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早已物是人非。


    待到蘇薇與白孟德同時去世的消息傳來,他便再也堅持不住,病倒了。請來的大夫,說是憂結於心,除非放開心懷,否則大約也是好不了的。


    他躺在那裏,昏睡著,有時也會醒來,一天天,身子越發不好起來。他的義子,不由得心中忿忿不平。他覺得他的義父,這許多年來,受了莫大的苦,從未見他有多麽開懷過。義父總是默默的,用深邃的眼神看著他,仿佛隻要他在麵前,便是值得寬慰的事情。


    而他的忿忿不平,終於在去白府吊唁的時候,爆發了出來。彼時,他以別人的身份前往白府,親眼目睹了,白家人的悲痛。以及在靈前,哀哀欲絕的白源之。他覺得,心裏好受了些。但他又覺得,這還不夠。白家人隻不過是現在悲痛,而他的義父卻是難過了一生。這是沒有可比性的。


    當他瞧見白源之的親生兒子白嶽霖,從靈堂裏走出來的時候,不由自主的跟在了白嶽霖的後麵。他本以為,這個孩子隻是為祖父祖母難過,在白府裏,走一走罷了。這個孩子身邊甚至沒有人跟著,他眼看著白嶽霖偷偷溜出來,本不以為意,隻是當初,他被義父收養的時候,也差不多是這麽大。如今看見白嶽霖身披孝衣,便生了三分同病相憐之意。


    他看著這個俊秀的男孩,眉眼之間依稀有著蘇薇的影子。心中的忿忿不平,在此時,忽然爆發出來。


    那是他的義父,藏在箱底的畫像。他曾看過幾次。每到深夜之際,他的義父睡不著的時候,常常會拿出來看。初時,他不知那是誰,也曾問過義父。後來,知道了,便不再問了。


    自他問過以後,他記得,義父再也沒有當著他的麵,看過那幅畫像。深夜時分,滴落在他麵前的淚,讓他記了很多年。他不明白,是什麽樣的痛心,才會有那樣讓人難過的淚。


    麵前的這個男孩有著相似的容貌,於是,讓他想起了,義父在深夜裏,曾滴落的眼淚。他下意識的伸出了手,向著這個七歲的孩子。最終,他帶走了這個男孩,悄無聲息的離開了白府。這便是白嶽霖“離家出走”的開始。許良並沒有計劃,卻有了結果。


    許良是周亦文收的義子,周亦文正是蘇薇未嫁之前的心上人。一段感情,終於開始纏繞下一輩子孫。盡管,這可能並不是蘇薇、周亦文所願意見到的事實。但,它畢竟已經發生了。而且,他們並不知道,這已經發生的事實。一個已經長辭於世,一個也漸將逝去。終究是水中月鏡中花,夢裏不知,長睡當醒。


    月光有些冷意,流雲也不似往日飄動。白嶽霖身在庭院之中,倔強的不肯進屋。隻是站在那裏,和人對峙著。這是一個有些淒清的院落,雖也時常有人打掃。但並沒有什麽人氣。是許良眾多宅院中,較為偏僻的一個。平常,除了灑掃的看門人,主人是並不住在這裏的。


    許良有些頭痛,他其實完全可以捆了白嶽霖,或是迷暈了他,鎖在空屋子裏就是。原先,他也隻是想嚇嚇白嶽霖以及白家,解脫一下心中的忿忿不平。卻並沒有認真想過,該如何對待這個“離家出走”的孩子。


    尤其是當他得知,白嶽霖原本也是想要離家出走的時候。他有些後悔。應該放任自然的。到時候,走丟了白嶽霖也與他沒有什麽幹係。


    當他派出去的人,打聽到,白嶽霖曾留下親筆書信,言明要離家出走的時候。他想到一句話,人算不如天算。


    此刻,他正坐在簷下,身邊擺放著,各色精致的點心,外加一壺清茶。看著庭中立著的白嶽霖,他其實心中並不著急。反而,這段時間,卻是他多年以來,少有的閑暇時光。


    卻說當夜,王湛與沈雲容言說了此一段詳情,自然,是與胡為先、李峻的這一場會麵。


    兩人坐在一處,桌上的海棠花正默默吐露芳華,四周有著新鮮花卉的氣息。夜漸漸深了,兩人商議既定。便落下床簾,相擁入了夢鄉。


    不論世事如何變遷,愛恨情仇卻是不變,總是隨人心願,卻又逆人心意。


    “客人,您來啦。想吃點什麽?”沿街的店鋪裏,熙熙攘攘的眾人,有店小二熱情的招呼著。


    李峻此時,正在一家酒樓的高處,等待著回信。要說高處,也的確有些高了,這家酒樓與別處不同,有一個隱藏的閣樓,從外麵看卻是看它不出。從裏麵,卻是可以看一看外麵的。不過是借助於結構的巧妙掩蓋罷了。


    這裏,也是李家暗地裏的產業,或者說是消息的來源地之一。李峻已派出人手,沿著之前的線縈查訪下去。如今已有了些眉目。他想起,之前王湛的相貌。又想到,王湛之前說過的話。


    “李賢弟,不如我們來分分工,也方便彼此協調。若有不相合宜之處,也可互為調換。總之,眼下,要緊的是要找到白嶽霖。”


    對此,李峻並無異議。他正想看一看,王湛有何不凡之處,自然願意聽他多說一些。好從中,分辨出王湛到底是何樣人。


    王湛見李峻並無異議,便點點頭,朝胡為先看了一眼,胡為先臨來之前,便已言明,讓王湛隻管放手去做,不用顧慮於他。此時,見王湛向他投來目光,似有征詢之意。便麵上浮現笑容,回以王湛肯定的目光。


    王湛見此,方說道:“李賢弟,側門處的那一匹白馬,可是你帶來的?”


    李峻回答的並不遲疑:“正是,看來,吳兄是從側門而入啊。”


    王湛笑了笑,目光中帶了一絲狡黠:“自然是從側門而來的,敢問那馬可是軍馬?”


    李峻回答的迅速:“是又如何。”目光中卻是一片淡然,並不以為意。


    “我並沒有要查探的意思,隻不過,若要合作,自然要對彼此有一個基本的了解。擅長之處,需回避之處。可以互為相助之處,都要事先說明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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