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長達整整一個月的時間裏我都沒有看到言言,李天南回到了家裏住,他不讓我見言言,也不告訴我言言去了哪裏,我曾央他讓我見言言一麵,他說我既然那麽決絕的離開就不配見到言言。我終日裏處於一種很奇怪的狀態當中,對什麽事情都提不起興趣來,偶爾會莫名其妙的掉眼淚,仿佛整個人都墮入了一片漆黑的夜裏。


    我沒有好好吃飯,李天南沒有管我,他偶爾用眼晴瞥我一眼,然後就自顧自的吃起飯來。我常常握著筷子愣神,有些時候李天南從餐桌邊離開我都沒有察覺,一個人握著筷子在餐桌邊上坐了許久。


    在這大段大段的空白時光裏,我殘存的記憶便是我終日光著腳丫抱著雙膝坐在飄窗前望著窗外的街道,我的精神狀態很差,總是暈乎乎的,時常覺得度日如年,每天數著時間度過,越發覺得這樣的活著是一種煎熬。


    夜裏一個又一個可怕的夢境包圍著我,夢裏我奔跑於長滿荊棘的曠野上,無數隻眼睛望著我,我蹲在地上瑟瑟發抖,或者陷入一片寂靜的深水裏,感受著那些液體一點一點地灌入肺腔,整個人陷入一種支離破碎的境地。


    我常常從夢境裏醒過來,我拚命的喘氣,滿麵的淚水淌濕了領子。身邊的李天南依舊閉著眼睛,我知道他是醒著的,他故意如此是在和我生氣,我並不指望他會和從前那樣對我好,我也害怕他像從前那樣對我好,因為我們之前已經沒有任何的可能,這樣的好隻會給我平添苦惱。我通常縮縮鼻子用袖子把眼淚擦幹,然後睜著眼睛望著黑漆漆的天花板等著早晨的光線透過窗子。


    我不和李天南說話,李天南也從不主動找我說話,他時而會把我抓上床瘋狂的吻我,然後把我壓在他的身下,我四肢麻木,軀體無力,任他動作,更多的時候我覺得我和一具屍體沒有多大區別,他做完他想做的事情自然會釋放我,我若是掙紮隻會陷入更長的拉鋸之中,這樣的我對於他的價值也隻剩下這一點點。行屍走肉用來形容我最合適不過。


    麻煩的是我的注意力也變得越來越差,我甚至沒有辦法完整的讀完一篇短篇小說,就連削蘋果也會不留意發呆削到自己的手指滲出殷紅的血液滴在我的衣服上。


    上次因為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情我和李天南吵了架,吵到中途我覺得焦躁難安,把桌子上的水杯重重的的擲在了地上,我也被這樣的自己嚇住了,碎片劃破了他的腳踝,我顫抖著望著他,他的眼神複雜極了,手攥緊了拳頭,我上前去想看看他的傷口,他把我推開了,一個人衝了出去,我扶著門欄望著他慢慢遠去的背影,心頭的沉鬱又更深了一層。我緩緩的回過頭望著滿屋的狼藉,用手撿起那些碎片,雙手被割得血淋淋的,我望著滿是血的手居然覺得莫名的愉快。


    是不是痛得久了就連痛苦本身也能成為一種習慣?我這樣想著。


    李海北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出現,其實無論他在或者不在我每天也都是抱著膝蓋坐在飄窗邊上發上幾個小時的呆,他若是在的話我還要裝模作樣的上床睡覺麵臨一個又一個惡夢的襲擾,他不在我就可以一直坐在這裏直到天空漆黑得連星星都暗淡我才慢悠悠的爬上床用被子罩住麵孔,把自己蜷縮成小小的一團,假裝自己是一塊石頭,這樣我才能好受一些。


    我在這樣蒙著灰的日子裏時常懷疑從前那些歡快的時光的真實性,好似那些全都是假的,我也是一個徹頭徹尾沮喪的人。


    李天南在一個下著雨的午夜回來了,那個時候我仍然雙眼空洞的坐在飄窗邊上,他的回來稍稍的打斷了我思緒的飄散,我微微扭頭看向他,他也在看著我。


    他把衣服脫了下來搭在了我的身上,他的聲音從我頭頂傳來“這裏那麽冷,你坐在這裏幹什麽?”


    我其實是想告訴他我並不冷,後來我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那件單薄的睡裙覺得自己似乎應該覺得冷,隻是我現在有些麻木,對冷這種事情並不敏感,於是我沒有說話。我繼續望著窗外。


    “你在看什麽?你知不知道現在幾點鍾了?”


    我的思緒越來越渙散,我沉浸在自己的那片巨大的空白之中,以至於他之後和我說的好多話我都沒有聽清楚,他仿佛說了許多許多,又好像有點生氣,後來我整個人被抱了起來才迫不得已從那片空白裏抽離出來。


    他把我放在了床上,俯下身來望著我“你到底要怎樣才能原諒我?”


    我聽明白了他這句話,衝他搖搖頭。搖頭的意思是我不知道。


    他緩緩的蹲了下來,把頭埋在了膝蓋之間,我聽見他哭的聲音,他說“你不願原諒我,你讓我怎麽辦?言言怎麽辦?”


    我望著他哭泣的樣子,忽而鼻子一酸,但我沒有哭,我想伸手捋一捋他有些亂的頭發,可是我還是收回了我的手。


    李天南,不原諒你是我這一生最難過的事情,你知道嗎?我在心中暗暗的想。


    我望著他的那團在黑暗中模糊的影子,又陷入了新一波的渙散中。


    此後發生了什麽我不太記得了,隻感覺他抱著我,抱了很久很久。


    李天南回來以後,我們的生活還和之前一樣,隻是他開始往我的碗裏夾菜,雖然沒有逼著我吃下去但是我也會勉勉強強的吃一點點。可是即使如此我還是瘦得驚人。


    他還是很少和我說話,我幾乎一句話也不說,我覺得說話很累,所以很久很久沒有說話了,隻是偶爾點點頭搖搖頭。


    我照樣被一個又一個可怕的夢纏繞,因為我常常被嚇得哆嗦,所以他也就默許了我呆在飄窗邊上,隻是我必須得裹著被子。


    我不知道他也會在我邊上站上許久,我有幾次夜裏回過神的時候才發現他也在我旁邊,他皺著眉頭和我看著同一個地方,好像在拚命的想走進我的世界,可是,我的世界是一片虛無,連個影子都沒有。


    終於,我被李天南帶到了醫院,其實根本不需要去醫院,我的病我心裏已經十分清楚了,後來醫院出的結果也和我所猜想的一致,我得了抑鬱症。


    李天南拿著醫院的診斷書反反複複的和醫生確認著,後來他把那張診斷書撕了,撕成白花花的碎片,扔了一地。


    他告訴我,沒關係,不是什麽大問題,不過隻是不開心而已。


    我慘淡的朝他微微的笑了笑。


    他便又哭了。


    他最近比較愛哭,我在心中這樣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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