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月前,雖然當麵拒絕了徐一禾索要真水的要求,但是後麵陸陸續續徐家還有長勝集團又來找過他很多次。


    從開始的低位懇求再到威逼利誘,甚至於直接撕破臉皮放下狠話。


    這一切一切反而更加激起了他的怒火。


    徐一禾口中的廢人猶為紮耳,但是王書桓不得不承認,在某種意義上,這確實是一個事實。


    自從身體恢複以後,他將記憶中所有的修行功法都嚐試著修行了一遍,可是再也沒有當初如魚得水的感覺。


    相反,那些原本簡易的口訣在如今看來甚至有些晦澀難懂,偶爾積聚了一絲氣感想要遊走身體的時候,渾身經脈便感覺撕裂的疼痛。


    曾經的天才變成了現在的廢人,王書桓花費了很多努力才接受這個現實。


    但是他又怎麽會甘心做一個廢人?


    王書桓的胸膛中燃燒著火焰。


    他心中有執念,要有朝一日站在徐一禾的麵前,告訴她,所謂的劍丸和真水根本毫無價值,她的選擇,是錯誤的!


    少年意氣當拏雲,若無心事,誰會幽寒坐嗚呃?


    他去白雲山,除了想確定道院招生的具體時間,還因為那裏是最可能讓他重新踏上修行之路的地方。


    一旁的王祥宏在此時像是看到了什麽,低聲驚呼:


    “表哥,我是不是眼睛花了,你看後麵那個女生有沒有點像陳麗?”


    “嘶,好像連裙子發型都一樣?”


    “我靠,她朝我們走過來了!”


    王書桓轉頭一看,目光閃過一絲困惑。


    “你怎麽跟上來了?”


    陳麗狡黠一笑,眉眼彎彎:“從三蘇祠到眉縣石洋,這個時間點隻有這一班車,我就知道你們兩個有秘密。”


    王書桓眉頭一皺,想起來幾個月前他當眾說過暑假要到蜀川白雲一趟。


    “陳叔知道嗎?”


    “我給他留紙條了。”


    “伱知道我們兩個要去幹嘛嗎?”


    “不知道啊。”


    陳麗說的理所當然:“但是我是班長,就算畢業了也是班長,你們兩個偷偷摸摸的搞事情,我自然要管。”


    永遠不要和女生講道理,王書桓眉頭一皺,沒有再出聲辯駁。


    “所以,你們兩個到底要去幹嘛啊?”


    陳麗見兩兄弟不出聲,好奇詢問道。


    自從那天長勝集團走後,王書桓幾乎成為了學校裏麵最神秘的人,許多同學對他轉學前的經曆眾說紛紜。


    “到了就知道了。”


    王祥宏含糊出聲,被迫接受了陳麗跟同的事實。


    又纏著詢問了許多問題,王書桓直接閉眼假寐,王祥宏也隻是似是而非的說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詢問無果,陳麗隻好滿腔疑問的回到自己的位置。


    ——


    等到達石洋村時,已經是第二天早上六點多了,他們從昨晚八點出發將近坐了了十個小時車,中途不斷轉站打車。


    這個陌生的地方總還是讓一個剛剛高考完的女生心生恐懼。可是看著王書桓輕車熟路的轉車,好像對這個地方無比熟絡。


    “你之前是不是來過這裏?轉學前是在這邊讀書嗎?”


    王書桓沒有點頭,也沒有否認。


    他仰頭,看著白雲山,語氣飄忽:“事先聲明,這座山不是那麽容易可以爬的,中途會有危險,我勸你還是不要跟我們一起上山比較好。”


    “瞧不起誰呢?好歹我也是爬過泰山華山的好不好?”


    王書桓搖搖頭:“這座山,和尋常的山可不一樣……”


    “不一樣?哪裏不一樣……”


    陳麗說罷,抬頭朝著王書桓目光方向看去。


    雲,入眼所見的是一大塊一大塊蒸騰在山腰間的雲。


    從她的視角看去,白雲山大半個山體幾乎全被濃雲封鎖,大小山峰,隻剩頂端半截,似兩條玉龍倒掛,直往下麵雲海裏鑽去,其餘景物盡在雲層以下。


    隻有山頂之上霞蔚雲蒸,有隱沒於雲層中的道觀虛影,望著出塵飄渺,如晦如幻。


    被此番景象震撼,陳麗愣在原地:“嘶……好像,是有點不一樣……”


    正狐疑間,卻看見王書桓和王祥宏已經臉上滿是朝聖的姿態,朝著山路進發。


    “等等我!”


    到了這個境況,陳麗自然不會放棄,反而愈發好奇王書桓此行的目的,快步跟上。


    王書桓歎息一聲,隻好放任陳麗行動。


    反正利害關係都已經說明,如何選擇,就是陳麗自己的事情了。


    對於能否見到李陽,王書桓自己都沒有把握。


    一路向上,再有一步就要觸到雲霧,王書桓站立當前,眼神複雜難明。


    後麵的王祥宏和陳麗見狀,俱都停下了腳步。


    “我此去是要撞得仙緣,補上修行路,前方有陣法阻擋,會有危險,一旦入雲,便再也生不得退悔之心,隻能誌誠上去。”


    “你們兩個,確定要上嗎?”


    仙緣,修行路,陣法,許多詞語都在挑戰著陳麗的三觀。


    王書桓的話在陳麗聽來簡直太過荒謬,但是看著王書桓認真的臉色,似乎在告訴她,這是一件很真實也很嚴肅的事情。


    王書桓這個小怪物從來沒有在學校開過玩笑。


    “上!哥,人生總要搏一次的,仰望過天空的浩瀚你不可能再讓我甘心混吃等死的。”


    “你們,是在玩劇情y嗎?”陳麗還是有些難以置信,喃喃的開口。


    她的心情有些忐忑,隱約察覺到待會可能會發生一些超乎常理的事情。


    王書桓沒有回答,隻是轉頭看著她。


    “去!我說了,我是你們的班長!”陳麗昂起了白皙的脖頸,像一隻小天鵝,盡可能讓自己看起來理直氣壯。


    “進山了。”


    王書桓沒有再多言,率先一步,邁步進入雲中。


    後麵王祥宏還有陳麗緊隨其後。


    雲中並不是全然不可視物,雲霧蒸騰中還是能勉強看清一些東西。


    陳麗的視線中,整個雲霧中的山體全是一片蒼綠,山上原本應該是山道的地方也長滿了雜草,隨風飄搖與小腿齊高。


    “這山裏麵,是不是很久沒有人走過了?”


    王書桓點點頭。


    在他回家養病之前,對於白雲山的基本情況還算熟悉。


    自從李真人在山下布置陣法以後,一些樵夫還有村民還有遊客已經上不得山,想必是太久沒有人類走動,所以這草蔭才這麽茂盛。


    有道是:側石通道謂之蛐,孤嶺崎嶇謂之路。


    好不容易摸索到一條崎嶇山路,王書桓一左一右拉住陳麗還有王祥宏的手。


    “拉緊我,我們馬上要進入第一關了。”


    “好!”


    這番場景對於剛剛高考完的三人而言,實在有些恐怖。


    越往上走,雲霧就越濃,入眼昏昏默默,杏奮冥冥。


    一路上盤坡轉徑,攬葛攀藤,不知道走了多久,三人全都腳酸腿軟。


    三人好像進入了數百年不見太陽光明月的地方,不分南北,難辨東西。明明是酷暑八月,王祥宏依舊感受到一股冷氣縈繞周圍,陰陰惻惻讓人身體發顫。


    “不對勁,我感覺我們都走了好長一段路了,這白雲山在山腳下看著沒那麽高啊?”


    王祥宏率先提出疑問。


    陳麗雖然不說話,但麵上已經布滿懼意,心中忐忑:“我爬泰山華山的時候都沒這麽疲憊過,這山也太邪門了。”


    “這是鬼門陣,民間又叫鬼打牆。”


    王書桓苦澀一笑。


    他聽李陽說過,鬼門陣隻是用來勸阻凡人的,他當年手持劍丸啟靈境的時候,完全可以視鬼門陣為無物,想不到現在卻被鬼門陣困住繞了這麽久。


    念及於此,王書桓不再做無用的掙紮。


    他定住腳步,艱難的搬運著體內微弱的氣感。


    隨著他氣感的搬動,一點水光開始在他指尖晃蕩。


    “走!”


    以王書桓現在的境界,使用真水無比的消耗元氣,不到萬不得已,他這個久病初愈的人根本不敢動用真水。


    眼看王書桓的手上跳動著一點懸浮的水花,此情此景,不說陳麗,就是王祥宏也是第一次看見。


    “我靠,表哥,你之前是不是就是修仙大佬??”


    陳麗現在則是在確認自己是不是在做夢,不然這種電影中的特效畫麵怎麽會出現在現實。


    “別貧嘴了,我撐不了多久。”


    王書桓麵色煞白,兩人知道厲害,隨即快步跟上。


    又行不到三五百米,三人搭著著肩頭氣喘,一步跨出,似乎突破了某道屏障,眼前視線陡然清明起來。


    再往上看,恰似青黛雜成瑰玉,萬縷煙霞好似碧紗籠罩在眼前。


    回首望去,折騰了他們幾個小時的地方,不過就數裏的距離。


    陳麗一邊牽著王書桓的手,一邊仰頭怔怔出神,如果王書桓口中的仙人真的存在,應該是在山上哪處位置呢?


    “要命的地方來了!!”


    王書桓麵色絲毫沒有放鬆,反而愈加凝重,和前麵的陣法相比,鬼門陣隻能是小孩玩具。


    行到這一步,另一個瑰奇玄妙的世界就在眼前,陳麗和王祥宏自然沒有放棄的道理。


    三人牽手,繼續邁入了眼前的霞霧。


    雲霞越來越濃,還沒再行進多遠,隻見前方山凹裏突然起了一陣風,風過處,一棵數人環抱的鬆樹背後發出一聲似吼,隨即跳出一頭白額錦毛老虎。


    老虎毛發金黃,瞳孔中好像帶著嗜血的饑餓,張開血盆大口時三人甚至能夠聞到一陣惡臭腥風。


    驚駭之下,三人根本沒時間思考山上為什麽會有這種猛獸。


    陳麗這個女生腿腳瞬間就軟了,好像瞬間中風麻木了一樣。


    “跑!”


    王書桓當機立斷,拉著兩人奪路而逃。


    王祥宏這個胖子此刻恨不得多生兩條腿,邊跑邊喊救命。


    陳麗速度比不上兩人,落在後麵,已經哭得稀裏嘩啦,王書桓見狀,一把將她扛過肩頭。


    “哥,怎麽辦,想想辦法啊!這山裏麵的神仙脾氣也太大了,怎麽還能養老虎啊!這不是國家保護動物嗎?”


    王祥宏邊哭邊號,已經亂了方寸。


    還沒跑出多遠,三人隻感覺迎麵又是一陣風。


    等到定睛看去,山邊一片葛藤中箴絞作響,而後搶出一條吊桶大小的白蛇來。


    他們迎麵的這陣風,竟然是大蛇口中的毒氣!


    “死定了!”


    三人心中把不約而同的升騰起這個念頭。


    王書桓已經有心無力,他剛剛出鬼門陣動用真水耗盡太多元氣,現在連再喚出真水都做不到。


    後方虎嘯連天,前麵的大蛇昂首吐舌,豎瞳中電光湧動。鱗甲像是千塊玉片堆積而成,在三人麵前盤做一堆,猛地張開巨口。


    陳麗已經是三魂七魄蕩蕩悠悠,不自覺地緊緊握住王書桓的手,想象爸媽知道自己死亡的消息該有多悲傷痛苦,哭的越來越厲害。


    不知道是不是毒氣的原因,還想再往山上逃跑的王書桓感覺一陣頭暈目眩,渾身再也使不上力。


    “哥,難道我們真的沒有緣分撞到仙緣嗎!”


    王祥宏眼睛通紅,無盡的悲傷絕望湧上心頭。


    陳麗已經哭成了淚人。


    “王書桓,我要跟你說一件事請!”


    “什麽?”


    “其實……”


    陳麗還想開口,突然聽見雲霧中傳來了一陣空靈的經文。


    聲音空靈,充滿莫名韻味,無比神秘夢幻。


    “雲篆太虛,浩劫之初。


    乍遐乍邇,或沉或浮。


    以演洞章,次書靈符,


    ……


    昭昭其有,冥冥其無。


    沉屙能自痊,塵勞溺可扶,


    幽冥將有賴。由是升仙都。”


    隨著念經聲越來越近,那條白蛇身形一扭,竟然又鑽回藤蘿裏麵去,後方的虎嘯聲也越來越淡。


    三人正驚疑不定,隻聽見雲霧中的聲音漸漸近來。


    陳麗抹去眼淚定睛看去,隻見一個年齡不大的女道,肩上蹲著一隻胖實的鬆鼠,慢慢的轉出山凹。


    女道頭挽青絲,身穿一領青衣,腰間掛著絲帶。看著明眸皓齒,綠鬢朱顏,身上竟然一點世俗氣息都看不到。


    “朱……朱靈?!”


    王書桓腦中萬千畫麵閃過,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的這位女道。


    “你……你還認得我嗎?”


    女道沉默著點點頭。


    “女仙人,你是女仙人是嗎?”


    王祥宏和陳麗則是大喜過望,連忙想要起身,可是身上仍舊是骨軟筋麻,半天站不起身來。


    女道不答,隻是複雜的看著王書桓:“你到這裏來,是要見我的師傅嗎?”


    王書桓連忙點點頭。


    “師傅和我說了,如果你能闖過鬼門陣,就讓我來見你一麵,免得你身死陣中……你們不要再往上了,上麵的陣法更加厲害。再執迷不悟你們都會有性命之憂。”


    “那,李真人他……還有什麽指教嗎?”


    女道按照李陽的吩咐,盡量淡漠的看向王書桓:“你的來意我師傅已經知曉,明年七月,你所求之事會有轉機。”


    陳麗不知道這個十分超然脫俗的女道口中的‘轉機’是什麽,隻是發現王書桓和王祥宏臉色頓時像打了雞血一樣漲紅。


    “我……可以求見李真人嗎?”


    王書桓顫抖著,說出了自己懇求。


    朱靈搖搖頭,淡漠道:“今天早上青城山已經派道長到山上來,邀我師傅往龍虎山嗣漢天師府做那一千二百分羅天大醮,祈祝國泰民安,雨順豐調。如今我師傅還有池真人正要乘劍駕雲去也。”


    王書桓聞言一滯,低下了頭。


    果然隨著朱靈話音落下,幾道破空聲突然從上空傳來。


    三人仰著頭,在山巔若隱若現的霞光中,一條極明顯的劍光穿過雲層,直朝東麵的方向劃去,像是一顆白色拖尾的流星。


    等再回過神時,那個明眸皓齒的青衣女道已經不見了蹤影,山間的雲霧也逐漸淡去,勉強可以看清下山的路。


    一切恍如夢境。


    勉強恢複了體力,三人走在下山的山路上,心中萬般思緒湧動,見過了剛才的神奇事情,一時間誰也沒有發聲。


    陳麗沉默許久,終於抬起了頭:“你們兩個之所以要複讀留級,就是為了修仙,對嗎?”


    王書桓點點頭。


    “哪裏的仙?”


    “青城,白雲,五台,各個省份的道院。”


    三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王書桓,你說,我有機會嗎?”


    “自然是有的。”


    三人一問一答,身影在山路中慢慢隱沒成了三個小黑點。


    王書桓抬頭,上萬米高空中被劃開的雲層依舊沒有閉合,直可望見蔚藍天穹。


    這道馳騁的劍光,像是要去劃開一整個新的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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