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他一幅好問求學的神情,我有些好笑想著,用高中曆史知識回答他算是欺負他嗎?


    於是,我清了清嗓子,腦子裏飛速的閃過以前曆史老師上課的模樣,一本正經地開講道:“新朝創立伊始,亂局初定,人心思定,故大多行休養生息之政,講求的是無為而治。然,隨著萬物複蘇,國力複興,朝廷亦需要加強地方之治理,否則人心浮動,亂局再起,辛苦的又是百姓。而治理之要,一是收兵權、財權、政權於朝廷,非上旨則為亂政,當令行禁止。但這也僅僅是術與權,而非謀勢。若要說勢,則應當是......”


    我突然意識到,自己所說之不話已經涉及到國政與君權了,貌似有些不妥。


    正當我猶疑之際,旻寧追問道:“應當是什麽?”


    我再次慎重的打量他一番,隻覺得他氣質確實出眾,但衣著並不見什麽奢華糜費,與台上那些背景雄厚又“花枝招展”的世家公子有很大不同。


    這般想著,便接著說道:“朝廷所設繁瑣禮教、森嚴律法,皆是要在人心內鑄就高台,使民眾知敬畏。這便是君主所依仗之勢。然而,人心中隻有敬畏還是不夠的。”


    “那還需要什麽?”


    “信仰。”


    很顯然,他並不明白這個詞的意思。


    我指著層疊廟宇,道:“比如眼前這座金閣寺。你以為芸芸眾生來這裏參拜的真的是這些泥塑的神佛嗎?不。他們虔誠的磕頭禱告,不過是期望自己今生的苦難可以換取來世的幸福,又或者可以繼續延續今生的權勢。他們不是在拜神佛,而是在拜來世。這虛無縹緲的來世,便是他們心中的信仰。”


    旻寧略有所思,道:“你的意思是,以佛寺之說教化民眾,使其生有所望?”


    “倒也不一定非得是佛寺之說。”我不知道這個時代有沒有儒家或者法家,不敢亂說,隻好道:“無論是何派學說,總歸是以教化人心向善為旨要,以民眾自覺約束言行為規範,知行合一,最是可取。故而,天下大治,治在人心。”


    一語已畢,旻寧神情肅穆,整理衣衫,很是鄭重的拱手失禮,道:“趙公子所言,已堪稱大家,在下敬服。如此看來,這觀音品確實流於形式而失了精髓。”


    對此,我也深感惋惜,遠遠看著仍如火如荼的觀音品,道:“倘若朝廷以信仰為導引,以教化為手段,深入地方學堂,必能培養出既務實精專又以天下為己任的知行合一的人才。隻是,此番舉措耗時頗久,需得幾代人之用心經營,方能成效。”


    說著說著,我忽然有些憂國憂民的意味,竟莫名的傷感起來。


    也不知是否我的情緒感染了他,旻寧沉默良久,歎息一聲道:“公子若是生於聖祖年間,憑此番見識,行當時之策,如今我大煜天下也輪不到這些世家豪強來左右了。”


    “世家豪強?”


    “當年燮末之亂,聖祖爺起兵,得了七路諸侯響應,才蕩平天下。”旻寧眉頭皺起,道:“這便是開國七大異姓王,各自領兵,鎮守一方,如今已隱隱有雄霸一方之勢。”


    我忽然想到了平南王,趕緊問道:“平南王也是其中之一嗎?”


    他反而有些奇怪的看著我,似乎剛剛那個問題很不應該問。


    我內心哀嚎,我不知道也很正常啊,畢竟這個時代的人也秉承“當朝人不寫當朝史”的優良傳統,在老爹書房裏能找到的距今最近的史書也隻有《燮史》了,這還是當朝禮部主持編纂的呢。況且,這個時代也沒有報紙書刊,我就算想要了解點國家大事,那也實在沒有途徑啊。


    算起來,到目前為止,我連平南王姓什麽都不知道,也真是可憐。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看著他,坐等他來科普。


    他雖然麵露奇怪,但也還是繼續說了下去:“平南王府當然也是其中之一。且平南王的老王爺曾救駕有功,聖祖爺還賜了丹書鐵券,自然非比尋常。”


    我突然想到之前與杜鵑閑聊時,似乎也聽她說過類似的話。


    “聽說平南王此前常年駐守鎮南關,怎麽又搬來了京城?”


    我自然是不信什麽聖上深感平南王“勞苦功高”故而接其一家入京居住之類的話,尤其是在聽了旻寧今日所說的一番話後。


    果然,旻寧有些神秘兮兮的看著我,附耳低聲反問:“你以為,會為什麽?”


    我聯想到他方才那番話,以及這般神情,瞬間瞪大了眼睛:“難道是為了...連根拔起?”


    他目露讚善,嘴角上挑,語氣莫測地道:“趙公子耳聰目明,自然看的明白,也聽的明白。”


    我已經顧不上他的恭維了,心中有些焦慮:糟了,看來這個王府還真是嫁不得。皇帝已經把他們擺在砧板上了,我要是嫁過去了,那豈不是給皇帝增加一條魚肉?


    不行。


    必須要想辦法離婚!


    速度要快,越快越好!


    我心誌徹底堅定,當務之急,是要找到哪個才是即將倒大黴的平南王世子?


    我踮起腳,伸長了脖子望向觀音品的方向,問道:“那你可認得平南王世子?快指給我看。”


    “趙公子為何對平南王如此感興趣?”


    “誰說我對他感興趣了?”我語氣急了。


    旻寧反而笑了,道:“你這模樣還說不急?”


    我有些惱,回頭瞪了他一眼,腹謗道:你倒是不急,嫁的又不是你!


    他知道我是認真的,也收起了玩笑的模樣,也陪著我往觀音品的方向舉目張望:“奇怪了,今日怎麽不見平南王府的人?”


    “什麽?平南王世子沒來?”


    那我豈不是沒有機會了?


    天啊!


    我又發出了無聲的哀嚎:那我還能去哪兒碰瓷兒平南王世子啊?


    旻寧略略思索一下,道:“許是已到了後院禪室了。”


    有希望?


    我趕緊道:“後院禪室?你可知道路?快帶我過去。”


    這一回,反而是杜鵑拉住我,往一旁側了側身,壓低聲音道:“小...公子,你這般著急過去幹嘛呀?”


    “自然是想法子讓他認出我來啊。”


    杜鵑也急了,道:“萬萬不可。小姐扮裝前來,已然不妥,怎可暴露身份?”


    “我就是要讓那個世子知道他未來的夫人行為出格,不是個賢惠的。這樣我才有機會從王府脫身啊。”


    杜鵑一聽這話,直接把我的袖子都抓皺了:“小姐,你還想著要世子休了你啊?”


    簡直頭痛。


    旻寧就在一旁,我倆這樣竊竊私語,萬一被他聽見了,那可怎麽好。


    長話短說。


    “你且信我。不要多言了。有外人在!”


    最後四字,我幾乎咬牙切齒了,又拿眼神示意,瞪的我眼眶子都痛了。


    這般努力,杜鵑總算領會,但還有很糾結,一幅欲語還休的模樣。


    我不想理會,轉身問道:“旻公子可知禪室所在?”


    旻寧這回倒是沒有多問,爽快的道:“知道。趙公子可隨我前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姝女不靜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羋小花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羋小花並收藏姝女不靜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