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兵馬來到煙霧擴散的地方,一眼就看到那塊顯露出來的巨石。


    “這裏平白無故怎麽會有這麽大一塊石頭?”馬副將一臉狐疑。


    慕霆淵以手示意一隊人馬上前查看。


    “將軍,這塊巨石同山壁嚴絲合縫,似乎是天然形成的。”


    這座山本來就鬼斧神工,哪裏會有巨石也不奇怪。


    乍然看去,分明沒有任何特殊之處。


    馬副將不明白為何將軍聽到山賊的話,不是追擊山賊,反而往相反的方向跑。


    但跟著他打了那麽多年的仗,不懂歸不懂,對他卻是打骨子裏的信服。


    其他人亦是同樣。


    眾人沉默的注視著為首的人,那人玄衣獵獵,手持長刀,刀尖上鮮血淋漓。


    慕霆淵沒有說話,拎著刀走上前,用沾血的刀尖撥開石頭底部的雜草。


    觀察幾眼後,他冷冷的勾唇:“這石頭在這裏長年累月,底部卻沒有青苔?”


    這說明了什麽?


    馬副將幾乎是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立馬帶人上前試著去推。


    泥土濕軟,很容易就能推動。


    馬副將扭頭又叫上來五個兵,十來個壯漢一起用力。


    巨石轟轟作響,破開一條縫隙,眾人湊上去看,這才發現巨石後麵居然不是山壁,而是空空的,一條山路蜿蜒曲折,一路向上。


    這是上山的路!


    慕霆淵左臂上還留著砍斷的箭頭,鮮血一直不停的往下流。


    流的他煩了,幹脆將那條衣袖撕下,隨意的在那血洞上纏繞幾圈係緊,直到將血暫時止住,全程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他麵容冷峻,琥珀色的眼瞳劃過一絲殘忍的光,握刀在手,率先跨上山路。


    “進攻。”


    烏山寨的山賊們很快前來抵擋,雙方在山路上就開始廝殺。


    殺進老巢,與先前在山腰處不一樣。


    慕霆淵他們在山腰處時,烏山寨的土匪們還能利用地形優勢,以上壓下,將人馬全都堵在山腰處,讓他們進退維穀。


    但現在上山的路被勘破,老巢失守,沒了地形優勢後,他們就隻能硬拚。


    烏山寨不愧是晉州郊外最大的匪寇巢穴,裏麵寨民一共三千多人,幾乎全民皆兵,每個人都拿著大砍刀上來拚殺。


    可就算人馬再多,也拚不過這群戰場上廝殺磨煉出來的精兵鐵將。


    慕霆淵等人從先開始的廝殺,到後麵單方麵的屠殺。


    這群土匪平日裏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是以眾人下刀毫不留情。


    一場殺戮,一直持續到日頭昏黃,才漸漸停歇。


    慕霆淵渾身是血,連頭發絲都在往下滴血,刀柄上纏著的布條也被鮮血浸透,握在手裏,十分黏膩滑溜。


    他將長刀扔了,扯起衣擺擦手,其餘士兵分成三股,一股留守,一股去搜索是否還有漏網之魚,一股忙著清點傷亡。


    馬副將捧來幹淨的水,供他擦拭清洗。


    對著清水,慕霆淵看清了水中倒映出的自己的模樣。


    還別說,他這副尊容,真是又醜又可怕。


    幸好沒讓那丫鬟跟著,他有些想笑。


    小丫鬟不知天高地厚,倔強的想要跟來,她哪裏會知道戰爭有多殘酷,而這樣血肉橫飛的場麵,她見了,又能承受得住?


    她膽子那麽小,還不得被嚇瘋了。


    有士兵搜出幾箱金銀珠寶,都是那群土匪搶掠得來的。


    慕霆淵隻掃了一眼,便道:“同之前繳獲得來的一樣,拿出一部分給弟兄們分了,尤其是傷亡的兄弟,記得多貼補一些給他們家人,剩下的登記造冊,帶回去交給朝廷。”


    若一點不留,聖上見他剿了那麽多山頭卻空手而歸,又該不滿了。


    他諷刺的扯了扯唇角。


    “是!”


    他一向對手下大方,眾士兵跟著他打仗也從來不畏生死,在戰場上拚殺,不僅死的光榮,家裏還能拿到不少補貼,死了就死了,怕什麽。


    又有一隊士兵拽著十幾個女人過來。


    “將軍,她們說自己是被那幫土匪搶來的,怎麽辦?”


    慕霆淵一個一個的掃眼看去,女人們有的手上抱著孩子,有的衣不蔽體手上腳上還被鐵鏈綁著,俱都低頭瑟縮著哭泣。


    他轉開目光,淡淡的吩咐:“讓胡少.將去問清楚這些人家住哪裏,可有去處。”


    胡少.將就是那位年輕將領,聽到吩咐,放下手裏清點的活,走過去,蹲下身。


    他長得年輕,臉也嫩,比起其他粗魯的莽漢,看起來要和善多了。


    女人們有口齒伶俐些的,紛紛鼓起勇氣回他的話。


    慕霆淵走到一邊清淨的地方,也不管地上髒不髒,往地上一坐。


    抱起長刀,用先前擦手的衣擺,慢慢將刀背和刀柄上的血汙擦去。


    擦著擦著,他突然皺了皺眉,往天上看。


    日頭已經徹底落了下去,快要入夜,倦鳥早已歸林,天空連隻鳥都沒有。


    他感覺有什麽東西在盯著他看,那感覺就來自天空。


    天空?


    慕霆淵覺得好笑,難道是漫天神佛看他如此殺戮,惡業纏身,對他不滿?


    他口中嗤笑一聲。


    不再去管,低頭繼續擦刀。


    胡少.將過來回話:“隻有兩個有家可回,其餘的各有各的難處。”


    慕霆淵嗯了一聲,表示知道了,然後說:“你去安排一下,有家的送回家,回不了家的給點銀子,讓她們自己想辦法過活。”


    他不是聖人,也當不了聖人,能做的隻有這些。


    胡少.將既覺得同情,也有些頭疼:“那孩子怎麽辦?她們有的說不想留著土匪的野種。”


    還有人,甚至想交給他們,讓他們隨便處置。


    隨便處置,也就是同土匪一樣,斬殺了的意思。


    人之常情,也不是不能理解。


    天快黑了,再留下去,山路不好走。


    慕霆淵站起身,漠聲說:“不願意留的,就將孩子送去慈幼局。”


    慈幼局是專門收容那些無父無母的孤兒,或者家裏條件不好實在養不起的棄嬰。


    胡少.將一拍額頭,鬆口氣般笑了:“屬下怎麽沒想到呢。”


    說著,他又有些遲疑:“不過,最近有慈幼局的城池還在三百裏外的洛城,路途遙遠,屬下等人騎馬載著這些嬌嫩的孩子,恐怕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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