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r8b-ep1:咖啡園(9)


    “實在是抱歉,昨天我那副模樣連我自己都看不下去。”島田真司戴上眼鏡,換了個比較舒服的姿勢坐在椅子上。他穿著麥克尼爾給他帶來的新衣服,整個人看起來體麵了許多,隻有臉上的汙漬能證明他一度狼狽得無地自容,“……雖然伯頓的預測在某些方麵還算準確,他肯定沒法預知到大家分別會出現在什麽地方。”


    “想抱怨就直接說,咱們之間不必講究那些客套。”伯頓黑著臉,和麥克尼爾一同站在門旁。帕克坐在桌子另一側,正對著島田真司。為了安置這兩位從外地趕來(準確地說更接近逃來)的戰友,麥克尼爾和伯頓在伊塔蒂亞亞市內找了一處偏僻的房屋讓他們暫且住下,免得其他起義軍對他們的行動產生懷疑。“但我還是搞不明白他們的真正用意。這樣做除了把大多數人推到他們的對立麵之外,毫無意義。”


    “這隻是其中一方麵。”帕克咳嗽了兩聲,從麥克尼爾手中接過水杯。他喝了兩大口,眼神變得溫和了許多。經曆過上一個平行世界的磨難之後,尼克·西摩爾·帕克從裏到外磨去了許多銳氣,而麥克尼爾和其他同伴暫且無法判斷這種轉變會帶來什麽影響。“這些日本人,或者說日裔,正在巴西被以非官方的形式有組織地屠殺。考慮到日本的國際地位,整合運動的行為隻能用愚蠢和狂妄來形容。”


    至少在麥克尼爾所熟知的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之前——在大多數平行世界都是如此——日本是一個受到尊重的國家,它和英國結成同盟,又同合眾國共同管理太平洋,同時又是20世紀早期唯一的非白人大國。雖然日本的地位同日本人和日裔移民的地位之間沒有什麽正相關特性,但整合運動民兵起碼該在動手之前考慮一下日本方麵的意見。


    他們顯然沒有。


    三個月之前,就在麥克尼爾和伯頓不得不驚慌失措地從一群被踩踏的老兵們之中逃出時,遠在巴西的島田真司經曆著比他們更為悲慘的遭遇。恢複了平靜和風度的日本學者用一副事不關己的口吻描述著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故事,直聽得麥克尼爾和伯頓心驚肉跳。


    “他們把農村裏的日裔抓了起來送到某個地方去做實驗,差不多是這麽回事。”島田真司放下水杯,他眼中的血絲仍未褪去,“我用了差不多兩個月的時間製定一個比較穩妥的越獄計劃……哦,這是我從來沒料想到的。”


    “我覺得這沒什麽值得在意的。”伯頓略帶同情地開口了,但他還不如什麽都不說,“雖然這對你本人來說確實很不幸,可那就是你們日本人過去對其他人做的,在這一點上你們跟nod兄弟會的區別不大。”


    麥克尼爾瞪了伯頓一眼,讓對方趕快閉嘴。帕克適時地補充說,雖然島田真司成功地逃了出來,這位日本學者那著實令人不敢恭維的生存能力險些讓其馬上斃命。當時從附近路過的一夥人發現了島田真司並把他帶到了附近的營地裏,那也是帕克和島田真司見麵的地方。


    比起一睜眼就驚覺自己成了廉價實驗品的島田真司,帕克的情況稍好一些。目前,名為尼克·西摩爾·帕克的雇傭兵為一家企業服務,其目的是確保其他一部分合眾國商人在巴西的利益。這利益當然是和起義軍綁定起來的,因此他們需要想方設法促成起義的勝利。


    “雖然一個月之前我初步判斷島田已經脫離了危險,敵人的追殺來得比預料中更快。所以,大約一個星期之前,我們終於決定找機會來到起義軍的陣地上躲避。”帕克三言兩語間講完了他們的經曆,其單調程度讓麥克尼爾覺得那隻能同他們在海上漂泊的日子相比。“理由多得很,就看你要如何運用了。”


    “帕克還好辦,他起碼是站在我們這一側參戰的雇傭兵,但是島田……”伯頓低下頭,陷入了思索之中。他們需要找個理由把同伴留在身邊,大家的智慧和能力結合起來才更有用。“哎,我剛剛想起了一個理由。如今【惡魔】的出現困擾著起義軍,這時候我們完全可以讓島田以專家的身份——”


    “你可不要難為他了。”麥克尼爾嚴肅地搖了搖頭,“島田開發過超能力,這不假。可是,惡魔對他來說是另一個領域的概念。”見伯頓半信半疑,來自合眾國的青年誌願者隻得提醒他認真想想過去幾次冒險經曆,“連心靈控製在其他平行世界都很難複現,更不必說他本人都不了解的新研究方向了。”


    其實他們還忽略了更重要的前提:在座眾人當中沒有任何魔法師,起義軍內部也沒有。這樣一來,就算島田真司打算以對付惡魔的專家這一身份協助起義軍戰鬥,他終究不可能在手邊沒有魔法師的情況下做出什麽成就。逐漸想明白這一點的麥克尼爾陷入了猶豫之中,而他身邊的伯頓還在不停地出主意:


    “島田,我們這就把你護送到大城市去。你啊,把這裏正在發生的一切告知你在日本的同胞,讓他們馬上來介入事態。”彼得·伯頓自覺找到了一個絕妙的最終解決方案,他相信自己可以憑此獲取更強大的外援,“到那時,整合運動肯定要收斂一些的。”


    奇怪的是,島田真司本人對此毫無反應,連臉色都僵住了。見勢不妙的麥克尼爾馬上把伯頓拉出房間,臨走時沒忘了讓帕克和島田真司再仔細地商議一下日後的打算。他們兩人離開屋子,麥克尼爾拽著伯頓的胳膊就走,弄得伯頓一頭霧水。


    “我說錯什麽了嗎?”伯頓仍然疑惑不解,他想和麥克尼爾爭辯幾句,又怕泄露了消息,隻得先下樓來到大街上,“他有那麽強大的後盾,就該認真使用啊。”


    “彼得,在我們拜訪過的平行世界裏,發動第二次世界大戰次數最多的國家是哪幾個?”


    “這我知道,德國還有日本。”伯頓掰著手指,“嗯,意大利也得算上。對了,俄國人也一樣,他們的行為和發動世界大戰沒什麽區別……真羨慕他們可以及時地跳上盟軍的船。”


    “……那你就最好不要給日本人一個動武的理由。”麥克尼爾小聲囑咐著,他有自己的打算,“我不確定德國發生了什麽,也許舒勒了解到的比我們更多一些。排除德國不談,隻要我們再讓日本置身事外,說不定這個世界就和平了。哪怕是虛假的和平,也勝過某些人所說的酣暢淋漓的戰爭。”


    麥克尼爾和伯頓能自由支配的時間遠不如看上去那樣充裕。他們隨時會被一紙調令送往戰線的其他位置,因此他們需要在這段時間內盡可能地協調日後的工作安排。帕克和島田真司對此也心知肚明,麥克尼爾和伯頓還沒下樓,他們就在房間裏商議起來。這棟兩層樓房原先是小型商店,後來被聯邦軍征用,而租戶和所有人早已下落不明。住在這地方,他們暫時不必擔心有預料之外的人找上門來。


    帕克衷心地為島田真司能打起精神而高興。他有著類似的經曆,也許沒有人比他更能體會到島田真司現在的心情了。


    “跟我一起連滾帶爬地逃了一個月,一定不好受吧?”島田真司卻不再給帕克遐想的餘地,他昨天晚上遇見麥克尼爾時那沮喪的模樣也許不會出現第二次,“他們說得對,我們要尋找一種加入這場戰爭的方法。不必指望國際社會會公開介入,這種事是不會發生的。”


    “你真的不考慮尋求日本方麵的支援嗎?”帕克歎了一口氣,他走到窗邊,仔細地向外探視,沒看到有什麽可疑人員,於是把窗子關上,又將窗簾拉好。室內的燈光忽明忽暗,不穩定的供電困擾著生活在城市中的每一名居民。“我不像麥克尼爾那樣指揮過大規模戰爭,但是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訴你,起義軍勝利的概率很低。當然,我更不確定為起義軍戰鬥是不是一個正確的決定。”


    麥克尼爾曾經對帕克說過,島田真司似乎對其他平行世界的日本感到失望。這個結論引來了帕克的興趣,前gdi特種兵指揮官想要知道島田真司究竟更喜歡【哪一種】日本。從麥克尼爾的描述中,帕克推測島田真司對日本的期待是基於某種道德和倫理上的,而非單純建立在強弱上。果然不出他所料,島田真司對這個平行世界的日本也缺乏足夠的興趣。


    一個以瘋狂科學家的名號而被眾人所知的日本學者,又在追求什麽無法用理性來形容的原則呢?


    “你還是給自己找份新差事吧。不然,你要麽和我們分開,要麽就選擇去當勞工。”帕克見島田真司一直保持沉默,索性把話講明了,“我強烈不建議你選第二個,你現在的身體狀況不允許你幹體力活。”


    島田真司仍然像雕塑一樣呆滯地坐在椅子上,體麵又儒雅,簡直不像是活人。他躺在麥克尼爾為他尋找的住房裏休息了整整一天,期間連飲食都是帕克給他送來的。又過了整整一天,眼神木然的島田真司還是紋絲不動地躺在床上,還穿著全套衣服。看到島田真司萎靡不振,帕克也不想打擾他,自詡善解人意的特種兵指揮官不會在這時候做些引人不快的事情。


    返回自己的房間休息的帕克剛躺下,便聽到了敲門聲。


    “你說得對,我沒有任何足以讓自己在戰場上生存的本事。”島田真司停頓了一陣,等待著帕克的意見,不過被島田真司的退縮意圖打擾了思路的帕克暫時還想不出該說些什麽,“這裏是戰場,而我既不能參加戰鬥也不能以其他更直接的方式服務於戰爭。我不需要你們把我護送到安全地區……如果你們打算跟著這支起義軍繼續前進,那你們就趕快出發吧,不用管我。”


    這不是逃避,隻是換個地方繼續戰鬥而已。島田真司沒有對麥克尼爾或帕克詳細地敘述過自己的遭遇,那些見不得人的經曆放在他自己的記憶中就足夠了。令他真正有些惱怒甚至驚慌的,並不是什麽更加慘無人道的人體實驗——他生前做過太多類似的事情——而是他自己將會成為其中一員。自尊心和生命受到了雙重威脅的島田真司迫不及待地要報複那些冒犯他的仇人,在那之前他需要先找到自己發揮才能的舞台。


    帕克實在是聽話,或許聽話得過頭了。等到島田真司第二天想起來要和帕克商量些小事的時候,後者已經人間蒸發。那些模糊不清的聯係方式在通訊尚不發達的時代很難幫助島田真司迅速地同戰友們取得聯係,缺乏生存經驗的日本學者隻得嚐試在這座被起義軍控製的城市中自行謀生。他首先決定尋找一份能讓他吃飽飯的工作,而後再考慮如何返回擁有科研設施的大城市。


    他的第一份工作是充當抄寫員和會計、為起義軍登記物資儲存和使用情況。負責麵試工作的起義軍軍官見到人群中有東亞人麵孔,並不吃驚:這些軍官已經在附近見到了不少日裔移民。憑借著這份新工作,島田真司總算過上了幾天安穩的日子。他有時候會坐在椅子上分析其他同伴可能的去處,那副專心致誌的模樣讓他的臨時同事們看了後大為驚奇。


    數日之後,不必每次睜眼就想著該如何逃命的島田真司開始規劃他的下一步。起義軍不會允許為軍隊服務的人員隨意離開,除非有些人要被調往他處。打定主意要回到大城市並獲得更多自由的島田真司向其他起義軍士兵打聽最近的戰況,以此來篩選出一條合適的路線。然而,他得到的答複幾乎是千篇一律的,大部分士兵都對戰況表示非常樂觀,而少數用稍微冷靜的口吻描述戰況的軍官也並無和他深交的意圖。


    無計可施的島田真司過著單調的生活,單調得讓駐紮在城市內的起義軍都有些費解了。他每天準時去上班工作,把一整天花在外麵,到了深更半夜才返回自己的住所。一些起義軍士兵漸漸地便不再對他有什麽顧忌,有時也放心地在島田真司麵前聊起一些不該對平民提起的軍事情報。每當那些放鬆警惕的起義軍士兵聊天時,島田真司臉上掛著儒雅隨和的笑容,像平時那樣一絲不苟地做著記錄。他的頭腦賦予了他以常人無法比較的計算能力,完成了規定的工作之後,稍微做些私活大概也不會有人在意。


    8月26日這天,島田真司仍然在倉庫裏幹活。忙碌的工人和士兵們將物資堆積在角落裏,而島田真司和其他幾名平民文職人員幫助軍官們審計最近的物資進出情況。統計工作進行到一半的時候,有幾名起義軍軍官走進倉庫內,向著看守倉庫的士兵囑咐了幾句。那些士兵便走向島田真司,以輕鬆隨意的語氣對他說道:


    “有興趣去帕拉蒂(paraty)港工作嗎?你可以在那裏得到更多的工錢。”


    島田真司一聲不吭地合上冊子,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他早從麥克尼爾的描述中了解到了前兆,再加上帕克的公司給出的情報,伺機前往濱海城市成為了他的首選。合眾國的一些民間機構一直試圖向起義軍輸送物資,那些貨船很少能夠突破巴西海軍的封鎖,少數得以抵達港口的船隻則成為了起義軍的救星,哪怕它帶來的物資從規模上而言隻是象征意義上的。


    在港口收下支援物資的工作必須交給起義軍當中最慎重的一部分人來完成,這些人的能力也要出類拔萃。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掩飾自身能力的島田真司事先考慮到了一些和預期相差甚遠的結果,例如他被懷疑為間諜或是被起義軍的高級指揮機構領走當會計……幸好,一切都還在掌握之中。


    位於裏約熱內盧州和聖保羅州相鄰的邊境地帶的帕拉蒂港在不久之前終於落入了起義軍手中。雖然巴西海軍對海岸線的持續封鎖使得奪下再多的港口對起義軍而言都沒有太大意義,不讓敵人的海軍陸戰隊能順利地支援陸軍也算是一種勝利。島田真司不了解這背後的糾葛,他和那些一同被征召的平民於次日清晨乘著列車離開伊塔蒂亞亞,先返回聖保羅州境內,再轉乘其他車輛前往帕拉蒂港。


    島田真司有理由認為這裏的起義軍急著把他和另一些平民送到別地參加工作的直接原因是付不出錢了,隻是他目前還沒有證據。他身上全部的現金都是聖保羅在起義後發行的新紙幣,但這種紙幣的貶值速度讓島田真司不由自主地對它的實際價值產生了懷疑。為了避免這些紙幣成為一堆毫無用處的彩色紙片,島田真司臨走時花光了身上全部的錢,把它們換成了一些能在關鍵時刻派上用場的物品。


    在錫爾韋拉斯(silveiras),他用一盒香煙向看守在車站的起義軍軍官打聽了一下起義軍控製區最近的交通情況。那名斷了一隻手的軍官對他說,起義軍征用了許多車輛以至於城際公共交通基本上中斷了,現在也許隻有起義軍士兵能夠順利地前往其他城市。


    感到有些失望的島田真司隻得繼續忍受著生活上的諸多不便。他拚命地自學葡萄牙語已經給他帶來了精神上的極大壓力,惡劣的飲食和一路顛簸的交通又加重了他的焦慮。安全的實驗室工作環境對島田真司來說是從來不必考慮的,總有人會為他準備好一切,即便是他在另一個平行世界為【信仰衛士團】工作的時候,那些伊拉克人也會優先照顧能夠用理論和技術解決問題的學者。


    然而,他現在不是學者,對魔法和【惡魔】都一竅不通,隻是個在旁人眼裏沒什麽利用價值的外國人。不想就這麽被拋棄、更不想籍籍無名地以無比屈辱的方式結束此次冒險的島田真司尋求新的突破,他知道,自己需要的隻是特定的【環境】而已。


    這個要求是不是有些奢侈了呢?


    他的苦難還沒有結束。車隊在山區裏迷了路,水土不服的島田真司幾乎立即就患上了感冒,上吐下瀉。他的頭腦昏昏沉沉,耳邊隱約傳來了起義軍士兵們的議論。有人擔心他得了霍亂,正要把這個可能帶來一場瘟疫的家夥隨便丟棄在大山中。


    “怎麽能死在這種鬼地方……”


    頑強的意誌占據了上風。被恐懼攫取了身心的島田真司不願就此放棄,他拒絕了隨行人員為他禱告的請求,轉而說服起義軍士兵們按照他所說的方式進行治療。這些簡單的治療方法不一定有效,但大概足夠他撐到帕拉蒂了。抵達港口後,他就可以住進醫院,而不必在山野中受著風吹日曬和蚊蟲叮咬。


    好幾次都感覺自己快要崩潰的島田真司來到帕拉蒂港時,已經是9月初了。和他隨行的起義軍士兵們連忙將他送往醫院,然而島田真司的疾病卻莫名其妙地不治而愈。本應為此而慶幸的島田真司反而有些失落,連他自己都說不清這失望來自何處。跟他一同行動的起義軍士兵卻沒有傷春悲秋的心思,他們見島田真司的身體狀況已經好轉,便熱情地要求日本學者繼續協助他們工作。


    抵達帕拉蒂港的貨船剛靠岸就起火了,碼頭上的起義軍士兵手忙腳亂地同貨船上的船員們一同救火並搶救物資。許多身上隻圍著一條破布的黑人船員也跟著一起跳入水中,這一幕被站在岸邊的島田真司看在眼裏,引起了他的好奇心。他的身體仍然虛弱,光憑鍛煉出來的肌肉可沒法幹體力活。


    “……巴西現在還有奴隸製嗎?”他小聲問旁邊的起義軍士兵。


    “沒有。”那人瞪了他一眼,“都廢除幾十年了。”


    “那這些人是……”


    “非洲的,他們有他們的規矩。”


    “這樣也好。”島田真司轉過頭,卻見水中已經浮上來了幾具黑人的屍體,“秩序井然。”


    忽然,他看到同樣身披破布的船員之中出現了一個顯眼的白人。懷疑自己看錯了的島田真司跑到碼頭上仔細觀察,那光禿禿的額頭和覆蓋下巴的絡腮胡子讓他馬上意識到,這正是那位新加入團隊的同伴。


    “喂,我要找幾個人幫忙。”他走向一旁的另一名船員,又隨意地指了沉浮在水中的那些奴隸,“把他們叫上來,我有急用。你也看到了,我身體不大好……得找人幫我搬些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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