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二狗子,平時見他腿腳也怪利索的,怎麽這會子反倒是磨磨蹭蹭起來了!”


    寧彎彎白了他一眼。


    “這會貢院前肯定已經圍的水泄不通,他就光擠進去,在擠出來都要費不少的時候!你急個啥!”


    果不然,在接連又響了幾次鞭炮後,二狗子才累的氣喘籲籲的跑了回來。


    還沒開口那一臉的笑別人就知道答案了。


    可寧懷運還是忙忙的問:“怎麽樣?中沒中?你倒是快說呀!要急死我了!”


    寧彎彎給二狗子倒了杯水。


    “爹,你倒是給人家個說話的機會呀!”


    二狗子喝了水才歡喜的道:“中了,中了,公子還中了個那什麽什麽首呢!名字排第一個呢!我看的真真的!跟老爺寫給我的那是一樣一樣的,一點都沒錯!”


    他說著還從懷裏掏出一張紙來。


    二狗子不識字,寧懷運就寫了幾個孩子的名字給他,讓他對照。


    寧懷運自然是喜不自禁。


    “快快,去買鞭炮!多買點!賞,賞,彎彎呀,給二狗子拿賞錢!”


    寧彎彎自是笑眯眯的掏了一把銅錢也沒數多少個就一股腦的塞給了二狗子。


    把二狗子樂的嘴巴都快咧到耳朵後麵去了。


    另一個莊戶秋生一見羨慕不已,忙跑去買鞭炮了,期望著回來也能得個賞錢。


    寧彎彎見祁千塵一副想問,又不敢問的表情,就主動替他問道:“那千塵哥哥和九思哥哥呢?中了沒有?”


    “哦,哦,千塵小兄弟也中了,姑娘你說巧不巧,公子的名字在第一個,千塵小兄弟卻中了個最後一名!那榜啊,正好兩頭都是咱的!”


    呃……


    寧彎彎眨眨眼,抿了抿唇,鄭重其事的拍拍祁千塵的肩膀。


    “沒事,少年,你就是太緊張了,沒有正常發揮,繼續加油,等秋天在戰,那才是正兒八經的大考,一定不止是如今的名次!”


    哪想到人家並沒有她想的失望,短暫的失神之後就狂喜起來。


    “我中了?我中了?我真的中了?匪月兄?子姒妹妹?”


    “嗯嗯,你中了!”


    這娃的眼就濕潤了,站起來就往後院跑,剛跑兩步又折身回來,臉色有點窘迫的從懷裏掏出了幾個銅板給了二狗子。


    “二狗哥,辛苦你了!”


    二狗子倒也不嫌棄,朝他笑笑:“哎,哎,謝謝千塵兄弟了!我就舔著臉收下了。”


    “那我哥呢?我哥呢?我哥中了沒?”


    龐坦問。


    他是個躺不住的,哪怕身上還帶著傷,能坐起來也絕對不躺著。


    要不是寧懷運死活攔著,他就一瘸一拐的也跑去看放榜了。


    “表公子……表公子……沒中!”


    二狗子跟龐九思沒中全是自己犯的錯一樣,說話都吞吞吐吐的了。


    “怎麽又沒中啊!你看清楚了沒?不行,我得親自去看看!”


    說著龐坦就拄著一根粗樹枝要往外走。


    要看清楚是假,要溜出去玩是真。


    這娃是有點多動症的,不讓他亂跑比殺了他還讓他難受。


    “我指定看清楚了,我拿著老爺寫的紙條反反複複的對照了好幾遍,還讓那些書生幫著我瞧了,確實沒有跟表公子名字一樣的字。”


    二狗子連忙申辯,他可上心了,眼都快看花了,找人幫著看的時候還遇上個落榜的老頭,莫名其妙的挨了一頓罵。


    龐九思忙拉住了自己弟弟,盡管經曆過好幾回了,他還是有些失望。


    “你就安生些吧,我心裏是有數的,今年的考題比往年都難了些,有兩篇文章我都是沒有寫完,還有一篇完全不知所雲,若是能中才是奇怪了!”


    寧懷運也忙收斂了自己的喜色安慰了一番。


    龐九思資質確實不好,但像寧匪月和祁千塵這樣的年紀就中童生的也是罕見。


    比著別的那些已到中年,甚至老年還屢試不中的,龐九思確實是還不到泄氣的時候。


    賣鞭炮的也知道今兒放榜生意好,大街上到處都是,很快秋生就把鞭炮買了來。


    寧懷運親自放了,又跟客棧裏其他中了舉的寒暄客套一番。


    好些人還記著他家有個女娃之前就放言自己哥哥能中案首,如今果然中了,那是羨慕不已,直誇寧懷運好福氣。


    寧懷運覺得自己活了這幾十年來今天是最得意的一天。


    也沒注意寧匪月看著他出了神。


    “哥?哥?”


    寧彎彎推了他一下他才回過神來。


    “你咋不高興呢?”


    寧匪月平時都端著難得的朝她笑笑:“高興。”


    原本寧懷運是打算等放了榜就去把親戚都走一遍的,可是他也沒得意過頭就忘了自己兄弟的事,想一想就沒有那個心情了,生怕自己離開一會這個兄弟又尋了短見。


    隻好是讓寧彎彎和寧匪月去了一趟他們的姥爺家。


    至於縣衙裏住著的那個大姐家,寧懷運放棄了。


    縣丞這個官職是輔佐縣令治理一方百姓的,縣丞和縣令的關係大概類似於縣高官和縣長。


    那可是個一縣之長啊!在寧懷運這個山溝溝裏的小地主的眼裏,這個大姐夫妥妥的是個達官貴人。


    閨女兒子畢竟還小,怕他們說話辦事不夠周全,禮數上也不大合適,索性就不去了。


    就是往常家去,寧懷運也是交代了好幾遍,讓放下東西跟他們姥爺說說話就回來。


    特地還交代了寧彎彎要老實些,別老跟人強嘴,怎麽說那都是長輩。


    常氏的娘家在縣城西邊。


    家裏開了一家雜貨鋪子,前店後院。


    鋪子的位置算不上好,再加上常氏的後娘常劉氏是個錙銖必較的人,不大會做生意,所以鋪子的進項也就夠個一家老小吃喝,也賺不了什麽錢。


    常氏的親娘,也就是寧彎彎的親姥姥是是生她大舅舅的時候難產死的。


    這年頭醫療條件不好,人也愚昧,寧彎彎聽常氏說,她姥姥生大舅舅生了一天一夜生不下來,穩婆就讓把人放驢上,一圈一圈的在院子裏轉,企圖靠顛簸把孩子硬擠出來。


    結果就是流了一院子的血,大人也沒了。


    常氏每每說起就直抹眼淚,說那景象可慘了。


    後來她姥爺常有德就續了弦,又生了兩個兒子。


    常氏跟自己這個後娘的關係是不大好的,這點從常氏隻有每年大年初二的時候才回一趟娘家且從來不帶孩子回去就能看的出來。


    又是寧匪月背著一條破麻袋,裏麵裝了一條熏野豬肉,一隻這幾天也忘了喂食,就在昨天已經不幸陣亡的野雞,還有半袋子的幹蘑菇。


    雖不如給寧府的禮豐厚,但在普通人家也絕對算是厚禮了。


    過年過節的也就這個樣了。


    倆人摸摸索索的找著常家雜貨鋪子的時候就見一個胖胖的年齡也不小了的婦人在跟人拌嘴。


    “這還嫌貴呐!針頭線腦的還能賺上你幾個錢不成?嫌貴你咋不自己找跟鐵棒子磨呢?一文錢都不用花!美死你呢!”


    “你這人咋這麽說話呢?能便宜就便宜,不能便宜拉到,誰愛跟你這買似得!”


    “不愛跟我這買你跟我磨嘰半天是幹啥呢?當我是唱戲的沒事跟你鬥嘴逗你樂呢?”


    最後,那個要買針的媳婦也沒買,氣呼呼的走了。


    而剩下的那個自然就是常劉氏了。


    把客人氣走了她還很得意,跟打了勝仗似得。


    為了慶祝勝利,還往門口吐了一口濃痰。


    吐完就看著了寧彎彎兄妹倆。


    瞧是倆小孩子,長的倒是怪標誌,就是扛個破麻袋,實在是掉份。


    她就翻了個白眼對倆人道:“倆破孩子就沒點眼力勁,別杵那擋道,生意都給你們擋沒了!”


    “一個刁婆娘就沒點心眼子,光站那罵人,財神都給你罵走了!”


    寧彎彎嘴一張就給對了個下聯出來。


    “嘿……”常劉氏氣的雙手叉腰,立起眉毛:“誰家的熊孩子小嘴叭叭的,老娘我呼你信不信?”


    “哼……”寧彎彎也學她叉腰,立起眉毛:“這家的蠢婆娘大嘴呱呱的,姑娘我噴你信不信?”


    常劉氏給氣的火冒三丈,指著寧彎彎就要開始口吐芬芳,讓她見識一下的自己的本事,不罵的她狗血淋頭,哭爹喊娘誰勸都不帶停的。


    正巧這時一個漢子拿了幾個新編好的藤筐出來往貨架上擺,聽見吵鬧聲往門外瞅一眼,不由驚喜的叫出聲。


    “匪月?彎彎?你倆咋來了?”


    這漢子正是寧彎彎的大舅舅,常家大郎。


    常大郎跟自家姐姐感情還是很深的。


    倆人自小就不受後娘待見,常被苛待,基本上是姐姐把他照看大。


    前幾年倒是常去寧家村看望,所以認得寧彎彎兄妹倆。


    “大舅舅,大舅舅……”


    寧彎彎也很喜歡這個大舅舅,還記得小時候他去自己家,給自己買小玩意,帶自己玩,她想騎大馬他就駝自己,她想吃桐花那甜甜的花蜜,他就做了鉤子給自己夠。


    隻是這幾年去的少了,已經有一年多沒見著了,一見之下高興的就撲了過去。


    常大郎高興的一把把她抱起來,在空中轉了個圈才問她:“你倆咋來了?這大老遠的你們爹娘咋能放心,也不提前給個信兒,舅舅也好去接你們!”


    寧彎彎咯咯的笑,笑夠了才道:“我們也不是專程來的,我哥來考童子試,這不考完了,就來看大舅舅了!”


    “呦,瞧我,整天都忙著編筐子,倒是把這個事給忘了,這幾天可不正是該考童子試了,怎樣啊匪月,中了沒?”


    寧彎彎搶話,十分得意的道:“大舅舅,瞧你這話問的,我哥會不中嗎?你也不看看他是誰哥!換個人做他妹妹那都不能中的,但是有我在那肯定一路到狀元不帶打個磕絆的!我悄悄跟你說哦,我哥不光中了,還中了個案首呢!厲害不?”


    “案首呀!”常大郎不愧是城裏人,知道案首是什麽意思。


    他不禁咋舌:“乖乖,匪月才十三呢吧?這是神童呀,你們家祖墳上指定是冒了青煙了!”


    常劉氏又不傻,這會也就明白了寧匪月和寧彎彎是什麽人。


    細一聽這對話這心裏那真是說不上是個啥滋味。


    半晌才強擠出一絲笑來。


    “哎呦呦,我說這是誰家的娃,這長的跟畫裏出來的似得,原來是大外孫,跟大外孫女,快盡進來,快進來,讓姥姥稀罕稀罕!”


    啊呸!你是誰姥姥!


    寧彎彎在心裏鄙夷,但還是跟著進了後院。


    常大郎正值壯年,也是有一把子力氣的,一手抱著寧彎彎,還伸手要去接寧匪月的麻袋。


    卻不想被常劉氏給搶了過去,一邊還假惺惺的道:“你看看,這回姥家還這麽見外,來就來了,還帶什麽東西!”


    常大郎在院子裏喊了一嗓子:“爹呀,我大姐家的倆孩子看你來了!”


    院子的一個角堆了許多的柳條,都是用水泡軟了的,此外還有許多已經編織好個各種大的小的,高的矮的藤筐。


    一個頭發花白的幹瘦老頭身上圍著一個髒兮兮的圍裙,袖子上還帶著袖筒,正坐在柳條中十個指頭熟練的忙活著。


    似是沒聽清大兒子喊的啥,他頭都沒抬,就問了句:“你說啥?誰來了?”


    常大郎就提高了些嗓門:“我說,我大姐家的倆孩子看你來了。”


    然後又對寧彎彎兄妹倆解釋:“你們姥爺這兩年耳朵不大好使了,有點耳背!”


    常有德這才抬頭,似是腦子反應也有點慢,盯著寧彎彎兄妹倆瞅了一會才漸漸驚喜起來。


    “大丫頭的倆孩子?你大姐家的?”


    等常大郎點了頭,他才手足無措的站起來,把手在圍裙上擦了又擦,也不知道要怎麽辦的樣子。


    半晌才道:“屋裏去!快屋裏去!歇一歇,這一路上累壞了吧?”


    等進了屋又是倒水,又是拿點心果子,忙活的不可開交。


    一邊還絮絮叨叨的問個不停:“你爹你娘還好吧?怎麽讓你們倆孩子來了?家裏沒出什麽事吧?”


    因為耳背,寧彎彎答一句,常大郎就在旁邊大聲的重複一遍他才能聽得清。


    等聽常大郎一說寧匪月中了童生,他更是高興的直說有出息。


    寧彎彎仔細打量這個姥爺,比同齡人要更顯老一些,頭發胡子都花白了,臉上也是布滿了飽經風霜的皺紋。


    跟她那個現在名義上的姥姥相比,外貌上歲數差了很多的樣子。


    寧彎彎瞧著他眼眶都有些濕潤了,一邊嘴裏說著這就是我大外孫呀,這就是我大外孫女呀,一邊拉著兩個人仔細的打量。


    “都長得好,都隨了你們爹娘的好地方,他倆那不好的都沒隨,好孩子,都是好孩子!”


    常劉氏被撂倒一邊狠狠的翻了幾個白眼,很是不爽他們這邊樂嗬的樣子。


    不過也沒不爽多大會,就低頭翻起了寧匪月背來的麻袋。


    翻了半天,把裏麵的東西都瞧清楚了,那臉色就更不好看了。


    正好常有德正跟寧彎彎兄妹倆說:“中午呀就擱這吃飯,姥爺給你們做好吃的!”


    她就罵道:“就知道吃!你有錢呐?這都多大了,才第一次上門,你當人家稀罕你呐?就帶了這麽點子東西,夠吃個啥的?怎麽沒空手來呢?也好意思!”


    “娘,你當著孩子的麵說這些做什麽?”


    常大郎一臉窘迫之色,常有德雖然耳背這些話也不可能一點沒聽著,臉色也不好看。


    常劉氏被常大郎反駁了那更是氣的跳腳。


    “我說啥了?有啥不能說的?這要是他們家沒那個條件我也不會說,你大姐夫那是什麽人呐?堂堂寧府裏的四老爺!就算是分出去了吧,那也是個大地主!那樣的人家來姥家一趟就帶這些東西,丟人不丟人!他兩口子也好意思!”


    突然砰的一聲,常有德把一個杯子摔到了地上。


    杯子頓時四分五裂,茶水撒了一地。


    常家這樣的小門小戶自是鋪不起地磚的,地上是夯實了的黃土,也就被茶水給浸濕了一片。


    常有德罵自己媳婦:“你胡咧咧些啥呢?你那是說的什麽話?倆孩子來看你給你拿東西還嫌少了?你還要不要那張老臉?第一次見孩子,你給孩子準備見麵禮了嗎?你是怎麽舔著那張老臉把那話說話來的?!”


    常劉氏估計是有一段時間沒有被這樣罵過了,她愣了好長一會,才往地上一坐拍著大腿開始嚎。


    “我滴個老天爺呀,沒法活了,這日子沒法過了,還有沒有天理了……”


    常劉氏這嗓門實在是高,剛一開嚎就把東廂房裏的一家子給嚎出來了。


    “這又是咋滴了,爹,娘,我說你們倆都一大把年紀的人了,別成天嚷嚷了行不行?這個家就不能有幾天安生日子是不是?”


    一個瞧著比常大郎要小上幾歲的男人一臉哈欠連天的過來,嘴裏還猶自抱怨著。


    他身後跟著對母女,當娘的磕著瓜子,一臉瞧熱鬧事不關己的表情,估摸著之前是在屋裏躺著的,頭發是淩亂的,領口的盤扣也是解開的。


    那小女孩瞧著到也就比年彎彎大兩三歲的樣子,一臉漠然的表情,斜愣著眼打量寧彎彎兄妹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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