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夢裏住著一個又愛又恨的魔鬼,和死去的那些將士以及斷頭顱的喬氏兄弟。


    見慕雲霜被夢魘壓著。


    司塵瀾滿臉暗沉。


    他的話她是聽到了嗎?


    由於軍中公務繁多,他沒有時時刻刻守在慕雲霜左右,在帳內呆了一個時辰之後,又被叫走去處理軍務。


    ……


    這世上。


    總有那麽一個人,在你麵對危險時,願意同你共生死,最後,替你擺脫一切危難,與你攜手到老之人。


    然而。


    你和這個人隻隔著一距之遙,中間卻相隔萬丈有一道永遠踏不過去的萬丈深淵。


    若你。


    還念他/她,還愛他/她,隻能足落深淵,萬劫不複…


    慕雲霜夢裏或是心裏就住著這麽一個人。


    這個人是皇叔。


    可是,事與願違。


    當有一天,這個人親手將你希望全部摧毀,你的心被刺得千蒼百孔,痛心疾首到絕望。


    前麵。


    是她永遠不敢去踏的深淵,喬氏兄弟的死,已經毀了她全世界。


    她要隱身而退


    ……


    也不知過了多久。


    慕雲霜並沒像褚程一那般說要昏迷個二三日才醒,意誌堅強之下,她壓製所有夢魘,已睜眼醒來。


    入目。


    還是那個西域風格的天花板,然而這次那雙清亮的眸子之下隱藏著一片死寂光芒。


    經一事長一智,她慢慢的與往日越來越不同。


    醒來的她,本該淚流滿麵。


    可她麵若鎮定沉冷無比,心如荊棘穿痛難忍,一陣抽動之下,她又差點哭出聲響,卻硬生生把眼淚給憋了回去。


    她想。


    眼淚永遠解決不了問題,隻能讓人心變軟。當自己被割傷之後,並不是獨自慢慢添傷口,才能恢複。


    唯一讓自己恢複的方法,就是要堅強再變強。


    她雖沒能力保下喬氏兄弟性命,可讓她明白,人活於世,要麽變強護著自己,要麽苟活一世,活在黑暗的最底層做卑賤的那種人。


    而選擇變強是治愈她最好的傷藥。


    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會可憐你,也沒有人能護著你,她生來與螻蟻無別,隻要自己變強,才能跨過這道坎。


    隻是。


    她還欠著皇叔的情,這個恩要怎麽報,才能了斷?


    不知不覺,慕雲霜從主帥軍帳一路遊遊蕩蕩來到軍營後方海灘邊。


    後麵有好幾雙盯著的眼睛,見人朝海邊越走越近,差點躥上去將人拉回來。


    慕雲霜驀地停下,低頭看著已濕透的鞋子,那些人才截然停在不遠處,替皇叔看好她。


    他們生怕慕雲霜會尋短路,又怕貿然去拉人會起反噬作用,硬是一路跟隨,隱在近處。


    喬氏兄弟的死已經驚動整個軍營,大家對慕雲霜有所同情,但軍令不能違。


    夜潮擊著海岸,潮起潮落推動著泥沙。


    長發與衣裳不斷在風中翻飛,慕雲霜很想哭,但她堅強的沒哭,隻剩下滴血的心髒,慢慢變得冰冷。


    她一屁股跌坐海水中,任冰冷的海水衝刺著身體,心中茫然一片。


    在她昏迷不醒時,皇叔在她耳邊講的那些話,一字不落在腦海翻轉。


    那是情話,亦是絕情的話。


    皇叔真的喜歡她。


    可她不能接受…


    她與皇叔之間隔著萬丈深淵,這個尊貴無比的男人。


    她攀不起。


    現在,她要徹底割斷這段還在醞釀中的愛戀。


    不遠處。


    隱跡在仙術中的蒲千層與那白貓白澤就那般站著,看著坐在海水中發呆的人兒。


    他們非常人,凡人自是看不見。


    白澤一直不屑蒲千層的做法,這會它開口便是一句嘲屑。


    “喬氏兄弟被斬首時,你怎麽不出手相救?就這般看著你未來的徒兒傷心欲絕?”


    蒲千層白眉橫挑,暗暗呼了口氣,斜眼朝白澤說。


    “本尊說過,所有命數按自然規律走,喬氏兄弟命該如此,他們注定是慕雲霜身邊走動的棋子。”


    他說得胸有成竹,沒一點悲傷之情。白澤也斜了他一眼,發出嗤聲。


    “切,你是想看她傷心吧,還是想看她死心,還是要對她千錘百煉?”


    蒲千層:“這樣的結果對她也好,她性格太執拗,這件事情正好讓她掂量掂量自己有多大點本事,萬事不能逞強,也該被多磨銳磨銳”


    性子太倔的人,容易吃虧。


    這是千古不變的道理。


    還好她遇上的人是司塵瀾,那小子對這丫頭有情有義,隻是兩人命中注定相隔萬丈,不被月老看好。


    白澤聽得耳朵抓狂,不想再與蒲千層說下去。


    忽地,它穿透仙術,破空現身,輕飄飄走在沙灘上。


    蒲千層見它這般,有點捉急:“你去哪兒!”


    “要你管!”白澤搖著長長尾巴,像是甩了蒲千層一巴掌。


    蒲千層搖搖頭,這貓…


    白澤踩著輕飄飄的貓步向慕雲霜靠近。慕雲霜一會仰著夜空發呆,一會看著前方漆黑的海岸出神,並未發覺靠近的白貓。


    白澤走近時,看著那渾濁的海水,猶豫地停下貓步。


    它揚了揚爪子。


    唉…


    這海水太髒了。


    可慕雲霜身上還有著被它抓傷的五條抓痕,若沒它親自治好,估計活不過明兒早上。


    它可不是一般的貓,殺傷力極強。


    今晚他與蒲千層來這裏,就是替她治傷的,隻是那老頭心口不一,讓人厭煩。


    它四爪踩進水裏,又不由抬了抬貓爪子。


    好涼的水哇…


    下半身都濕了。


    “喂,你打算坐到天亮嗎?這海水太涼,你就不怕著涼?”


    白澤突然說話,打破夜空沉靜,慕雲霜驀地脊背一涼,趕緊別過頭,看到一身雪白的貓。


    “是你?”


    慕雲霜暗驚,她朝四周瞅了瞅,“你怎麽在這裏?我以為你,你死了呢!”


    白天海域天門中,她和這貓一起落崖,之後便不見貓的蹤影,這會它突然出現在這裏,讓她沉思。


    這貓到底是貓,還是什麽異物?


    悲傷的心境被打破,慕雲霜心緒被攪亂,轉移掉悲涼的心緒。


    心底好像沒那麽難過了。


    聽著慕雲霜話像諷刺,白澤白眼一翻,有點兒不高興。


    “你就這麽希望本尊死掉?你也太沒良心了吧,好歹本尊幫你取過鹿茸血耳石。”它強調。


    白澤的一舉一動有些萌人,看得慕雲霜一愣一愣,不過她現在沒有心思和它說這些。


    “那我隻能說謝謝你了,沒有什麽好回報的。”


    她又繼續仰著前麵漆黑的海麵,臉色悲涼。


    白澤也沒說話,就那樣陪她坐著。


    它知道慕雲霜心裏不好過。


    大概片刻,慕雲霜眉葉一皺,偏過頭問白澤。


    “對了,你到底是什麽品種貓啊?會說話,開口就自稱本尊,還有啊,你怎麽變白了?”


    慕雲霜手一伸,想去抓它皮毛,白澤趕緊退避三舍。


    “喂喂喂,說話就說話,別動手動腳!”它抓狂,“本尊本身就是白色的,能變白又不是稀奇事!”


    慕雲霜那隻手停在半空中,一臉好奇:“我都懷疑你到底是不是貓,人變得吧?”


    “這問題太深奧,本尊現在無法回答你。”它一臉高傲,蒲千層和它說了,不要在這丫頭麵前提太多的事。


    “哦。”


    見人這般憂鬱,白澤一眼掃過慕雲霜被包紮的那隻手。


    “白天,本尊在海域天門中將你抓傷,今晚是特意來給你治傷的,你把那難聞的布條拆開吧。”


    它討厭竹香味。


    與慕雲霜呆了這麽久,也該給她治傷了,它可不想在這裏拖下去受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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