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陸爸爸現在是什麽表情和反應。


    陸爸爸確實是個很記恩的人,無數次跟她強調要感念薛家的幫助,希望她和薛巧巧永遠親如姐妹。


    應該會答應吧……


    陸念自覺沒能力幫薛巧巧擺脫法律製裁,不想讓陸爸爸失望,趕緊推開房門試圖打斷:“爸!”


    “老薛。”


    陸爸爸沒有應聲,甚至沒看她。


    隻是盯著薛爸爸,沉聲道:“她叫陸念,是我的女兒。跟阿年不是同一個人。從前瞞著大家是我不對,以後你們可別叫錯了。”


    “不都一樣嗎?”


    薛媽媽下意識道:“老陸啊,這種時候你就別計較這些雞毛蒜皮了。巧巧還在警局裏關著呢!”


    “這不是小事。”


    吃力坐正,陸爸爸執著道:“念念委屈這麽久,我不能讓孩子以後還得頂著她哥的名字。她叫陸念,你們記住了。”


    一股說不清的暖流湧上心頭,陸念眼眶又濕潤了:“爸。”


    “好好好,陸念。我們記住了。”


    薛爸爸明顯也沒太放在心上,殷殷道:“老陸,正好阿……陸念也來了,你幫忙勸勸。兩個孩子關係那麽好,什麽仇怨過不去?一點小矛盾,說開就好了。你說是不是?”


    “我覺得不是。”


    陸爸爸平靜道:“老薛,巧巧是想要念念的命。性命攸關的大事,你說是小矛盾?要不是念念命大,我就要白發人送黑發人,失去這個女兒了。”


    “她這不是沒事嗎?”


    薛媽媽忍不住辯解:“現在她好端端的,一根毫毛都沒掉。我可憐的巧巧還關在警局裏……她從小嬌生慣養,警局那種地方是人能呆的嗎?”


    越想越難受,她又哭了出來:“老陸,冤家宜解不宜結啊。咱們鄰居這麽多年,不是親人勝似親人。巧巧也是你看大的,你忍心把她送進去嗎?”


    “犯了錯就該受懲罰,她到底要接受什麽懲罰,法律說了算。”


    陸爸爸沒動搖,沉聲道:“你們與其找我求情,不如勸她悔過自新,好好配合警方,說不定能寬大處理。”


    他好心給建議,反倒惹怒了薛爸爸。


    這些年好歹也混得風生水起,走到哪裏都還算個小成功人士。


    如今給需要自己幫扶的陸爸爸低頭,還要被說教,薛爸爸眼睛猩紅:“老陸,你別說這些冠冕堂皇的廢話。你就說,這個忙你幫不幫吧!”


    “我幫不了。”陸爸爸無奈:“不說巧巧犯法,受害人是念念。我這個當父親的,沒資格替女兒原諒。”


    “屁!她是你領養回來的崽子,養育之恩大於天。你讓她去死她都不敢說二話,你說你沒資格?我看你就是故意看笑話。”


    薛爸爸怒了,大吼:“一家子白眼狼,白瞎我們兩口可憐你們,幫你家跑前跑後。缺德玩意兒,怪不得兒子丟了找不回來,養個女娃子濫竽充數。我看你家阿年早不知道死哪兒去了,活該你老陸家斷子絕孫。”


    “住口!”


    找到陸年,是陸爸爸的執念。


    他哪裏聽得了這樣的詛咒,憤怒到青筋鼓起,怒吼道:“滾,滾出去!我們陸家不欠你們的,你們每次幫忙,我都好煙好酒謝過,我沒少幫你家辦事兒,念念也沒少照顧你家巧巧。”


    薛家以恩人自居,這些年其實也就是幫忙叫個救護車,搭把手之類鄰裏間正常互助。


    陸爸爸感恩,每次幫助送禮物感謝不說,閑暇時間幫著搬貨辦事,跑前跑後從不含糊。


    他感念情分,並不代表陸家真的虧欠薛家。


    “呸!白眼狼,我看陸年丟了就是老天看不過眼,給你們的報應。”


    薛媽媽也不裝了,叉著腰耍潑:“姓陸的,你是兒子丟了看不得我們家好過。你兒子死外麵連個屍體都找不到,我們巧巧就算坐牢,過幾年回來照樣是寶貝女兒。我們可不像你,撿了個野種當寶貝。”


    “滾,滾出去!”


    陸爸爸氣得胸口急劇起伏。


    他是個老實人,被人這麽紮心窩揭傷疤也說不出難聽的話。


    漲紅著臉,抓起床邊的拐杖惡狠狠砸過去:“我讓你們胡說!不準你們說我的孩子。我告訴你們,我早晚會找到阿年,念念也不是什麽野種,她就是我們家的寶貝!你們滾,別讓我看見你們!”


    他手背上條條血管鼓起,撐著殘缺的身體,能抓到什麽就砸什麽。


    薛爸爸和薛媽媽被砸得“哎呦哎呦”直叫,嘴上還不饒人。


    “我看你腦子就是有病,養個雜種也不幫鄰居。一家死的死病的病瘋的瘋,全都是老天爺看不過去的報應。我看這個陸念就是災星,專門克人!把災星當寶,我等著看你下場有多慘!”


    陸爸爸氣得快要昏過去,說不出話隻拚命砸東西。


    手邊東西砸光了,他踉蹌著想撐起身體去抓旁邊的椅子。


    “爸,爸你當心點。”


    生怕他摔倒,陸念忙壓住他,轉而板起臉:“薛叔薛姨,請你們出去。這裏不歡迎你們。”


    連推帶拽,終於把薛家父母趕了出去。


    病房裏一地淩亂。


    安靜中,陸念什麽都沒說。


    吸了吸鼻子蹲下身,慢慢收拾地上的東西。


    陸爸爸又氣又累,坐在病床上氣喘籲籲,好一會兒才悶悶開口:“念念,別聽他們瞎說。”


    這個頭發花白的男人眼眶也紅了:“你才不是災星,你是爸媽的福星,是爸媽的寶貝。在爸媽眼裏,你比巧巧珍貴多了。”


    陸念低著頭,手指並攏收緊。


    透明的淚珠一滴滴掉在地上。


    “我知道的,爸爸。”


    她輕聲說:“能被爸爸選中,我覺得特別幸運。”


    她想,她這一生的運氣,大概都用在被陸爸爸選中,抱回陸家那一刻。


    她無比慶幸,自己鼻尖跟陸年一樣有顆小痣。


    陸爸爸和陸媽媽或許貧窮,捉襟見肘,生活中困苦。


    但他們都是很好的人,竭盡所能給她愛。


    陸爸爸身體不好,卻還是維護她,沒有因為領養她就替她做決定。


    她覺得很幸運。


    “爸爸,我不在乎他們說什麽。”


    仰起頭,陸念含著淚露出燦爛笑容:“我覺得特別幸福。”


    因為爸爸媽媽都說,她是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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