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居正不見了。


    偌大的隨侯俯丟了一個大活人,身為薑居正的大姐,在找了整整一個下午後沒有結果,薑采采已經遊走在瘋的邊緣。


    她一邊不信邪的安慰自己,整個隨侯俯裏裏外外都被看管的鐵桶一般,旺財應該還在這裏,可另一邊哪裏都找不到人,心中惴惴不安的幻想,旺財被殺人滅口的各種可能。


    偏偏這一夜事情格外多,隨侯夫人以及隨侯年邁八十的老母親,一起挑選了個吉時,飲鴆自盡,府中頓時哀聲一片……


    還不等棠奢將這兩位的遺體安頓好,隨侯其他妾侍一水兒的懸梁自盡,整整二十二具屍體,齊齊擺放在地上時,薑采采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她渾身發抖的看著這些屍體……


    那個青春靚麗正當時的美人今年才十九歲……


    還有她旁邊躺著的女子,薑采采之前見過一麵,是個極為沉靜溫柔的女人,生的有些過於柔軟,看著就很好欺負……


    還有那邊眉毛細長的女人,死前肯定細致的梳洗打扮了一番,現在就躺在地上,毫無生氣……


    薑采采把這些女子一一看過來,發現她們即便是死了,在這燭光搖曳之下,也有一種獨特美……


    “她們……她們都不怕嗎?”


    當薑采采神情呆滯的看著她們,問出這麽一句,一邊的公子巍已經暴怒,他一腳踹開跪在腳邊的下人,拔劍就要殺了薑采采,站在薑采采身邊的棠奢,將他攔了下來,麵無表情的沉聲說道:“她們自然也是怕的……”


    “你今天護著她,將來她還不知道要仗著你的旗號,闖出多少禍來,我這一劍為你,也為我屈死的姨奶奶和表姐,你若還當我是朋友,便讓我殺了她!”


    薑采采木然抬頭看著公子巍,她已經哭不出來了,找不到旺財的時候,就已經哭不動了,她看著公子巍睚眥欲裂,恨她入骨的模樣,一時間竟然也有了要死的心。


    她抬手推開擋在她身前的棠奢,對著公子巍說道:“你殺吧,但是你要保證,我死了你會繼續找我弟弟!”


    話說的堅決無比,公子巍舉著劍恨極了這個女人,隻是此刻她眼睛裏露出堅定又執著的神情,卻叫他一頓,這個目光很熟悉,當初在胡大將軍麵前,她也曾露出這樣的神色來……


    公子巍目光微沉:“好,我祁巍發誓,不管你弟弟薑居正是死是活,我都會把他找回來,帶他給你上墳!”


    “淨直,求你……”棠奢聲音都變了,他抓住公子巍手腕,臉色發白,“她不能死,她死了沒有人……”


    “沒有人再是你的知己了嗎,那麽我呢,我不算知己嗎?”公子巍紅著眼眶向他看去,神情之中不僅帶著憤怒和不解,還有些許心痛難過。


    “你都這樣做了,還怕沒了知己?既然這樣那也別護著她!”這話出口,棠奢立即抓著他的胳膊,讓他住口,可惜公子巍已經控製不住,朝棠奢吼道:“她一介賤民,膽敢當眾去開隨侯棺,到底是誰給她的膽子?是誰在縱容她?”


    坐在地上的薑采采眼神一滯,聽見他這番話幾乎要窒息,“賤民?”她不可思議的抬頭,扯嘴一笑:“就算是賤民,我也要找到他!”


    “為了一個人,你害死了二十四個人,你看滿地的屍體,都不覺得良心難安嗎?”公子巍這話說著薑采采,眼睛卻看向棠奢,好像這些話是在問棠奢,滿大殿回蕩著他咬牙切齒的問責:“你到現在還想全身而退?”


    他顯然已是心痛至極,即便前麵有棠奢阻擋,也將他一手推開:“今日不殺了你這個禍害,以後不知道還要仗勢害死多少人!”


    本來一直攤在地上的薑采采,此刻忽然直直挺起身來,仰著脖子,做出一副任他宰殺的樣子,口中再一次大聲道:“你說話算數,我死了你一定帶他回來!”


    棠奢大急,拉住公子巍:“淨直求你,她真的不能死……”再一次攔下他,棠奢已經有些低聲下氣了。


    公子巍麵露痛色,整個人似乎都在顫抖,他眼眶都紅了一圈,顯然已是心痛至極,整個人手抖到拿不住那長劍,“咣當”一聲掉在地上,捏著棠奢的胳膊:“你會後悔的……”


    他說完便跌跌撞撞的往殿外走,門口正好遇上國師畢期淵,以及他的的兩個徒弟。


    棠奢一見國師也來了,暗叫不好,剛準備把薑采采從地上扶起來,就順勢把還梗著脖子的她,推給身後的薑連連,催她趕緊帶著她姐先回去。


    薑連連本就在等這個機會,她一邊害怕大姐闖了禍要被殺了,又一邊害怕薑居正再也找不到了,萬一鬧到最後她的姐姐弟弟都沒了可怎麽辦才好……


    發現眼淚哭幹都沒用的薑連連,看著大姐依然在鬧,心急如焚,隻在心裏一遍又一遍祈求棠奢公子能護著大姐。


    現在這天賜的機會,她轉頭給彘兒吩咐一聲,便強拖著薑采采離開,她離開前看了棠奢公子一眼,又看了看著滿大殿的屍體,心中無法言喻的害怕和內疚……


    她理解大姐為什麽如此執著的找阿正,就像她理解其他人為什麽這麽恨他們一樣,這件事情本來就是無解的,她唯一覺得,活著的人應該好好活著,死去的人就算再怎樣重要,也不及活人重要……


    事情鬧到這一步,唯一讓薑連連安慰的是,不管大姐做出什麽事,棠奢公子似乎都能不計後果的保護她,一個男人能為一個女人做到這個地步,相信這事兒過了以後,大姐她依然有後路,棠奢公子就是她的後路。


    一大殿的屍體,叫人看的心驚膽戰,跟著國師走進來的雲靈知道死了許多人,這裏麵還包括嫁到隨國的兩個長輩,可她看不見,自然隻剩下著急,抓著哥哥想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隻是才開口,便被畢期淵打斷。


    平日裏雖然她調皮搗蛋,可是有正事的時候,她也不會太過放肆,隻站在旁邊靜靜等哥哥講這件事的來龍去脈。


    隻是公子巍還沒調整過來,她師姐風荷就沉不住氣了,她見公子巍失魂落魄,還以為棠奢也出了事,本就著急棠奢的安全此刻更為掛心,破天荒的稟告師父先去看棠奢,得到師父允許後,這才走過一地的屍體到棠奢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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