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一直未曾開口。


    她很清楚,自己如果拒絕了大魏公主,那麽兩國聯盟立刻就將破裂。


    對於眼下仍處於動蕩中的雍國,這是絕對無法承受的。


    因此,她隻好把希望寄托在了陳仲本人身上。


    以其過往愚忠的性格,必然不會叛國。


    否則也就不會在太平公主那裏忍辱負重五年之久了。


    “昭陽公主,就算你想把人帶走,也得聽聽他願不願意!朕是不會輕易放棄任何一個臣民的,如果陳仲不肯到大魏去,那麽就算……”


    “我願意!”


    還沒等女帝把話說完,陳仲直接給她來了一記無形的耳光!


    那句‘我願意’鏗鏘有力,聲如洪鍾。


    把女帝都看傻了。


    她做夢也沒想到,迂腐頭頂的家夥怎麽突然如此幹脆了?


    甚至沒有半點猶豫。


    當朝叛國,這對於雍國來說簡直是光著屁股拉磨,轉圈丟人。


    對於她這個皇帝而言,更是奇恥大辱!


    “陳仲,你再仔細考慮考慮……”


    “不用了!我答應昭陽公主的邀請!”


    陳仲斬釘截鐵。


    說完便站在了昭陽公主的身後。


    他清楚地看到,此刻女帝那張俏臉被憋得鐵青,已然處於爆發的邊緣。


    “如此,我可就把他帶走了!”


    “還有,請大雍皇帝盡快將郾城的戶籍賬冊交給我方,完成盟約中的最後一部分!”


    昭陽公主態度桀驁。


    而她即便如此跋扈,整個太和殿裏,包括女帝李雉在內居然沒有一人敢發怒。


    很明顯,在這次盟約之中,大魏才是主導的一方。


    最終,在左相和太平公主怨毒的眼神之中,陳仲跟隨昭陽公主離開了太和殿。


    兩人前腳剛走,後腳大殿內便響起砰的一聲。


    女帝竟直接將玉璽砸在了粗大的立柱上。


    “都給朕記住了,從今日起,陳仲已上必死名冊!凡雍國臣民,能將其斬殺者,賞金千兩,封萬戶侯!”


    被當眾打臉,換做是誰都忍不了。


    更何況是女帝。


    她現在對陳仲的那點愧疚早就蕩然無存,滿心想的都是如何處死這個損害了自己天威的逆臣。


    雖說自己確實有卸磨殺驢的嫌疑,但拋開這些不談,他陳仲就一點錯誤都沒有嗎?


    ……


    三天後,雍國與大魏邊境。


    一支隊伍旌旗招展,威武而來。


    蕭燕燕一馬當先,旁邊那個與她齊頭並進的,正是已經成為雍國必殺之人的陳仲。


    “想好了沒有?到底去不去郾城?”


    “以你的本事,當個縣令確實有些大材小用,但若想得到皇兄的信任,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蕭燕燕邊走邊指著前方一座若隱若現的城池說道。


    語氣中滿是歉意。


    雖然她把陳仲從死亡邊緣救了出來,但那已經是極限了。


    想要在更加凶險的大魏朝堂站穩腳跟,獲得一席之地,陳仲必須展現出足夠讓大魏皇帝滿意的才幹。


    這一點,陳仲當然也清楚。


    因此在思來想去之後,他終於決定答應蕭燕燕的建議。


    “沒問題!”


    “一個月內,我定會讓郾城從上到下,心向大魏!”


    話音落下,陳仲的長發隨風飄舞。


    那意氣風發的樣子,刹那間就迷住了蕭燕燕的眼睛,仿佛突然就回到了五年前雍國的太和殿。


    少年書生揮斥方遒。


    簡直就是所有少女無法拒絕的倜儻風流。


    “好!那本宮就期待著你的作為了!”


    溫柔地眨了眨眼,蕭燕燕隨即策馬飛奔,仿佛生怕被人看到雙頰上的兩抹酡紅。


    畢竟大魏的女武神,可從未在任何人麵前展示過如此柔情。


    很快,隊伍便出現在了郾城城門口。


    可令所有人非常不舒服的是,已經劃歸大魏境內的城池上卻仍舊掛著雍國的旗幟。


    甚至連門口的兵卒都還穿著雍國的甲胄。


    “看樣子,這裏的百姓對大魏抵觸頗深啊!”


    蕭燕燕意味深長地看了看陳仲。


    明顯在替他擔憂。


    “也未必!百姓隻要吃飽穿暖,安享太平,才不會管誰是他們的皇帝呢!”


    陳仲胸有成竹地微微一笑,隨即催馬率先進城。


    門口的衛兵本欲阻攔,可看到後麵盔明甲亮的大魏鐵軍,最終還是作罷。


    就這樣,一行人看似順利地抵達了郾城縣衙。


    意料之中。


    縣衙空無一人。


    按照常理,建國縣令被免是肯定的,但衙役捕快卻仍然可以任職。


    眼下這種情況,明顯是有人從中作梗,故意給前來接管的大魏人馬出難題。


    “唉!本宮就知道會這樣!”


    “不過,你可別指望我能幫忙,否則做出再大的功績,朝裏的人也不會認得!”


    蕭燕燕攤了攤手,表示愛莫能助。


    對此,陳仲早有心理準備。


    他很清楚,入城後,一切都要靠自己了。


    “沒事,你等著看熱鬧吧!”


    說完,他直接進了府庫。


    因為盟約中有要求,城內一切錢糧軍械雍國都不得帶走,所以此刻的陳仲也不算一窮二白。


    俗話說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既然原來的衙役官差跑了,那就現招一批。


    將一堆銅錢搬到縣衙門口,陳仲便掄起鼓槌,砰砰砰猛敲起來。


    不多時,周圍便已人山人海。


    見時機成熟,他微微一笑:“本官乃郾城新任縣令,即日起,全城百姓皆變更為大魏子民!”


    “為了能夠更好地治理此地,本官頒布第一條政令,招賢納士,重新組建衙署!”


    “凡前來投效者,賞錢十貫!良田一頃!”


    嘩!


    陳仲話音落下,人群裏便炸開了鍋。


    要知道,郾城地處邊境,百姓生活極為困頓,年輕勞力一年到頭,也就掙個十貫銅錢。


    更別說土地了。


    一頃田地,那可是足足十兩!


    旁邊的蕭燕燕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若不是熟知陳仲,她幾乎以為這個男人是瘋了。


    郾城的官田不過千頃,真要如此揮霍,到年底陳仲這個縣令別說繳納賦稅了,可能本人都要喝西北風。


    要看著百姓紛紛雙眼冒光躍躍欲試,蕭燕燕趕緊將陳仲拉到了一邊:“你瘋啦?再缺人也不至於這樣啊!”


    “放心!山人自有妙計!”


    陳仲仍舊是那副神神秘秘的樣子。


    拍拍對方的肩膀示意其稍安勿躁,緊跟著又是一個出人意料的舉動。


    隻見他抓起十貫銅錢,然後一一拆開,嘩啦一聲灑向人群:“本官初來乍到,這些權當是給鄉親們的見麵禮了!”


    旁邊的蕭燕燕差點沒被他給氣死。


    就差直接把‘敗家’兩個字寫在臉上了。


    可令她沒有想到的是,麵對重賞,百姓們雖然個個露出了貪念的神色,卻無一人上前。


    哪怕是散落在腳邊的銅錢,也沒人去撿。


    什麽情況?


    蕭燕燕懵了。


    “嗬嗬!些許錢財便想讓我們像你似的叛國?”


    “老子生是大雍的人,死是大雍的鬼!”


    “奶奶的!咱們一起將這狗狗趕出城!”


    ……


    很快,人群中便零星地響起不和諧的聲音。


    蕭燕燕仔細看了好幾遍,卻還是沒有找出說話的人。


    反觀陳仲,卻好像對此早有預料。


    非但沒有任何尷尬,反而笑得更燦爛了。


    “我知道,這些錢大家不是不想拿,而是不敢拿!”


    “這裏邊那幾位是嚴子成的家丁啊?別藏著了,都站出來吧!”


    刷!


    話音落下,原本嘈雜的人群頓時變得鴉雀無聲。


    與此同時,陳仲的目光也變得淩厲起來。


    他給雍國女帝鞠躬盡瘁了五年,可以說對全國上下都了如指掌,甚至比蕭燕燕拿到的那本戶籍賬冊還要詳盡。


    而這些,就是他敢拍著胸脯保證一個月收服人心的倚仗。


    郾城民風彪悍,但邊境之民早就習慣了更換國籍。


    這裏唯一的阻礙,便是有著土皇帝之稱的嚴子成,他的話甚至比雍國女帝還管用。


    要想徹底將郾城納入大魏版圖,必須先拿下左相嚴鬆的這個親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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