該是差一步戀人的那種關係,都是成年人,我完全看得出來。”


    “之後的事情就很無趣了,逛街、買衣服、還去了他原來的工作單位,他說他甚至去酒吧約了個姑娘,看來這小子是把這些年沒做的事情全都做了個遍也算不留遺憾吧。”


    我有些奇怪:“你不感到生氣嗎?這也算敗壞你的名譽啊。”


    男子笑了笑:“何必跟一個將死之人慪氣呢?”


    我笑著點了點頭:“也對。”


    “之後的之後轉眼便到了十一點多了,由於醫院比較偏僻,梁歡打了一輛出租車就開始瘋狂的往醫院趕,可就在還差一公裏的地方,那輛出租車居然拋錨了,你說是不是充滿了戲劇性?無奈之下梁歡隻能一路跑著來到了醫院之中,就差三分鍾,時間就到午夜十二點了,不過好在他趕了回來,我們總算是在十二點之前換回了身體,要不然,可就要出大事了。”


    說完這個故事男子再次拿起桌上的冰葡萄酒喝了一口,他的眼神始終在我臉上遊離,似乎在反複斟酌著我對於這個故事到底有幾分相信。


    我將煙蒂按滅在煙灰缸之中饒有興致的打量著眼前的男子,他倒是毫不避諱,迎著我的目光看了過來,我們好像都看穿了對方在想些什麽,但是一切盡在不言中。


    “當一個人有一個秘密的時候,這個秘密越是事關重大,他反而越是迫切與人分享。”


    男子聽了我的話笑了出來:“沒想到老板你還懂心理學?”


    “略懂。隻是你那個名叫梁歡的朋友真是個好人啊,這種事情要是換做我,我很可能會“不小心”的錯過了回去的時間,把自己的靈魂留在“你”的身體裏也說不定,畢竟,我們也有很多年不見了,而你看起來又那麽健康,那麽成功。”


    男子不置可否的瞥了瞥嘴。


    “是呀,梁歡可真是個好人,這麽好的機會居然白白錯過了,真是可惜。”


    我身體前傾,壓低了說話的音量:“我很想知道,後來的你發生了怎樣的故事,說故事要有始有終吧。”


    男人突然間從懷中拿出了一盒煙,隨手拿起我放在桌子上的打火機點了一根,臉上掛著得意的微笑。


    “後來,我換了個工作,換了個老婆。真是一段重新開始的人生啊。”


    “午夜夢回不會做噩夢嗎?”


    “我為什麽要做噩夢?如今我得到的一切都是我付出了代價換來的,甚至就連眼前的這杯冰葡萄酒,就連它也是我用一個故事換來的不是嗎?我心安理得。”


    我覺得無話可說了,因為有些人的價值觀就是這樣很難讓人理解。


    “好了,我的故事講完了,很高興認識你,不過看來今天不會有漂亮的姑娘來這裏了。那麽,告辭了。”


    我笑而不語伸手示意其請便。


    “恕不遠送。”


    夕彤突兀的出現在我的身後麵色不善的說道:“這種人可真不要臉啊。”


    我到好似很奇怪似的轉頭問道:“很奇怪嗎?”


    夕彤點了點頭,依舊是一臉的厭惡之情。


    我會心一笑,吹滅了桌子上的蠟燭。


    “那說明你見過的人還是太少了,人心,那就是洪水猛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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