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自然不是嫌棄，”沈冬七坐下來，道：
“隻是你掙了衙門的賞銀，我以為你會請我去酒樓吃一頓。”
他用筷子挾起一塊魚肉，放入口中，黑眸立即亮了幾分：
“好吃！”手藝倒是絲毫不遜於酒樓的。
關漓臉色淡淡，也在他對麵坐下來，捧起了碗筷，道：
“你要是想去外頭吃，我改日再請你就是，這幾日暫時沒空。”
縣裏的農藥還沒做完，實在抽不開身去坊間吃飯喝酒。
“我說錯話，讓你生氣了？”沈冬七看她悶悶不樂，動作放慢下來。
關漓抬眼瞥他一眼，直言直語：
“你是有些掃興。”
“那我向你道歉。”他抓起桌上的小酒壇，倒出酒，把碗遞到她麵前：
“正好乞巧節快到了，屆時我休沐，我請你去坊間吃放當做賠罪，如何？”
關漓愕然，“不用，怎麽變成你請了？”
她接過酒碗，和他的碗輕碰了下，陶碗發出略渾的撞擊音。
沈冬七薄唇含住碗沿，抿了一口水酒，唇上立即泛著薄薄的水光：
“乞巧節是你們女子的節日，自然該我請，你的那頓飯……押後。”
關漓還在愣怔中，他已經仰頭將酒一飲而光，埋頭專心吃起飯菜來。
關漓給他續了酒，沒說什麽，隻默默把這頓飯約記在心上。
飯桌上隻有碗筷碰撞的輕微聲響，飽腹後，沈冬七表情饜足，才開口道：
“對了，最近江璟房的人一直試圖接近添粥庵，隻是被衙門打發走了，能防住一時，防不住一世，你和空陽往後有什麽打算？”
關漓也放下碗筷，端起酒碗朝他敬酒，答道：
“江璟房賊心不死，不難預料，隻是，添粥庵位置偏僻，要是他派地痞一而再地來滋擾，確實很讓人頭疼。”
“空陽年紀還小，有沒有考慮過還俗？”沈冬七兩指放在她腕部，緩緩往下壓。
酒碗被他壓回桌上，關漓隻好作罷，坐直了身體，搖頭：
“空陽的心願，是能把庵堂重新修整起來，恢複香火，前主持對她有養育之恩，她大約是不肯還俗的。”
還俗一事作罷，沈冬七略微沉吟，又道：
“庵堂失過火，實在太破了，要大動幹戈修整還不如遷址，把添粥庵遷到鬧市，彼時江璟房想動手也得掂量掂量風險。”
添粥庵出了風頭，對縣裏有功，日後香火定會旺盛，有百姓擁戴監督著，江璟房的人不敢輕易亂來。
關漓麵露無奈，還是搖頭，道：
“你嘴皮子一碰，說得輕鬆，要蓋一座庵堂談何容易，更何況還是遷去鬧市，哪有那麽多銀錢？”
沈冬七眸底閃過狡黠，“這還不簡單？隻要你跟我合作，衙門後續的賞銀……”
“合作不了！”關漓臉一板，站起身，把他往外推：
“我有多少本事，就用多大的碗吃飯，這件事別再提，幹不了！”
沈冬七被她拽著胳膊，硬生生攆了出去：
“關漓，你聽我說……”
“砰！”房門徑直闔上。
黑暗裹襲過來，他頎長的身影立在門口，表情劃過冷沉。
房內。
關漓等了很久，才拾掇了碗筷出門，沈冬七已經離開，她鬆了一口氣，把髒碗筷放進灶房。
躺下後，關漓在黑暗中望著投影空間的麵板，有些發愁：
有錢誰不想掙，隻是，她也不想被沈冬七當成棋子利用。
育田膏得盡快製作出來。
不僅如此，還得想辦法多做幾樣有機肥料賣錢，爭取早日把庵堂遷到坊間去……
·
有了蚯蚓池，關漓繁育起來也便利多了，每日和空陽去小樹林裏飼養觀察蚯蚓的繁衍數量。
蚯蚓池分割成不同的飼養室，一半培育變異蚯蚓，一半培育本土的青蚯蚓；
兩樣一起，就不用再辛苦用辣蓼草汁液去誘捕，節省了不少時間和人工……
銘記著沈冬七的提醒，關漓這幾日去坊間行走，也特意留著心眼，還真發現了許多悄悄監視她的尾巴；
隻是，每每離開坊間，那些暗中尾隨的地痞們就不敢再跟蹤了，她猜測，應該是衙門警告鎮壓的功勞。
隻是，她也越發焦慮。
這些日子，衙門需要靠添粥庵研製農藥，才加強對添粥庵的保護，若是縣裏，乃至周邊村子的雲紋病都治好了，衙門也不會再和添粥庵來往。
一旦失去衙門保護，江璟房那邊，必會趁機對她們下手……
第一批育田膏趕製出來，盛在一個膝蓋高的瓦缸裏。
瓦缸從烈日下搬到廂房內，關漓用勺子舀起黑色的膏體，裝進廣口陶罐內。
罐子隻有巴掌大，空陽坐在矮凳上，幫忙用封上蓋子，問：
“姐姐，咱們這樣做，江璟房真會相信麽？”
“肯定信，”關漓把封存好的陶罐，一一放進背簍裏，道：
“這次，我要他把欺詐咱們的銀子，也全給吐出來！”
瓦罐份量沉，背簍淺淺裝了一層，關漓就作罷，剩下的，手一揮通通藏進空間裏去。
房間裏開著風扇，兩人做些手頭上的活兒，也不算太熱。
關漓抱起床榻上的女兒，背在身後，順手將風扇和蓄電池也收進空間，拉起空陽的手：
“走，明日就是乞巧節，他心急，肯定會趁人多熱鬧去賣藥，咱們就等著坐收漁利好了。”
空陽懵懵懂懂，勾起背簍，和她一起前往坊間。
自打祈福那日後，空陽再也沒去過鬧市，這次重新踏足金玉橋，已經是六日後了。
和以往不同，這次，百姓們見了她，由衷熱情，紛紛上前向她行禮，甚至連那些路邊的攤販，也殷切拿出自家的東西，往她懷裏塞。
第一次被百姓們這樣擁戴，空陽手足無措，隻能憨厚地不停弓腰回禮：
“多謝施主們，好意貧尼心領了，但是送禮就不必了……”
百姓們壓根不聽，她不願意收，就轉送給關漓，硬塞給她。
無奈，關漓隻好拉起空陽，衝出人群，繞了好幾條街，才好不容易避開了追趕的百姓……
兩人躲在暗巷裏氣喘籲籲，關漓指著她身上的裝扮，道：
“你現在是百姓心目中的活菩薩……我看……以後出門還是喬裝打扮一番……”
空陽連連點頭，抬袖擦拭臉上的汗水：
“都……都聽姐姐的……”
正說著話，倏然，關漓餘光瞥見巷口有人探頭探腦。
她猛地扭頭，那人就化作一道殘影，飛快跑遠了。
關漓心跳加速，用胳膊輕輕撞了撞空陽手臂，緩步往外走，嘴裏故意大聲道：
“空陽大師，多虧了這些地龍，百姓們現在恨不得都把你當菩薩拜了。”
空陽收到她示意的眼神，趕忙配合，點頭道：
“我現在說什麽，百姓就信什麽，其實都是這些地龍的功勞，隻要在田藥裏多加地龍，就能對付雲紋病……”
她略微停頓，餘光瞥向不遠處的拐角，繼續道：
“隻要把地龍和雞糞混在一起，做成這育田膏，明日我會拿到集市上賣，百姓們必定會爭搶著要買。”
關漓笑著點頭，掀開她背簍上的蓋布，拿出一個陶罐，揭開，道：
“是啊，庵堂聲譽好，何愁掙不著銀子，江家少爺摳摳搜搜，居然還用石頭充銀子，不是打腫臉充胖子麽……那點銀兩，咱們才不稀罕。”
兩人在無人的巷口，肆意談著笑著。
拐角一道身影，默默聽完了全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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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乞巧節\七夕，在古代不是情人節，是女人們求織女保佑自己事業或手藝精進的節日，在本文中是女子職業節日。】
“自然不是嫌棄，”沈冬七坐下來，道：
“隻是你掙了衙門的賞銀，我以為你會請我去酒樓吃一頓。”
他用筷子挾起一塊魚肉，放入口中，黑眸立即亮了幾分：
“好吃！”手藝倒是絲毫不遜於酒樓的。
關漓臉色淡淡，也在他對麵坐下來，捧起了碗筷，道：
“你要是想去外頭吃，我改日再請你就是，這幾日暫時沒空。”
縣裏的農藥還沒做完，實在抽不開身去坊間吃飯喝酒。
“我說錯話，讓你生氣了？”沈冬七看她悶悶不樂，動作放慢下來。
關漓抬眼瞥他一眼，直言直語：
“你是有些掃興。”
“那我向你道歉。”他抓起桌上的小酒壇，倒出酒，把碗遞到她麵前：
“正好乞巧節快到了，屆時我休沐，我請你去坊間吃放當做賠罪，如何？”
關漓愕然，“不用，怎麽變成你請了？”
她接過酒碗，和他的碗輕碰了下，陶碗發出略渾的撞擊音。
沈冬七薄唇含住碗沿，抿了一口水酒，唇上立即泛著薄薄的水光：
“乞巧節是你們女子的節日，自然該我請，你的那頓飯……押後。”
關漓還在愣怔中，他已經仰頭將酒一飲而光，埋頭專心吃起飯菜來。
關漓給他續了酒，沒說什麽，隻默默把這頓飯約記在心上。
飯桌上隻有碗筷碰撞的輕微聲響，飽腹後，沈冬七表情饜足，才開口道：
“對了，最近江璟房的人一直試圖接近添粥庵，隻是被衙門打發走了，能防住一時，防不住一世，你和空陽往後有什麽打算？”
關漓也放下碗筷，端起酒碗朝他敬酒，答道：
“江璟房賊心不死，不難預料，隻是，添粥庵位置偏僻，要是他派地痞一而再地來滋擾，確實很讓人頭疼。”
“空陽年紀還小，有沒有考慮過還俗？”沈冬七兩指放在她腕部，緩緩往下壓。
酒碗被他壓回桌上，關漓隻好作罷，坐直了身體，搖頭：
“空陽的心願，是能把庵堂重新修整起來，恢複香火，前主持對她有養育之恩，她大約是不肯還俗的。”
還俗一事作罷，沈冬七略微沉吟，又道：
“庵堂失過火，實在太破了，要大動幹戈修整還不如遷址，把添粥庵遷到鬧市，彼時江璟房想動手也得掂量掂量風險。”
添粥庵出了風頭，對縣裏有功，日後香火定會旺盛，有百姓擁戴監督著，江璟房的人不敢輕易亂來。
關漓麵露無奈，還是搖頭，道：
“你嘴皮子一碰，說得輕鬆，要蓋一座庵堂談何容易，更何況還是遷去鬧市，哪有那麽多銀錢？”
沈冬七眸底閃過狡黠，“這還不簡單？隻要你跟我合作，衙門後續的賞銀……”
“合作不了！”關漓臉一板，站起身，把他往外推：
“我有多少本事，就用多大的碗吃飯，這件事別再提，幹不了！”
沈冬七被她拽著胳膊，硬生生攆了出去：
“關漓，你聽我說……”
“砰！”房門徑直闔上。
黑暗裹襲過來，他頎長的身影立在門口，表情劃過冷沉。
房內。
關漓等了很久，才拾掇了碗筷出門，沈冬七已經離開，她鬆了一口氣，把髒碗筷放進灶房。
躺下後，關漓在黑暗中望著投影空間的麵板，有些發愁：
有錢誰不想掙，隻是，她也不想被沈冬七當成棋子利用。
育田膏得盡快製作出來。
不僅如此，還得想辦法多做幾樣有機肥料賣錢，爭取早日把庵堂遷到坊間去……
·
有了蚯蚓池，關漓繁育起來也便利多了，每日和空陽去小樹林裏飼養觀察蚯蚓的繁衍數量。
蚯蚓池分割成不同的飼養室，一半培育變異蚯蚓，一半培育本土的青蚯蚓；
兩樣一起，就不用再辛苦用辣蓼草汁液去誘捕，節省了不少時間和人工……
銘記著沈冬七的提醒，關漓這幾日去坊間行走，也特意留著心眼，還真發現了許多悄悄監視她的尾巴；
隻是，每每離開坊間，那些暗中尾隨的地痞們就不敢再跟蹤了，她猜測，應該是衙門警告鎮壓的功勞。
隻是，她也越發焦慮。
這些日子，衙門需要靠添粥庵研製農藥，才加強對添粥庵的保護，若是縣裏，乃至周邊村子的雲紋病都治好了，衙門也不會再和添粥庵來往。
一旦失去衙門保護，江璟房那邊，必會趁機對她們下手……
第一批育田膏趕製出來，盛在一個膝蓋高的瓦缸裏。
瓦缸從烈日下搬到廂房內，關漓用勺子舀起黑色的膏體，裝進廣口陶罐內。
罐子隻有巴掌大，空陽坐在矮凳上，幫忙用封上蓋子，問：
“姐姐，咱們這樣做，江璟房真會相信麽？”
“肯定信，”關漓把封存好的陶罐，一一放進背簍裏，道：
“這次，我要他把欺詐咱們的銀子，也全給吐出來！”
瓦罐份量沉，背簍淺淺裝了一層，關漓就作罷，剩下的，手一揮通通藏進空間裏去。
房間裏開著風扇，兩人做些手頭上的活兒，也不算太熱。
關漓抱起床榻上的女兒，背在身後，順手將風扇和蓄電池也收進空間，拉起空陽的手：
“走，明日就是乞巧節，他心急，肯定會趁人多熱鬧去賣藥，咱們就等著坐收漁利好了。”
空陽懵懵懂懂，勾起背簍，和她一起前往坊間。
自打祈福那日後，空陽再也沒去過鬧市，這次重新踏足金玉橋，已經是六日後了。
和以往不同，這次，百姓們見了她，由衷熱情，紛紛上前向她行禮，甚至連那些路邊的攤販，也殷切拿出自家的東西，往她懷裏塞。
第一次被百姓們這樣擁戴，空陽手足無措，隻能憨厚地不停弓腰回禮：
“多謝施主們，好意貧尼心領了，但是送禮就不必了……”
百姓們壓根不聽，她不願意收，就轉送給關漓，硬塞給她。
無奈，關漓隻好拉起空陽，衝出人群，繞了好幾條街，才好不容易避開了追趕的百姓……
兩人躲在暗巷裏氣喘籲籲，關漓指著她身上的裝扮，道：
“你現在是百姓心目中的活菩薩……我看……以後出門還是喬裝打扮一番……”
空陽連連點頭，抬袖擦拭臉上的汗水：
“都……都聽姐姐的……”
正說著話，倏然，關漓餘光瞥見巷口有人探頭探腦。
她猛地扭頭，那人就化作一道殘影，飛快跑遠了。
關漓心跳加速，用胳膊輕輕撞了撞空陽手臂，緩步往外走，嘴裏故意大聲道：
“空陽大師，多虧了這些地龍，百姓們現在恨不得都把你當菩薩拜了。”
空陽收到她示意的眼神，趕忙配合，點頭道：
“我現在說什麽，百姓就信什麽，其實都是這些地龍的功勞，隻要在田藥裏多加地龍，就能對付雲紋病……”
她略微停頓，餘光瞥向不遠處的拐角，繼續道：
“隻要把地龍和雞糞混在一起，做成這育田膏，明日我會拿到集市上賣，百姓們必定會爭搶著要買。”
關漓笑著點頭，掀開她背簍上的蓋布，拿出一個陶罐，揭開，道：
“是啊，庵堂聲譽好，何愁掙不著銀子，江家少爺摳摳搜搜，居然還用石頭充銀子，不是打腫臉充胖子麽……那點銀兩，咱們才不稀罕。”
兩人在無人的巷口，肆意談著笑著。
拐角一道身影，默默聽完了全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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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乞巧節\七夕，在古代不是情人節，是女人們求織女保佑自己事業或手藝精進的節日，在本文中是女子職業節日。】